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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找不到譯者的資料,所以沒寫上譯者,無論是誰,都感謝你熱情的翻譯

此故事主要劇情是大戰役環境中(大戰役)主系列的劇情,描述傑拉爾德一行人與薩保‧突瓦克領軍的非瑞克西亞先遣軍作戰的經過,以及非瑞克西亞軍入侵多明納里亞,其他主要人物的第一步作為

以及相當多重要人物的最後節局,涵蓋相當多重點劇情,值得一看!

由於此書(大戰役)沒有發行正式中文版小說,是許久以前由網友自行翻譯而成,特此保存備份

 

第一章 同非瑞克西亞人作戰

 蔚藍的天空中,白雲飛逝而過。大海咆哮著,怒濤互相拍打接踵而至。多明納里亞大陸籠罩在一片黃色的迷霧中。
天空中正孕育著某種邪惡,似乎某種可怕的東西即將出現。
它來了,在天空中劃出一道裂痕。這道裂痕越來越深,然後就像一把利劍劈開水面,濺起白色的浪花。那不是流星,也不是來自天空的隕石,那是一艘飛船,一艘控 制了索藍上空的飛船。有傳言說,克撒組建了新艦隊,要攻打非瑞克西亞人。但是迄今為止,誰會相信克撒?誰會相信克撒式的人?又有誰曾經見過一艘空中飛船 呢?
晴空號出現在天空中,這艘飛船華麗而又令人畏懼,所有自然之物都懼怕它。然而,它並不像想像中那麼可怕。
又有東西朝這邊過來了,它比晴空號更令人恐懼。


晴空號的甲板上站著一個小小的身影——人的身影。一個憤怒的黑髮男子正站在閃閃發亮的光炮後面,他對著話筒大聲喊道:「準備好,哈娜!」
聲音是向一個瘦小、正躬著背的女人發出的。她一隻手拿著刻度尺,另一隻手正匆忙地記錄著計算結果。
哈娜吹了一下飄到臉上的亂發,衝著話筒說:「好的,傑拉爾德指揮官。」在導航控制台的另一邊,指南針和回轉儀開始轉動起來,哈娜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它們。「真希望能找到一個不用觀測星星就可以分辨出經度的領航員。」
「我不想再找一個領航員。」 傑拉爾德的聲音從前甲板上傳來。接著,他回過身向船橋處笑道:「我只想讓我最喜歡的領航員把我們帶到賓納里亞。」
哈娜開始合計三組數字,對它們進行賦值計算。「我們只航行了1200英里,現在位於西北偏北。」
「該死!這是怎麼回事?」傑拉爾德說道,「哪裡出問題了?」
哈娜檢查了一下高度計,「問題不在我這裡。」
「也不在這裡。」站在船舷上的另一個女人回答道。她的肩膀用繩索捆紮著,皮膚像烏木,看起來就像她手中緊握的方向盤的一部分,「這裡一切運轉正常,包括我自己在內。」
「我知道了,西賽。」傑拉爾德停頓了一下,又問道,「肯定是有什麼東西在推我們。卡恩,是不是發動機出了毛病?」
聲音通過話筒傳到了一個的黑暗房間——發動機房。一個巨大的驅動核心裝置佔據了整個空間,魔法導管發出的綠色光芒同螺旋形導航燈發出的微弱燈光混雜在一 起。兩名船員正在用一個巨大的扳手關閉著閥門,他們沒有停下來去回答指揮官的話。第三個船員開口了,他看起來就像是發動機的附屬設備。卡恩是個用銀子造成 的巨人,他的聲音聽起來像瀑布,「現在發動機還沒有毛病,不過可能馬上就有了。」
他那銀色的背部開始彎向機器。他把手插入兩個操作端口中,細纖維從控制器伸展到他的手指,把他同飛船的每一個角落都聯繫起來。晴空號的其它部分都運轉正常,但是發動機開始變得過熱。
「我們必須把很多部分泡在水裡以免它們熔化掉。傑拉爾德,飛船飛行的時間太長了,發動機房會變成水池的。」
話筒中傳來傑拉爾德的笑聲,「卡恩,我向來都是這樣。該死的港灣,不知道那些傷員能不能撐過來?」
「我們這兒很好。」船上的醫生一邊把皮帶緊紮在病人身上,一邊回答著。她的額頭上冒著汗珠,她取下了頭巾,露出了穿滿硬幣的黑髮。「飛船進行第二次時空轉移時,我的病人一度失去知覺,但在那以後情況就有所好轉了。」
「你是怎樣熬過來的,歐琳?」傑拉爾德問道。
「所有的這一切來得快去得也快,我根本沒時間多想。」歐琳淡然說道。
傑拉爾德又笑了,「看,這就是我的船員,這些勇敢的和抱怨著的人。西賽,我們繼續前進吧。」
「是,指揮官。」
「哈娜,標出賓納里亞城、卡帕軒莊園。」傑拉爾德一邊說著一邊自然而然地看向刺在他左前臂上的卡帕軒記號。他知道,在他的老家,他是不會受到歡迎的。
「你有街道坐標嗎?也許你可以描述一下房屋的樣子?」哈娜一邊將經度和緯度指針滑動到一條線上,一邊取笑道,「好了,指揮官,方位是3,17,20。」
「知道了。」西賽應道。她轉動著方向盤,將船首朝向云層,「卡恩,準備爬升。」
卡恩的回應聲淹沒在發動機巨大的聲響裡。
「大家注意了!」西賽大聲叫道。
傑拉爾德蹲在光炮後面,緊緊地抓住了飛船上的把手。大砲上的固定皮帶在飛船加速時會受到巨大的壓力,即使是這樣,它們也完全可以在空戰時將他牢牢地捆在晃 動的甲板上。傑拉爾德轉過頭看了一眼他的右舷大砲,一個牛頭人槍手正站在那裡。那是坦格爾斯,他堅定地咬緊牙齒,然後笑了。
傑拉爾德也笑了,這是他的船,他的船員。他們是多明納里亞、瑪凱迪亞、瑞斯和非瑞克西亞最好的飛行員和戰士。多年來他一直聽說,人們相信他和他的朋友們以及他的飛船可以拯救世界。現在,他第一次體會到他們確實可以。
這並不是他笑的唯一原因。要知道,前甲板的光炮上是欣賞飛船的最佳位置。
越過欄杆向遠處望去,多明納里亞突然出現在前方。天空向前伸展開來,云層散開成霧狀。天空開始重疊在一起,原本閃亮的藍色和白色的地方,在交界線處鑲上了一道黑色的邊。沒過一會兒,天空變成了碎片的集合處,藍色的、白色的碎片散落在黑色的風中。
如果傑拉爾德站在欄杆外,那風會把他撕成碎片。潛能之海渾沌、單純而又簡單,所有的現實世界都漂浮在其中。任何物質接觸到渾沌之風都會被分解為一閃即逝的能量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晴空號打開了保護氣罩,保護著船體和船員,在他們的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在保護氣罩外,能量風暴肆無忌憚地怒吼著,而氣罩內卻只能聽到發動機的響聲。
「命令所有船員到船橋上去!」傑拉爾德大聲吼著。他解開了坦格爾斯身上的繩子,穿過前甲板大步走向通往船中央的梯子,坦格爾斯緊隨其後。他躍過梯子,砰的 一聲落在船中央。他們來到船的底部,向前穿過晃動的甲板。這時,歐琳從前方的艙門中走了出來。他們三個人走過船橋時,又一個船員跑過來加入了他們。
傑拉爾德皺了皺眉:「你什麼時候也成為一名指揮官了,斯奎?」
鬼怪斯奎向後縮了一下身子,似乎已經習慣了受到質問。他笑著說道:「卡恩現在不能過來,他讓斯奎來替他說一聲。」
「總會有那麼一天……」坦格爾斯叨咕著。
這四個人從船中央爬上樓梯來到船橋上。他們打開艙門,一個接一個地走上去,魔法導管在他們周圍閃著光。
「在這兒!」哈娜在領航員控制台後叫了起來,「看,這兒……有三個障礙。」
傑拉爾德走向她,低下頭看了一下賓納里亞的地圖,哈娜在三個地點上標出了「X」,形成一個等邊三角形。
「三個……?」
「我已經算出來了,」哈娜把手放在一大堆數字上,藍色的眼睛不停地眨著,「障礙在這三個地方,是幾何障礙。」
「幾何……?」
「空間結構的變形,複雜的幾何問題。它們使我們不能接近目標,就好像雨傘把雨擋在外面,這就是我們總也到不了賓納里亞的原因。」
傑拉爾德濃眉下的眼神開始變得犀利:「幹得好,哈娜!知道是什麼引起了這種變形嗎?」
哈娜深吸了一口氣,數小時內的第一次沉默:「每次飛船進行時空轉移時,我們自己就會製造出一個幾何障礙,這是一個簡單的空間重疊,造成地方化的影響——大約200碼左右,而這些東西每個都可使空間扭曲1000英里。」
「那一定是大飛船。」斯奎補充道。
哈娜搖了搖頭,突然從桌下拿出了一張對折的非瑞克西亞飛船設計圖,這是她從瑪凱迪亞基地失事的艦隊中收集來的設計圖。她打開圖紙,上面的飛船設計得巨大而古怪。它們呈豎立狀,向外伸出像角一樣的東西,船體看上去像是骨頭或甲殼。
「不,即使是我們在瑪凱迪亞見到的最大的飛船也不能造成那種障礙。」
「各位注意,打起精神,我們再試一次。」西賽發出警告。
船員們都抓緊了把手,飛船開始加速了。天空和大海的碎片在能量罩外濃密地彙集著,渾沌的黑暗被隔離在明亮、波狀的秩序之外。飛逝的云層,拍打著的波濤,抖動的地面,他們也許仍然位於原地。
「坐標。」 傑拉爾德輕聲問道。
「是,指揮官。」哈娜答道。當她忙著記下新的指南針數據時,飛船設計圖從桌上滑了下來。
斯奎匆忙跑過去接住了設計圖。
「造成變形的不是飛船。」正在掌舵的西賽插話道。她駕駛著晴空號平穩地穿過了云層,「飛船隻能造成暫時的障礙。那不可能是飛船,除非它們不斷地在同一個地方飛進飛出。」
「除非它們是門船。」 傑拉爾德恍然大悟,他從斯奎手裡拿起飛船的設計圖,打開其中一張,把它攤在控制台上。圖紙上顯示著一艘看起來似張開蟹爪的巨型飛船。「當這兒和這兒的鉗子 似的部分在樞軸上向下轉動時,就會在它們之間產生一個門。」他把設計圖拿開,指著地圖上的三個地點:「那些就是在賓納里亞上空打開的巨型空中之門。我們現 在要面對的不是三艘非瑞克西亞飛船,我們要面對的是從三個獨立的大門中出來的成百上千的非瑞克西亞人。」
哈娜的工作間裡一片狼籍,到處堆滿了紙,她已經完成了計算,「我們在離賓納里亞城西南方1200英里的地方。」
西賽噓了一聲:「即使用最快的速度,我們也得在2個小時後才能到達那裡。」
坦格爾斯一手握拳打在另一隻手掌上:「非瑞克西亞船隊已經過來了。」
「標出其中一個障礙的中心。」西賽命令道:「如果我們在正中心處打開能量保護罩,就不會被擋開,也許我們可以成功穿過。」
傑拉爾德皺了皺眉頭:「你認為晴空號能行嗎?」
「我知道她能行。」西賽回答道。
傑拉爾德聳了聳肩,「她是你的船。」
西賽斜過身對著話筒說道:「卡恩,如果我們進入其中一個障礙的中心處時,再來一次時空轉移,你覺得能行嗎?」
回答聲從發動機房傳來,就像是飛船在說話,「不止一次,我們可以做很多次。」
「船長,坐標已鎖定。」哈娜報告著,同時擰緊了徑度和緯度桿上的螺栓。
發動機響了一下,然後開始猛烈地嗡嗡作響。
「抓穩了,開始時空轉移了。」西賽嚷道。
船板在顫動著,船橋外的空氣在熱壓下扭曲。晴空號周圍一片寂靜,它把閃著光芒的天空和大海都拋在了後面,現實世界再一次從破裂處伸展開來。黑色的縫悄悄滑過天空,空中的碎片開始消散,然後只剩下一片黑暗。
這次時空轉移和以往不同,飛船沒有穿過無物的空間,倒像是在垃圾中艱難行進。能量罩嘎嘎作響,發動機發出嗚嗚的聲音,一切都變得緩慢而躁熱。前方出現了一堵能量牆,強烈的混亂慢了下來並保持著瞬間的狀態。只幾秒鐘,晴空號就穿越了那無邊的障礙。
儘管船員們都緊抓把手,但身體還是向前傾去。西賽和坦格爾斯站得很穩,傑拉爾德錯開了一條腿,斯奎從領航員的控制台下跌出來,抓住了哈娜的腿。
然後,他們穿越了障礙,從渾沌中衝出來再次回到了現實中。
飛船下面,賓納里亞的曠野和草地向遠處延伸到了地平線。天空中飄著白雲,云中有一個巨大的黑洞,一個懸在天空中的洞。
「這就是你所說的非瑞克西亞之門,」西賽平靜地說道,「但是製造那門的飛船在哪兒呢?」
從傑拉爾德緊閉的牙齒縫中,發出了一聲咆哮:「在另一邊,在瑞斯、非瑞克西亞或者其它什麼地方,從這裡破壞是不可能的。」
「那個洞大得可以吞下三艘飛船。」坦格爾斯低語道。
傑拉爾德點了點頭:「它們就在那裡,正從門那邊穿過來。」
陽光無法越過門的邊緣照亮內部,在門內一片渾沌的紅色中,巨大的、可怕的影子出現了。是飛船——和晴空號同樣大小的龍形引擎,發動機排量是她三倍的巡洋艦以及一些渾身是洞的更大的巨型物體。
一場噩夢開始了。
「瘟疫船!」歐琳吼道。
「它們發現我們了。」西賽用手指著,「快看!」
兩艘巡洋艦穿過門向前推進,多明納里亞的陽光照在船身上。船頭備有尖尖的撞鎚,後面是一排排粗糙的船肋。黑色的陰影開始變成黑色的實物,船體中部佈滿了一 層又一層疙疙瘩瘩的東西。接著映入眼簾的是閃亮的船脊,鋒利如剃刀的船翼和滾滾的油煙。它們是巨大的飛船,像飄浮著的城市。
船上擠滿了非瑞克西亞人,像螞蟻一樣密密麻麻。
「避開嗎?」西賽問道。
「西賽,把船開過去,準備作戰。」 傑拉爾德回覆著,然後對著話筒重複著命令,「準備作戰!」
坦格爾斯猛地退出前艙門,下到船中央,向前甲板上的大砲走去。同時,西賽抓緊了方向盤。晴空號開始傾斜轉彎,向上攀升。在她後面,哈娜剛剛算出新的數據,幾乎把筆尖劈成了兩半。她花了點時間把斯奎從她的桌下趕了出來。這個小傢伙退到船尾的甲板,蜷縮起來。
「去控制船尾的光炮,我知道你很勇敢。」傑拉爾德說道。
「誰?我嗎?」這個綠色的小人嗚嚥著說。
「是的,斯奎,是你射中瓦拉司的,對嗎?」
斯奎的眼中閃出快樂的光芒,他迅速地衝出了船尾的門。
「傑拉爾德指揮官,我是否可以問一下,你有什麼計劃嗎?」西賽轉過頭來問。
傑拉爾德臉上露出勝利地微笑:「同非瑞克西亞人作戰!」
然後他也從艙門跑了下去。這是他顯威風的最後機會。非瑞克西亞人的飛船很快就接近了。傑拉爾德快速跑過船中間的厚板,躬身爬上前甲板的樓梯,衝向他的炮手 位置。皮帶還沒有紮緊,他就一腳踏在了發射大砲的踏板上。大砲發出一聲悶響,開始顫抖、變熱。大砲中心的動力石發出光,開始運轉。
坦格爾斯穿過前甲板,開始擺弄他的光炮。他拍打著炮軸,炮軸發出嘶嘶的聲響。
「右舷炮已經準備完畢!」他嚷道。
傑拉爾德也把他的炮旋轉至前方,拍打著他的武器,「左舷炮也準備完畢!」
船中央的戴比斯和弗斯蒂恩也報告已準備完畢。
「斯奎也準備好了,」話筒裡傳來一聲尖銳的叫聲,「斯奎也準備好了。」
船腹槍手和船頂槍手也傳來了報告。
傑拉爾德對全體船員大聲叫著:「毫無疑問,他們看起來是可怕的,但是他們從未戰鬥過,他們從未嘗試著用他們的飛船去作戰。射擊他們的動力導管、通風口和水平尾翼,射擊任何一個可以給他們造成加倍傷害的地方。」
晴空號升向天空,發動機發出尖叫聲。巡洋艦看起來並沒有顯得更近,而是更龐大了。
「他們每艘船都有50門大砲,」戴比斯吸了口氣,「我們怎麼能對付得了50門大砲?」
「我們能行的,我們一定會贏的。」傑拉爾德自信地說,「西賽,開到兩隻船中間去。」
西賽刺耳的聲音從話筒裡響起:「去它們中間?」
「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你是說……交叉射擊,」西賽喊道,「我知道了,指揮官。」
進一步調整之後,飛船開始向上飛昇。晴空號從未如此強大過。從「天空製造者」,「鳩鳩氣泡」,「瑞莫斯之角」到「動力基質」——自從飛船離開多明納里亞開往瑞斯,發動機的尺寸幾乎長了1倍。晴空號帶著仇恨向上飛昇。
前方的兩艘非瑞克西亞巡洋艦就像是峽谷中的兩道峭壁。
開到它們中間時,晴空號仍在加速。
「開火!」 傑拉爾德大吼。
他緊握大砲把手,一束光從炮膛裡冒出,照亮了天空,融化成紅色,像呼嘯而過的彗星,穿過天空劃出一道弧。它射中了其中一艘巡洋艦的右舷通風口,火花和金屬 碎片在發動機內飛舞,一股黑煙從飛船後部冒出。坦格爾斯也向他旁邊的巡洋艦發起同樣的攻擊。戴比斯和弗斯蒂恩也轟了幾炮。
黑色的巡洋艦有了反應,它們從飛船基座炮口射出來的炮火像冒著煙的蜘蛛網。那些是魔法光束,只要一碰到這些光束就完蛋了。它們鋪天蓋地地射向了晴空號。
「切斷這些線。」 傑拉爾德大叫著,他的大砲已快速連續地攻擊了三次,砲彈在空中截下了非瑞克西亞人高射炮的攻擊。
坦格爾斯的大砲在怒吼,它在那些網狀物碰到晴空號的船體前就把它們消滅了。他開始第三次射擊,光束穿過空氣射向巡洋艦右舷側翼的魔法導管。
天空已被巡洋艦的炮火染成了黑色。
「你做了些什麼?」坦格爾斯一邊射擊一邊吼道,「我們逃不過這些密集的交叉火力。」
「它們才逃不過!」傑拉爾德回應道。
兩艘巡洋艦之間佈滿了黑色的炮火,大部分的射擊都已遠離晴空號。它們在繼續猛擊對面的飛船,非瑞克西亞人的巡洋艦在互相攻擊,爆炸引起的黑色煙霧衝擊著晴空號的船體。
「忘記這些飛船吧!」,傑拉爾德叫道,「它們已經完了,真是漂亮的一戰!」
話筒中傳來了西賽的聲音:「我們可以離開此地了嗎,指揮官?」
「當然可以,西賽。一直向前,然後帶著我們向上飛,穿過那道門。」




第二章 瑞斯之行  

「我們去哪兒?」西賽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
傑拉爾德又朝巡洋艦開了兩炮,看著射出的等離子氣體擊中了其中一艘巡洋艦側面的推進器。推進器被摧毀了,非瑞克西亞人的戰船被拋在遠處。
傑拉爾德冷笑了一聲,轉身對西賽說道:「我們要去摧毀門船,從這裡打不到它。」
「艦隊和非瑞克西亞人正等在門的另一邊呢。」西賽抗議著。
傑拉爾德輕蔑地吐了口唾沫:「他們的飛船都是垃圾。」好像是為了證明這一點,他又朝巡洋艦開了兩炮。炮火像兩顆星一樣飛過,摧毀了巡洋艦的主船橋。「他們的船員根本沒法和我們的比。」
「這點我贊同。」西賽答道。
晴空號開始重新駛向那道門,發動機的轟鳴聲顯示出他們的決心。在發動機房,卡恩在重新計算著發動機的排放以使推力增至最大。晴空號在兩艘巡洋艦中間發起進攻,船員們發出憤怒的吶喊,接下來是第二次,聲音更加響亮。
晴空號左側的巡洋艦被摧毀了,從空中掉下去。它龐大的船身在空中翻滾著,船上的炮仍在射擊,砲彈四處飛散。一聲巨響過後,船尾爆炸了,燃起紅色的火焰,艦體墜落到地面上摔得粉碎。
第三次歡呼聲響起,但又被突如其來的爆炸聲打斷了。
在晴空號距離門還有1000碼距離的時候,中央的左舷被擊中了。黑色死亡水摧毀了欄杆和部分船舷,然後打向左舷的光炮。弗斯蒂恩被捆在那裡,當大砲被擊中 時,他大叫起來。黑色死亡水中間突然出現了紅色的能量,死亡水濺在大砲上,落在了弗斯蒂恩身上。金屬嘶嘶作響,大砲變成了綠色的煙繼而變黑。弗斯蒂恩的肉 開始腐爛,然後變成了白色的灰。弗斯蒂恩消失了,只剩下大砲殘骸上的一雙腿。
剩下的一艘非瑞克西亞巡洋艦開始向晴空號發起猛烈攻擊。
「坦格爾斯,向那艘船開火!」傑拉爾德叫道。他奮力想調轉大砲,但是大砲從這個角度無法開火。
「它在船翼後面!」坦格爾斯嚷道。
西賽駕駛著飛船開始連續俯衝,黑色的死亡水消散在飛船周圍的空氣中。
斯奎站在船尾,猛烈地開火,紅色的光束從光炮中射出。許多次射擊都沒能擊中目標,有些只攔下了巡洋艦的炮火。有兩束火力穿過敵人的掩護火力網,射入主發動機的排放口。
巨大的發動機發出一聲悶響,抖動了一下。
隨著一道耀眼的光芒,巡洋艦爆炸了。飛船的碎片向外散落,在空中劃出一條條火線,它們急速飛向晴空號。如果是在晴空,飛散的碎片會打到晴空號並擊毀它。幸運的是,就在這個時候,晴空號穿過了那道門。
幸運嗎?多明納里亞的天空中佈滿紅色和黑色的云,廣闊的草原和幽深的森林變成了火山細流和變形的熔岩。晴空號穿過門來到了瑞斯。更糟糕的是,在原來兩艘非瑞克西亞巡洋艦的位置上出現了成千上萬艘飛船。
飛船佈滿天空,看起來就像地獄裡的惡魔,巨大的翅膀,鋒利的爪子,嘴裡噴著火。其中有幾十艘飛船像山一樣大,上百艘飛船和已被摧毀的巡洋艦一般大小,上干艘飛船的尺寸和晴空號差不多。
「別去管這些艦隊!」傑拉爾德吼道,「攻擊門船!」
晴空號上剩下的6門大砲開火了,發射出紅色的能量,射向懸掛在瑞斯上空的巨大金屬爪。飛船似乎在看著他們,機器臂無力地轉動著,一個接一個砲彈射中了金屬 爪,燃起火焰。對那巨型機器來說,這些火焰看起來是那麼微不足道。轉眼間,晴空號已經到達射程外,無法再進行更多的攻擊了。
「他們要通過了!」斯奎對著船尾的話筒叫嚷著。
又有兩艘巡洋艦在門船下向前推進,開往不設防的賓納里亞。
傑拉爾德大喊:「立即轉向,我們必須阻止它們。」
「轉向?」西賽叫道。她的異議很快就被打斷了。
門船冒出黑煙,多明納里亞的影像在其中搖曳,鉗子的關節處開始爆炸,倒塌並墜落在扭曲的地面上。那扇門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陽光不見了,賓納里亞的天空不見了。
兩艘巡洋艦也不見了,關上的門切斷了飛船,跌落的金屬聲和呻吟聲被發動機的爆炸聲打斷。巡洋艦的尾部發出劈啪聲,冒出滾滾濃煙,然後開始傾斜,向下墜毀。 在一陣炮火和煙霧中,又有五艘飛船撞向了地面。第一艘飛船墜毀時產生的黑色衝擊波向空中掀出一千英呎,衝入地面50英呎。成塊的岩石重重地打在第二艘飛船 上,它的動力核心被摧毀了,接下來是第三艘飛船。越來越多的飛船在關閉的門前墜毀了。
「幹得好!」傑拉爾德對他的船員喊道:「門被摧毀了,還幹掉了一打飛船!」
「別忘了這裡還有一萬艘飛船等著我們。」西賽警告道,「這回我們可有伴了。」
雖然巡洋艦和瘟疫船的速度還不至於趕上晴空號,但龍形引擎卻可以追上。在沒經驗的人眼裡,它們僅僅是龍。彎彎曲曲的形態像真龍一樣靈活、光滑和伶俐,在龍 鱗下是用瓷鈾鈦形成的皮膚和肌肉。龍形引擎在晴空號後成群地飛,它們張開嘴吸著氣,產生的威力同光炮的射擊一樣強大。
「快,卡恩,全速前進!」傑拉爾德命令道。
「這已經是最高速度了。」卡恩隆隆的回應聲傳來。
「趕緊避開。」傑拉爾德大聲喊著。
「好的,避開。」西賽答覆著。
「正在加速!」哈娜喊道。
「等等。」傑拉爾德突然命令,「我們留在瑞斯,把船停在去往最近的門船的路上。」
「是,指揮官。」
「難道你還要作戰嗎?」西賽通過話筒問道。
「我要像關閉這扇門那樣關閉那扇門。」
晴空號晃了一下,她的龍骨撞毀了一艘追上來的龍形引擎,金屬龍飛向天空,然後重重地跌落在地面上。
「幹得漂亮,船長!」傑拉爾德誇讚道。
「你把它們打下來怎麼樣?「西賽問道。
「好的,這樣可以嗎?」
傑拉爾德的大砲開火了,紅色的光劃過天空,咆哮著射向突然撲向右舷的龍形引擎。龍的眼睛在變黑之前發出耀眼的光,它的翅膀摺疊著,飛速跌落。
又有更多的飛船去搶佔第一艘船的位置,它們噴出火焰,罩住了晴空號的前部,點燃了木頭。
如果晴空號是由死木製成的,她可能會像稻草一樣被燒盡。但是晴空號挺過來了。她的船體是由活木製成的,她的金屬裝置在進化,甚至她的發動機也是活的器官, 可以感受到痛苦和快樂。發動機旁的卡恩像是它的大腦。所有晴空號的組成部分,構成了一個強大的有機體,比她本身的防禦力還要強大。汗液從她的船體滲出,澆 滅了火焰,又在燒焦的部分敷上了一層藥膏。左邊的船脊突然伸出,船開始翻滾。鋒利的金屬船脊刺穿了龍形引擎,刺入了它們的胸膛。龍形引擎被擊落了。
「道路又鎖上了。」哈娜道,「距離下一個門船還有100英呎。」
「它們的目標是船翼!」西賽警告道。
晴空號突然來了一個俯衝,避過了致命一擊。斯奎的大砲摧毀了進攻者,又一艘龍形引擎墜落了。
傑拉爾德吼道:「卡恩,如果沒有船翼能飛嗎?」
「像火箭一樣,又快又具毀滅性,不過幾乎無法轉向。」
「那對西賽來說不成問題。把船翼摺疊起來,衝到下一個門。」傑拉爾德本以為會有異議,但是其他人要不就已經習慣聽從他的命令,要不就對此已經麻木了。
鏈條上的棘輪裝置啟動了,船翼摺疊起來。沒過一會兒,晴空號不再上升。她的通風口大大地敞開著,排氣管變窄以易於噴射。
「堅持住!」傑拉爾德大喊。
他的喊叫沒有用,隨著一聲巨響,沒人能聽到他的聲音。另外,任何沒有被捆好的人都會被甩到甲板外。
晴空號像火箭一樣逃離了龍形引擎,她的排氣口噴出的火焰給摺疊的桅杆塗上了一層紅色,身後的龍形引擎爆炸了。
當飛船調整好方向,傑拉爾德來了個俯衝。「你相信嗎?如果我知道這樣有趣的話,我會一直這樣飛行。」
「我們損失了一個人。」坦格爾斯提醒道。
「是的。」 傑拉爾德長久地注視著船中左舷的炮。那個曾經覆蓋在炮管上的黑色腐爛物如今已經沒有了,消失得無影無蹤。它消失的同時也帶走了炮手弗斯蒂恩的屍體,燒燬了 那曾經支撐他的堅固大砲。傑拉爾德低聲道:「弗斯蒂恩,他是個勇敢的人。我們的損失太大了……是的,損失太大了……」
「我們在下個門船前會遇到更大的艦隊。」哈娜報告著,她的聲音在話筒裡顯得非常緊張,「我們需要每一門炮。」
「能否修好弗斯蒂恩的大砲?「傑拉爾德問道。
卡恩從發動機室傳來回話。他和船的聯繫使他可以像感受自己的身體一樣感受到船的每一個部分,「在等離子供應區出現了一條裂管。把它替換掉,那門炮就又可以用了。」
「我去換。」哈娜說道。在傑拉爾德制止她前,她就從話筒邊走開了。幾分鐘後,她從駕駛室下到了船中間,一隻手拿著需要的部件,另一隻手拿著一個大扳手。
傑拉爾德裂嘴笑了,這是典型的哈娜作風。哈娜的金發在風中飛揚著,她彎下腰向前走。在瑞斯的風景和紅色的云的襯托下,她看起來是如此的瘦小。傑拉爾德很高興她拿了一把扳手,可以平衡一下這種反差。她走到大砲前,拿開了裂開的嵌板,準備鬆開裂管。
「真是個好女孩!」傑拉爾德讚許地點著頭。
「傑拉爾德,快看,我們下面是什麼?「西賽問道。
傑拉爾德沒有回答,視線從哈娜身上移開,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在起伏的山上是大批的非瑞克西亞軍隊,一直延伸到了地平線。這裡既沒有帳篷也沒有床,因為這些生物根本用不著遮擋或休息。這裡只有成排的軍隊和供他們食用 的野獸。這裡也沒有營火——非瑞克西亞人不需要火,他們喜歡生吃活物,也沒有舒適的家具和必需品——除非古羅馬鬥士場也能被稱作舒適的地方。這裡只有命 令、卑屈的服從和野蠻。
「西賽,你覺得他們是在等候運兵的飛船嗎?」傑拉爾德推測道。
「是在等候什麼,但不是在等運兵船,這裡的士兵太多了。」
「炮修好了。」哈娜勝利地宣告著。她重新放置好裂開的嵌板,站起了身。
西賽發出了「噓」的一聲:「來了!」
從頭頂上空的飛船上投下了一枚瘟疫炸彈,它正好落向了晴空號。晴空號從下面躲了過去,但是炸彈在空中爆炸了。碎片落向晴空號的船中央,在被風吹走之前,碰到了船翼。
「大家都沒事吧?」傑拉爾德嚷著問道。
「只是有點擦傷,」哈娜答道。她摸了一下肚皮勇敢地笑了,「我想開這門炮。」
「當然可以,只要我們一離開這兒,就去找歐琳看看你的擦傷。」
「快看,」西賽大叫道「又來了一支艦隊。」
遠處,一大片黑云出現了,它快速地向外膨脹,直到充滿整個地平線。這片云不是霧造成的,而是飛船──非瑞克西亞的戰船,龍形引擎、巡洋艦、瘟疫船和成百上 千的其他飛船,許多都和哈娜從瑪凱迪亞的飛船庫偷來的飛船一樣。有著堅硬船體的衝撞船像木梭魚一樣在空中盤旋著;寬大的駁船成了非瑞克西亞牧師的空中實驗 室;炸彈船那像蝙蝠翅膀的船翼上承載著瘟疫;帶有旋轉刀片的粉碎船可以剁碎整個軍隊;艾克撒司飛船就像有翅膀的蜘蛛,八個用關節相連的長矛鋒利無比。艦隊 中的飛船各式各樣,用來屠殺地上、水中和天上的各種生物。它們排成了一隊準備穿過門船下那道門。
「別給他們時間開火。」傑拉爾德命令道,「卡恩,不要打開船翼,保持發動機狀態。」
「是。」
「西賽,我們需要完美的飛行,不要有碰撞,直接飛過那道門。」
「我會的。你來負責清除道路,在我們穿過後關上那道門。」
「好的,坦格爾斯,戴比斯,哈娜……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別擔心,我們能行。」哈娜附在船中間的左舷炮上,把它轉向前方。
「站穩,你沒有捆住自己。」
「我不會那麼輕易被吹走的。」哈娜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傑拉爾德收回了視線:「出發!」
晴空號像流星一樣穿過瑞斯大陸,她的發動機照亮了天空,光炮射出的紅光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道亮弧,衝向敵人的飛船,準備殺出一條血路。
傑拉爾德的大砲咆哮著,紅色的能量彈不斷地向外射出,擊中了一艘死亡衝撞船的後穩定器。笨重的飛船向前栽去,撞向下方的運兵船。運兵船被撞成了兩段,非瑞克西亞士兵像磨坊裡的胡椒粉一樣散落出來。晴空號箭一般穿過天空。
同時,坦格爾斯的大砲開火了,他的牛鼻子裡噴著氣。砲彈射向指揮艦的後部,爆炸撕開了飛船的船橋。指揮艦開始傾斜墜落,它的控制器和船員仍在飛船裡。然後,其餘的船也開始像楓樹種子樣散落下來。
「牛眼!」傑拉爾德對他喊道。
牛頭人瞟了他一眼叫道:「不要開玩笑。」
晴空號終於清理了前方的道路,透過艦隊群可以看見遠處的門船。頭兩艘巡洋艦正緩緩前行,準備通過。
「保存彈藥。」 傑拉爾德叫道,「是時候了。」
不一會兒,他們就進入了射程範圍。
「瞄準……開火!」
7門大砲中有6門炮瞄準門船開了火。紅色的砲彈從空中劃過,就像巨大車輪上的紅色輻條,每一發都準確無誤地射中了門船的鉗子,閃耀出火花。門船開始起火,已經沒有時間再多看了。
晴空號飛速穿過了門,紅色的天空又變成了藍色,他們又回到了賓納里亞。
「門關上了嗎?門關上了嗎?」傑拉爾德急切地問道。
「沒有,」西賽叫道,「巡洋艦就要通過了。」
船尾的炮發出了四枚砲彈,斯奎開火了。砲彈擊中了剛穿過門一半的巡洋艦的船首,砲彈沿著船體炸開了。
「幹得好,斯奎!」
巡洋艦在行進的中途開始下沉,桅杆向門的方向傾斜,撕開了這道門。隨著一聲雷鳴般的巨響,門關上了。兩艘非瑞克西亞巡洋艦的船首被切斷了,墜落到地面上。
賓納里亞張開臂膀迎接入侵者,每一個入侵者都被撕成了碎片。
「哈娜,找到第三個門。」
「我們必須著陸了。」卡恩從下面悲觀地插話道。晴空號的船翼傾斜,發動機速度變慢。「飛船過熱。」
「好吧……著陸,不過先把我們帶到賓納里亞城,去卡帕軒莊園。」



 

第三章 當上帝也作戰


在賓納里亞東部的一座高山上站著兩個人。他們可能是兩名戰士,身上穿著金屬製成的強力鎧甲,披著厚厚的披肩,手裡握著帶刀刃的棒子,飛行裝置從手臂和腿部向外伸出,黑水晶使碰到鐵護腕的人一觸即死,整個軍隊就是被這兩個人打敗的。
他們不是人,真的不是。
其中一位是千年的魔法師,灰色的短髮,瘦骨嶙峋,嘴邊長著長長的鬍鬚。他可以控制天空、大海、火山和森林的力量。他穿上鎧甲只是出於對朋友的讓步,即使沒有鎧甲,他也可以隨心所欲地控制一切。
另一個人是個近似於上帝的人,他身體的存在只是便於他集中精力,只有意願才能讓他留在某地。他在世界之間穿行就如常人跨越石頭一樣容易。對他來說,鎧甲什麼也不是,他可以把它想像成任何東西,但是他喜歡製造機器。
旅法師克撒深吸了一口冷冷的空氣,風吹起他灰黃色的長發,吹得他身後的披肩啪啪作響。
「巴林,你感覺到了嗎?你感覺到晴空號剛剛做了些什麼嗎?」
魔法大師巴林點了點頭,時間讓皺紋爬上了他的肌膚,使他的眼睛黯然失色。然而和克撒相比,他依然很年輕。事實也是如此。儘管巴林已經活了千年,但是克撒的年紀卻是他的4倍。
「是的,我的朋友,我感覺到他們做了什麼——你的救世主和我的女兒,還有他們的飛船。」聲音聽起來有些刺耳,不過那並不重要,克撒是不會注意到這些的。「他們關閉了兩扇門。」
「太棒了!」克撒很少笑,但是現在他笑了,「傑拉爾德最後乾得很棒!」他瞥了一眼他的朋友,寶石般的眼睛裡流出善變的眼神,「你說創造他是個錯誤,你說沒有人可以依照我為傑拉爾德安排的命運生活。」
「我說沒有人可以忍受像傑拉爾德那樣的命運。」巴林聳了聳眉毛繼續說道,「我們還得看看,我只希望我的女兒能愛上別人,愛上一個救世主太危險了。」
「哈娜和她母親的選擇一樣。」克撒反駁道。
巴林皺起眉,眼裡流露出後悔的神情。「還有第三道門。」好像是為了擺脫記憶,巴林看向廣闊的平原。遍地的野麥子在風中點著頭。「我們應該召喚空中分遣隊,以最高的速度,他們可以在門開啟前到達。」
「不,」克撒直接了當地說,「我會召喚他們,但是他們會來得很慢。在高速飛行後,他們的力量會被減弱。」說著他啟動了嵌在魔杖上的寶石。
「早點布些軍隊總比在更強的軍隊到達前死掉好。」巴林諷刺地說道。
「魯莽只會壞事,最好能再等一等。」克撒反駁道。
「如果讓你來決定,克撒,我們會永遠等下去。」
「如果讓你來決定,巴林,你會做同樣的決定。」
「但是這不能由我們來決定,這得由非瑞克西亞人來決定。」巴林說道。
克撒的臉紅了。他不必臉紅,他血肉里布滿的毛細血管僅僅是他想像出來的虛構之物。雖然只是虛構之物,克撒卻可以強烈地感受到。
「如果我們打贏了這場戰鬥,非瑞克西亞人就什麼也決定不了。」克撒回應道。
巴林抓住克撒的肩膀,指向天空:「他們來了。」
藍色的天空被撕開了一個黑洞,一道門打開了,在沒有光的深處,一雙充滿惡意的眼睛在凝視著。
克撒用手握緊了他的魔杖:「我的老對手,他在盯著我。」
「你也在盯著他。」
「如果不是他,我可以輕意走過那扇門,然後把它關上。但是他在那裡,他瞭解我。他在推開我,甚至在這裡我也能感覺到。」
飛船——小的、快速的飛船從門內飛出來。它們在門外嗡嗡地飛,群集在那裡偵察。其中一些是龍形引擎,脖子和尾巴彎曲著。其他的小些,單人駕駛的跳躍飛船外形像跳蚤。還有些是木偶艦,由遠處控制和操作。當第一艘大巡洋艦通過門時,所有的飛船都以攔截姿式飛行著。
「它們已經從晴空號的戰略中吸取了教訓。」克撒冷靜地觀察著,「我們不能用傑拉爾德的方式關閉這道門。」
「他正在推開你,克撒,」巴林說道,「向後推。」
克撒滿意地點點頭,舉起了他的魔杖:「首先,讓他們見見一些老朋友。你認為他們還會記得我的獵鷹引擎嗎?」說著他按下了一塊石頭。
突然,一些金屬物體從麥浪中升起,是上萬隻鳥——鋼製的翅膀,寶石般的眼睛和油亮的鼻子。獵鷹引擎的胸內裝有金屬粉碎機。當它們撲到非瑞克西亞人身上時,粉碎機就會伸出來挖。
獵鷹飛向天空,羽翼發出尖銳的響聲,它們很快就接近了敵人。獵鷹集中起來衝向非瑞克西亞艦的前鋒,很多獵鷹穿過了擋風屏衝向非瑞克西亞領航員的胸部。大部 分獵鷹向上盤旋衝向上面的巡洋艦。巡洋艦開始發動攻擊,但是獵鷹輕意地躲開了。它們衝向巡洋艦,鑽入任何有洞的地方,順著通道進入到飛船內部任何有非瑞克 西亞人的房間殺死他們。
克撒的臉上再一次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你很喜歡這樣。」巴林冷冷地觀察著他。
「這就像下棋一樣。」克撒回答道,「兩個對手,古老而又強大,在方形的棋盤上作戰。」
巴林的臉沉了下來「兩個一樣的對手。」
「他出了他的騎士和主教,我出了我的小兵,我的兵把他圍住,摧毀他的一切。」
「晴空號不是小兵,那艘船、傑拉爾德還有我的女兒——晴空號是你的國王。」
克撒看著一艘跳躍飛船在雨中從空中落下墜毀,「多漂亮,你怎能不笑?」
「克撒,在這局棋中,你有16顆棋子,而他有16000顆。」
「我有160億。」克撒說道,「我有這個星球上所有會飛的武器。」他放下了他的手杖。
四周的岩石上,突然出現了繃緊的繩索,發出噼啪聲。大批藏在斷峰中的投石器顯露出來,它們將仿索藍人的軍隊運輸船拋向高空,小飛船在空中打著轉。它們的設 計非常簡單,就是一個在空中旋轉的輪子,仿索藍部隊就坐在這些輪子內。他們是藍色皮膚的戰士,為這場戰爭而造的戰士。運輸船本身沒有發動機,在每個輪子的 周圍,等距離地嵌著5個不同顏色的動力石。它們靠動力抵抗使輪子產生強大磁力。它會被無情地拉到附近最強大的能源旁邊,然後被緊緊地夾住。
運輸船到達最高點時感覺到巡洋艦已出現在上空,它們一個接一個地飛上前。龍形引擎衝下來攔截它們,一些運輸船打到了龍形引擎,把它們推向一邊,然後繼續向 上飛。和磁力比起來,地球引力根本不算什麼。就像圍在鯊魚周圍的小魚一樣,運輸船聚集在最近的非瑞克西亞巡洋艦旁攻擊它。很快,仿索藍士兵從輪子裡爬出 來,到達了敵艦。
「他們肯定會死的。」巴林說道。
「他們已被訓練得不會在乎其生命了。」克撒回應道。
「非瑞克西亞人也是。」巴林回答。
「那麼應該算是公平競爭。」克撒沉思著,他的眼睛亮了起來。無論什麼時候他專注地看時,他頭蓋骨裡的寶石就會透過頭骨顯露出來。「我只是希望我有光炮砲臺,這是我的一個大疏忽。」
「一個……大……疏忽。」巴林諷刺地重複著。
克撒揚起眉:「非瑞克西亞人完全繼承了索藍動力石技術,他們用了6000多年和一個世界實驗室去改善它。我必須從沙漠和火山口裡挖出索藍廢船,猜猜那些符 號,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研究一下。」他又敲了一下他的手杖,又有上百個軍隊運輸船發射了出去。「當然,他們有光炮。」
「晴空號有非瑞克西亞式的光炮,你該到那裡去研究一下。你的巨型發動機可以使用這樣的武器。」
「我不會去幹涉這些船員的發展的。」
「他們不會知道你在那裡。」巴林插話道:「畢竟你是旅法師克撒。」
新的運輸船圍住了剛從門裡出來的第三艘巡洋艦。前兩艘巡洋艦,就像兩條並排漂浮的鯊魚,很快就被運輸船上的士兵佔領了。
克撒點點頭:「我看隊伍已經到達了火力控制區域。」
第一艘巡洋艦停下來,它巨大的身軀趕上了鄰近的飛船,兩邊的長釘像尖牙一樣嵌入了已受傷的飛船側翼,火光從孔裡射出,油向前噴灑出來。
「他們已到達船橋了。」巴林補充道。
第一艘巡洋艦的一邊裂開了一條深深的裂縫,重要的導管裂開了。第二艘巡洋艦也開始傾斜。
「當你戰術運用得當時,你根本不需要光炮。」克撒得意地想著。
天空中的巨艦似乎要熔化了,它們絞在了一起。一艘艦已經不能再上升了,冒出熊熊的火焰。兩艘巨型戰艦一起墜向地面。
「現在,他們已經關閉了動力源。」克撒說,「他們應該回到運輸船,一旦關閉了魔法動力源,運輸船就會離開。」他的眼注視著升起的戰船,已經不止一艘運輸船脫離了艦體。「現在,他們會調轉頭去攻擊下一艘船。」
巡洋艦撞擊地面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V」形,它們的船首陷入地面很深,土在它們前面堆積起來,然後像水一樣散向四周。巡洋艦受到了重創,發動機的汽缸中 發出了嘶嘶的響聲,嵌板也鬆了。緊接而來的是爆炸。爆炸從動力中心開始,隨著油的擴散,火蔓延開來,甚至連麥田也點著了。之後,一次內爆把空氣捲入了飛船 內部,熄滅了火焰。
周圍的草被連根拔起,樹被削斷了。如果克撒沒有用他有力的手抓住巴林的肩膀,巴林自己也會被捲入漩渦。整個世界在那一刻靜止了,震耳欲聾的嗡嗡聲和咆哮聲過後,是一片寂靜。
克撒放開他的同伴,用嘶啞的聲音說道:「這和我計劃的不太一樣。」
「沒有什麼事情會和你計劃的一樣。」 巴林回應著,他緩和了一下語氣:「謝謝你剛才幫我。」
「我只是還你一份情。」克撒撫著他的山羊鬍須,「看夠了,我們最好自己過去。」
「是的。」
兩個人加入了戰鬥,嵌在盔甲裡的天藍色水晶帶著他們無聲無息向上疾升。這種飛行不像飄浮,直接由穿衣者的意志來控制。很快,風開始抗議他們的通過,撕扯著他們的肩膀和披肩。沒有人可以飛得這麼快,即使是魔法大師和旅法師。
他們決定去面對更大的自然挑戰。
巴林用他的魔杖掃出三道弧線,藍色的能量在他周圍形成一個保護球。保護球剛好擋開了襲來的黑色魔法,黑色的能量圍住了它。
巴林憤怒地緊閉雙唇,再次轉動他的魔杖,像剝橘子皮一樣撤去了保護球。他收集起藍色和黑色能量的碎片,把它們混合在一起,然後用魔杖在空中劃了一個大弧,把閃光球拋向了第三艘巡洋艦的船腹。
閃光球撕開了巡洋艦的金屬板,撕裂了兵舍。非瑞克西亞士兵從裡面跌落出來,就像從腐木裡落出的蟑螂。
同時,克撒躲開了巡洋艦上光炮的攻擊。
非瑞克西亞人的射擊變得更加準確了,槍手帶著瘋狂的憤怒在工作著。有一個槍手曾經是人類,現在已成為交叉纜繩和齒輪的扭曲物。他看到克撒,向他開火,紅色的火焰從大砲悶熱的炮管裡發射出來。
克撒舉起皮質護腕擋住了攻擊,就像扔石蠟一樣。槍手的另一輪攻擊開始了。這次,克撒抓住了砲彈把它扔回給槍手。
槍手的臉扭曲了,它的頭像氣球一樣爆炸了,攤在大砲上。
克撒很高興光炮本身沒有受到傷害。
另一個槍手原本就不是個人,而是一個怪物。它的身體像節肢動物,在一片紅色的頭蓋骨下是一張長著彎牙的嘴,他前面的4顆牙有毒,它們向外伸出,對克撒展開攻擊。
第一下刺向克撒的一邊。克撒開始太分神,只知道欣賞這些武器,現在他開始集中注意力。像牛角一樣的螫針刺穿了強大鎧甲,刺進了克撒的身體,戳穿了內臟,在他的體內匯合,然後噴出了毒液。
任何人都會被殺死,也許這就是為什麼那張「O」形的嘴笑了。但是克撒不僅僅是個人。
他把刺從肉裡拔出,這確實很痛,但這種痛他可以忍受。他抓住怪物的手臂,把它連根猛拉了出來。然後把尖刺塞進非瑞克西亞士兵吃驚的嘴裡,毒液噴了出來,槍手劇烈的抽動了一會兒,就躺在他同伴的身邊死了。克撒把這些怪物扔了出去。
只一會兒工夫,克撒就給他的肉重新整形了一翻。他把毒液從身體裡抽出,他的內臟和肌肉又重新長出來。他只想了一下,他那強大的鎧甲也自行修復了。只要旅法師能思考,他就能治癒自己。
克撒只猛拉了一下就把光炮拔了出來。這個一噸重的光炮在克撒手中好像變得很輕。克撒抓起它,浮向空中。他慢慢地轉動著光炮,控制開火。
僅摸了一下,克撒就明白了它的原理,他盯著光炮,扣住了扳機。
紅色的砲彈從炮管裡射出,一發接著一發。然後克撒開始研究發動機室、動力室和穩定器。卸去了大砲的巡洋艦失去了戰鬥力,開始下沉。
克撒站在巡洋艦上,停下來吸了口氣。他不需要吸氣,但吸氣會幫助他思考。這門光炮被證明是有用的,他將坐著巡洋艦到地面上去看一看他還可以救出些什麼。
天空中傳來一聲喊叫。克撒抬起頭,一艘巨型龍形引擎在那裡盤旋,它的周圍閃著神奇的藍光。在龍形引擎後面,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
「我也要坐,你到哪兒去?」巴林問道。
「我要坐著這艘船看看還能撈到什麼?」克撒高興地舉著大砲,「這樣,我可以在其他地方做點好生意。」
「好生意?」巴林不信的問。他指著身後又出現的兩艘飛船道:「生意來了。」
「是的。」克撒回答道。忽然,他用手指了指巡洋艦的後面。天空中出現了小小的白色身影,他們是仿索藍士兵戰船和撒拉天使戰士。「但是你有了新的幫手,這場戰爭准贏。」
巴林不相信地看著克撒飄向巡洋艦的頂端,為了幫朋友出氣,巴林轉向了龍形引擎。
「離開那裡,我們要打一場勝仗。」
龍形引擎抵擋不住巴林藍光的魔力。它的翅膀起伏著,飛向了天空。
巴林敲打著龍的脖子:「你和我一樣,受到迷惑,牽扯到了其他人的戰爭中。如果我們能活下去,總有一天會覺醒的。」





第四章 盲目的幻想  


晴空號是艘好船,她不僅是艘飛船,而且是一個偉大的戰士。她的一部分是機器,一部分是器官,還有一部分是神奇。她作戰勇猛且充滿創意。戰鬥結束後,她像一名勇士,停留在最近的安息之所,以便隨時準備起飛。
「在那邊!」傑拉爾德站在船首大喊。他指向一座有護牆的大城市,「賓納里亞城!」
他永遠都會記得那個城市——白色的塔戴著圓錐形的帽子;高高的窗戶上鑲有漂亮的花飾格玻璃;高大的雕像豎立在廣闊的草坪上。傑拉爾德在那裡受訓成為了賓納 里亞軍隊的一名司令官。賓納里亞城教給了他戰略的重要性。如果不是西賽的勸誘,也許他現在仍然只是一名武士,但是為了營救這位晴空號的船長,他離開了軍 隊。
「卡恩!」話筒裡傳出傑拉爾德的聲音,「你可以把我們帶到那兒嗎?」
甲板上沒有傳出回應,飛船在顫抖著。
「他已經用內部儲備讓飛船保持在一定高度,他會把我們帶到那裡的。」西賽的聲音傳來。
「損壞得嚴重嗎?」傑拉爾德問道。
哈娜回答道:「她會自行修復的。許多部件過熱,導致連接處磨損和一些部件的過度使用。給它一兩個小時,她就又可以重新應戰了。」
城鎮的高牆內突然傳出了警報聲。
「又要戰鬥了嗎?」傑拉爾德吸了口氣。
城鎮集市上的市民抬起頭望向天空。士兵們爬上了城牆,弓箭手拉緊了弓弦隨時準備應戰,戰士的長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這些是多明納里亞最好的戰士。弩砲手也 已發動了引擎,給弩砲裝上了30碼長的長矛,長矛的鐵頭足可以刺穿晴空號的船體。現在,有十台這樣的弩砲瞄準了晴空號。
傑拉爾德舉起手做出賓納里亞用來表示結盟和談判的手勢,弩砲和石弓仍然對準了晴空號。
「和平!」傑拉爾德用他那粗啞的聲音喊道。
飛船緩緩地停在了賓納里亞城的角樓上,三角旗在牆上飛揚。在廊柱中間站著一個穿著富貴的黑衣人,士兵虔誠地托著長袍的後擺,整個城鎮處在驚恐之中。
傑拉爾德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就聽見船體發出一聲巨響。聲音不是來自外部的攻擊,而是來自內部——發動機室的一次大爆炸,爆炸迸射出火焰。
集市上的人開始叫喊。突然,一個急促的聲音傳來,一發彈打爛了傑拉爾德旁邊的欄杆。這是唯一的一次射擊,其他的射手仍然握著他們的武器沒有攻擊。集市上的市民屏住了呼吸。
晴空號終於找到了它的降落點。起落架從船體伸出,伸向鵝卵石鋪成的庭院。飛船巨大的影子落在了石頭上。一個賣蘋果的人推著車調頭就跑,蘋果從顫抖的貨車上 散落,就像一個個小孩子從乾草車上跳了下來。庭院裡剛才還擠滿了人,現在只剩下了一個瘋子。瘋子穿著破爛的衣服,他一直認為死亡會從天而降。巨大的冒著黑 煙的飛船證實了他的預言。其實,這並不是他留下的原因。他是個盲人,他的眼睛用手帕圍住了,他沒有意識到晴空號就要降落在他的頭頂上。
這個瘋子戴著寬邊帽,繼續喃喃說道:「……惡魔比小孩子噩夢裡的怪物更隱蔽。古老的惡魔糾集起來破壞一切公平和美好的事物。它們認為世界是它們的,我們是 侵佔者,它們想殺死我們,殺死每一個人。它們自認為拯救了我們。但是它們會殺死弱者,奴役強壯的人。它們會把我們都變成怪物。它們會改變你、你、還有 你!」盲人對著身邊四處亂指。可是這個庭院已經空了,他的身邊沒有人。「武裝起來吧,賓納里亞!武裝你自己!我們每個人都必須應戰,甚至老人、瞎子和瘋子 ——我就是這樣的人!」他幹笑著,笑聲在一陣咳嗽聲中結束了。
這時候,盲人才注意到這艘巨大的飛船。他似乎沒有聽到她降落的聲音,但卻感覺到飛船映在他肩上的影子。他的嘴因吃驚而皺起,船身輕輕地擦過他的背。飛船降落時,他正蹣跚地向前走,只差一點就要壓碎他了。
他憤怒地轉過身,轉向飛船:「注意點,給我留點地方!」
士兵在老人身後一字排開,靴子在石頭地上踩得啪啪作響,弓箭在空中發出悲鳴聲。盲人轉過身,嘴唇因憤怒而發白:「怎麼回事?你們要把我拖走嗎?沒人相信我的警告嗎?說真話的人倒要被關進監獄了?」他伸出了雙臂表示投降。
士兵的視線越過瘋子,看向飛船的欄杆。「說吧,你們是誰?這是什麼東西,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上空傳來一陣諷刺的笑聲,傑拉爾德一隻腳踏在欄杆上,彎著膝蓋笑道:「我是傑拉爾德·卡帕軒,是這裡第一間屋的子孫。」他捲起左邊的袖子,露出卡帕軒標記 ——一座有7扇窗的塔樓。「我在那兒的矮院裡學會了作戰,還在那兒的洞室里約會。這是晴空號——古老的飛船,也是賓納里亞最好的保衛者。我是來幫你們打贏 這場即將到來的戰爭的。」
「保衛我們?和誰作戰?」士兵隊長問道。
「天空來的怪物!」盲人喊叫道:「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訴你們,但你們就是不信。」
傑拉爾德悶哼了一聲:「實際上是的,這個盲人確實預料到了什麼。侵略者正在來這裡的路上,它們是來自天空的怪物。趕快回家去武裝自己,把每座房子都變成一個堡壘,每個人都必須武裝成戰士。」
士兵隊長吐了口唾沫,看著盲人說道:「這個瘋子是你的兒子嗎?」
乾癟的老人拍打著晴空號的船體說道:「為什麼不呢?」
「我想見卡帕軒的首領,請你去通知七個部落的首領。」
「好吧,你下來吧,傑拉爾德·卡帕軒,」士兵隊長道,「帶上你的船員。」
傑拉爾德對著話筒招呼著他的船員。西賽、哈娜還有其他船員離開了各自的位置,走向前。
「快點!」士兵隊長吼道。
一隊人馬從欄杆後魚貫而出,傑拉爾德輕鬆地滑下了欄杆,坦格爾斯、西賽、歐琳和哈娜緊跟其後。
「別忘了斯奎!」後面傳來一聲喊叫,一個綠色的小人跟上了他的同伴。
「我們沒忘了你。」士兵隊長說道。他的士兵圍住了傑拉爾德,傑拉爾德想拔劍,但劍已被士兵從鞘中拿走了。他又試圖去拔綁在大腿上的匕首,卻被三個人按住胳膊。匕首掉到了地上,他被強行摁著跪在了地上。
西賽、哈娜和歐琳也同樣被制服了。
坦格爾斯把向他圍去的人趕開,從肩上拔出彎刀揮向他們,殺出了一條道。
斯奎從彎刀下鑽了過來,嚇得抱住了牛頭人的腿。坦格爾斯咆哮著甩開他。斯奎鼓起勇氣,模仿著軍人的樣子轉過身舉起手,甚至發出了一聲吼叫。
坦格爾斯背護著飛船,盯著這些士兵:「這是什麼意思?」
士兵隊長摸了一下刮得很乾淨的下巴:「這個人是賓納里亞軍隊的逃兵,我要把他抓起來,也許在牛頭人眼中逃兵不算是一種恥辱。」
坦格爾斯哼了一聲。
「那麼,你不會反對我們逮捕這個人吧。」
「那其他人呢?」坦格爾斯低沉地問道。
「你的人民會允許一艘全副武裝的戰船停在自己的城鎮中心嗎?」
坦格爾斯換了個話題:「我的指揮官說的侵略者是真的,我們已經和那些野獸較量過了,你必須相信他。」
「我們會做決定的。傑拉爾德·卡帕軒必須聽候部落首領的發落。在那之前,他和他的船員都會很安全。」
坦格爾斯握住劍把的指節開始發白。
傑拉爾德衝他點點頭:「坦格爾斯,請不要這樣。這些都是我的家人,你不能和他們作戰,我向你保證我們會沒事的。」
「你要說到做到。」牛頭人放下了他的武器,伸出手讓他們戴上了手銬。
「我也投降吧。」斯奎舉起雙手跪了下來,賓納里亞士兵拷住了他,然後逮捕了其他船員。
盲先知也被戴上了手銬,「至少我有同伴了。」他吼道。

*****


賓納里亞的禁閉室和城鎮一樣堅固——細而牢固的柵欄,密閉的囚室和雕塑般莊嚴的衛兵。傑拉爾德對這一切太熟悉了。這個城教會他作戰、約會和藐視權力,也教會他承擔後果。

「快把我的口信告訴瑞迪亞斯首領!」傑拉爾德嚷道。
守衛隊長拘謹地笑了,「哦,他會知道的。」說著哐鏜一聲關上了牢房的門。
「這非常緊迫!成千上萬的飛船正朝這裡飛來!」傑拉爾德抓著柵欄大喊。
「告訴他們有怪物要來了,」盲人催促道:「告訴他們有怪物要來了!」
「安靜點!」傑拉爾德大喊。他們的叫喊已經無濟於事了,守衛隊長已經走了。
傑拉爾德鬆開柵欄,轉過身來靠在柵欄上,「為什麼我一定要來警告他們呢?」他順著柵欄向下滑,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別再埋怨了,」盲人回答道,他走向前:「你是怎麼發現那些怪物的?」
傑拉爾德揮揮手,「說來話長。」
老人坐了下來,他的臉完全被寬沿帽罩住了,「我們有的是時間。」
傑拉爾德氣憤地喘了口氣:「在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它們之前就已經知道它們了。過去我把所有非瑞克西亞人對我做的事情都怪罪於『廢墟之主』,現在我更清楚了。」
「它們對你做過的所有事情?」
「是的,」傑拉爾德道,「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瘋狂,但是我生命中所有失去的東西都是被非瑞克西亞人奪走的:我的親身父母;我的養父母;我的兄弟瓦爾;我的遠 古遺產;我的朋友……現在他們還想拿走剩下的。」傑拉爾德抓住哈娜的手把她拉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她,「他們還會帶走哈娜、我的船員、晴空號、賓納里亞和 多明納里亞。我不會讓他們這麼做,我會戰鬥到最後,我寧願犧牲自己也不想再失去任何東西了。」
「別急著犧牲自己呀。」盲先知警告道。
傑拉爾德轉向盲人:「那麼,你真的看見什麼了嗎?」
老人的眼睛上蒙著布,表情顯得很嚴肅:「瞎子分兩種——什麼都看不見的人和什麼都能看見的人。我是瞎子,我什麼都能看見。」
「你什麼都能看見?」傑拉爾德不相信地問道,「那你怎麼會不知道我?」
「如果我集中精神,我可以告訴你關於你的一切。」
「好吧,」傑拉爾德說道,「那你看看我們是否能打贏這場戰爭。」
老人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東西是我也無法看到的呀。」



 

 

第五章 戰鬥失敗

 
仿索藍跳躍機在非瑞克西亞巡洋艦四周嗡嗡地飛著,就好像成群的蚊子圍著一隻飛龍。
跳躍機是用玻璃和金屬製成的球體,可以抵擋大砲和離子光束的攻擊。飛船四周有許多金屬製成的機翼,通常都是摺疊起來的。跳躍機可以在空中進行各種飛行動 作,還可以12個炮管同時發射砲彈,由此可以對巡洋艦的外殼造成至少10碼的傷害。跳躍機的飛行員坐在飛船的控制中心裡,他們可以操縱飛船在290度內任 意旋轉飛行。他們在駕駛飛船的同時還需要觀察飛行路線,警惕敵方的攻擊。總之,他們已被訓練成堅強、勇敢、沉著冷靜的士兵。與仿索藍人的地面部隊不同,仿 索藍飛行員沒有什麼肌肉。如果克撒有充裕的時間,他一定會給他們裝上象鳥一樣中空的骨頭。
「集合!」巴林在發動機後打著手勢大聲喊著,一群跳躍機隨著命令起飛。
跟在跳躍機後面的是一群天使,他們長長的白色飛羽為天空增色不少。跳躍機實在是太慢了。撒拉天使只拍打了一下翅膀,就追上了跳躍機。他們手裡握著巨劍,臉 上戴著金屬面具。這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生物是一艘失事飛船裡的倖存者,是克撒和巴林救了他們。他們隨時準備用生命來報答救命之恩。
巴林作出一個奔跑的手勢,他抓住龍形引擎的龍鬚,蹲在它的脖子上來了一個俯衝。
跳躍機和天使們跟在後面。
幾十艘非瑞克西亞飛船正在賓納里亞平原上空飛行,還有幾十艘落在了燃燒著的草地中,落在了殘骸中間。只要有一艘飛船安全降落,就會有更多的草燃燒起來。每 艘船上都裝載著非瑞克西亞士兵,艦隊中間的巨型飛船上運載著更可怕的東西——瘟疫。在灰白的帶著一絲腐臭味的雲霧中,瘟疫的病原體慢慢地從飛船裡溢出,逐 漸吞嗜了一切。
巴林的龍形引擎折起翅膀,開始急速俯衝。空中傳來尖銳的響聲,天使和跳躍機在螺旋槳引起的氣漩中搖擺。天使已經準備好了他們的劍,仿索藍飛行員也駕駛飛船 作好了準備。非瑞克西亞人的艦隊似乎在不斷地壯大,以至於遮掩了整個平原。巴林向跳躍機和天使揮手要他們從上面接近瘟疫船,他自己則從下面靠近。當接近目 標時,跳躍機展開了機翼,天使們則開始歌唱,他們的歌聲喚醒了空中的白色魔力,將他們包裹在其中。
前方出現了一道黑色的能量牆,紅色的光束從非瑞克西亞人的飛船中射出來。
有幾個跳躍機被紅色的光束擊中,從空中掉了下來。
天使們沒有被攻擊到,他們唱著歌,歌聲燒盡了一切邪惡。他們與同伴一起,圍住了瘟疫之船。
跳躍機從飛船的一側發起攻擊,紅色的火焰從非瑞克西亞人的船體和發動機上冒出。非瑞克西亞人的四肢和頭蓋骨在爆炸聲中紛紛落下。天使們切斷了能量管,從飛船中拿走了能量裝置,白色的煙從四周冒起來。
雖然進攻成功了,但是跳躍機和撒拉天使的攻擊就像蜜蜂對龐然大物一樣,可以蟄刺卻不能令其致命。
巴林看不見他的空中部隊了,他的龍形引擎在瘟疫船下飛旋。白色魔法能量從巴林的手臂下流出,他用這些能量即時地在周圍形成了發光的能量保護層。瘟疫云圍繞在他周圍,空氣中到處是傳染病。瘟疫擠壓著圍繞在巴林周圍的能量保護層,使龍形引擎的金屬殼嘶嘶作響。
巴林前方的瘟疫云變得更濃密了。他正靠近飛船下的主要瘟疫艙。艙門直接通向所有病毒存放的地方,那裡就是巴林的目標。如果他能炸燬主要瘟疫艙,就可以消除 病毒。但是怎樣去炸呢?火球或者是閃電攻擊只會讓病毒擴散。巴林從平原上收集起白色能量,他本打算在戰後用這些魔力幫助受傷的士兵,這些能量足可以醫治上 千的仿索藍戰士。也許用它們來拯救上百萬的市民會更好。
一個白色能量球在他手裡形成,它在瘟疫云變得異常閃亮。巴林感覺到那艙門就在上方,他把能量球扔了上去。能量球消失了,一道亮光刺穿了瘟疫云。過了一會兒,治癒魔法就摧毀了瘟疫通道。另一道爆炸的光芒閃過,魔法能量已經穿過了整艘瘟疫船。
「我成功了。」 巴林疲倦地說道。他的龍形引擎在爆炸聲中把他帶離了瘟疫船。
白色的能量取代了瘟疫船的黑色疾病,飛船中白色的能量正在清洗著下面的空氣。
使用如此大的魔力之後,巴林感到很累,但是他救了千百萬人民。當龍形引擎帶著巴林衝向晴朗的天空時,瘟疫船開始傾斜。跳躍機和天使都完成了任務。瘟疫船的 船翼上開始出現裂痕,飛船慢慢地傾斜,然後就像一根旋轉的木頭從天空中墜落下來。非瑞克西亞人從甲板上掉了出來,在空中旋轉著。飛船也在下落,船骨翻了過 來,空空的瘟疫艙門大敞著。一對細長的桅杆首先著地,被折得粉碎,跟著船身也墜地了。飛船的甲板被炸裂了,接著發動機開始爆炸,兩股煙柱直衝雲霄。
巴林疲倦地笑了。這是一次不尋常的救助,但依然成功了。
他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在龍形引擎的上空,他看見另一艘瘟疫船正從門中駛出。很顯然,非瑞克西亞人正從傑拉爾德已經關閉的那扇門中運送部隊。
「克撒在哪裡?」巴林吸了口氣,「還有什麼事比這更重要嗎?」
他知道他不該吃驚,克撒經常留下他一人和強大的敵人作戰。有一回在陶拉里亞,巴林在沒有克撒的幫助下,領導一隊由學生和老學者組成的軍隊同非瑞克西亞人作戰。那場戰爭,他差點兒失敗。克撒不會去參加失敗的戰爭,他把這些任務留給了魔法大師巴林。
巴林想到了他的妻子蕾安——另一場失敗的戰爭。她的死使巴林同非瑞克西亞人作戰時更無牽無掛,與非瑞克西亞人作戰要比治癒一顆受傷的心容易得多。
巴林站在鞍座上,作出手勢要仿索藍士兵和撒拉天使聚集到他身後。他駕駛著龍形引擎向上衝向瘟疫船,也許他可以形成另外一股治癒魔力,也許他可以關閉傳染病渠道。
也許這並不重要,賓納里亞之戰可能注定要失敗。
當巴林奮力去關閉天空中的洞時,非瑞克西亞人的巡洋艦咆哮著,衝向了遙遠的賓納里亞城。

*****


在麥田的那一邊升起了一柱煙,從新的山脈冒出一直延伸至地平線。這些冒煙的山脈不是火山,而是非瑞克西亞人──從天而降的山脈。

那裡還有更多的山脈,幾艘非瑞克西亞巡洋艦聚集在草地上空。麥田在其巨大的陰影中顫抖,飛船的下腹是扁平的,像鱷魚一樣。它們如同食肉動物般安靜地聚集在平原上,尋找地方部署戰鬥隊形。
在門外20英里處,巡洋艦成扇形飛過大地。它們盤旋著直到12艘巡洋艦都到達了位置,成弧形排開。最後,它們停在了地面上。草被壓彎了,發出劈叭聲。飛船 降落時的衝擊振動著賓納里亞,就好像有12個神踏入了世界。大門向外降下,形成了坡道。坡道上是有毒的非瑞克西亞軍隊,正準備擺開戰鬥隊形。
他們是噩夢中的生物——渾身是鱗,有著可怕的力量。有毒的尖牙、三角形的角、吸血的管子、酸液噴射器、鉗子、倒勾、使人癱瘓的蟄刺——大自然賦予人類敵人的每一樣東西,非瑞克西亞人都有。
站在隊伍第一列的是盾甲隊。它們是彎著腰的動物,頭蓋骨是平的,縮在護著他們短腿的盾牌後。這種動物的大腦在顱骨裡僅佔有很小的地方,這些走路輕快的動物 本來就是衝鋒陷陣的。它們長著看似巨大的馬蹄和發育不全的臉。它們跳下坡道向外走去,用靈敏的鼻子呼吸著。盾甲兵總是很餓,他們去尋找目標並不僅僅是為了 遊戲,也是為了生存。
接下來的一隊人馬則完全不同,它們力量強大、精力充沛而野蠻。這些血畜的肚子上長著另外一雙腿,總是不時地向前伸去,充滿了惡意。鋼鐵橫樑穿過它們的肩, 使它們加寬了三尺,在它們原有的手臂上又多了一雙人工臂。血畜跳下坡道,衝出去穿過田地。它們像狼一樣快,又像犀牛一般兇狠。如果盾甲隊不能將多餘的部隊 殺掉,血畜可以使整個平原血流成河。
盾甲隊和血畜的後面,就是非瑞克西亞人密集的方陣。這些部隊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有著人類的外表和智慧。它們長著瘦高的身材,雙肩上長著角,臉像皮袋一樣繃 得緊緊的。它們的肋骨深深地嵌在軀幹的胸腔裡,形成了橫穿身體的皮下鐵甲。機械爪代替了它們的手和腳,很難說出肉體的生長位置。非瑞克西亞士兵的任務就是 前進、捕獲、挖掘和作戰,它們只聽從命令,而不是本能。
最後出現的人是這些非瑞克西亞人的神,她站在非瑞克西亞人中間,沒有走下坡道。她不是一個賤民,她是它們的首領,它們的上帝。當它們抬頭看薩保·突瓦克時,它們看到的是一位母親、一位統治者、一個殺手,是一切……
薩保·突瓦克有八條腿,是刀型的鍍銀機械,雖然只是彎著,它們也使她高出地面10尺。要是全伸開,它們可以讓她比一座房子還高。在這些巨大的腿中間是巨大 的球根狀機械腹部。四尺長的刺從腹部下面伸出,上面滴著毒液,腹部裡的動力石聯繫著薩保·突瓦克和她的手下,她可以感受到它們的感覺。
在腹部上方是強有力的胸部,一半是人,一半是機器。棕色的披肩從四個肩膀上披下來,罩住了一個光禿禿、年輕而美麗的頭。薩保·突瓦克曾是一個有著象牙般的皮膚和柔軟手臂的美麗女子。她的美麗或多或少因為她所受的痛苦而增加,甚至她的眼神也充滿了誘惑力。
薩保·突瓦克從她的巡洋艦的艦首走下來,她的腿在搖擺的麥田中優雅地走著,她用她無處不在的眼睛看著她的軍隊在賓納里亞平原上排成隊。
薩保·突瓦克愛它們,這些是她的孩子。她的嘴唇泛起一絲笑意,她向她的孩子們送上她的願望。
「歡迎你們,我親愛的人,歡迎來到多明納里亞,這裡是我們的家,你們也像我一樣感覺到了嗎?你們感受到了山在呼喚我們嗎?它們仍記著我們曾在這裡走過,它們期望我們回來。我們來了,光榮地來了,我們是它們的統治者。
但是這裡還有其他的種族,他們在這兒統治了6000年。這是錯誤的,他們是殘渣,是不會再有發展的。他們能存活到今日只是因為沒有天敵。
我們是他們天敵,我們來從這些膽怯的歹徒手裡奪回他們控制的世界。這是我們的權利,我們要控制多明納里亞,這是我們的命運。
準備好,我的孩子們,這是我們最重要的一場戰爭。在太陽下山前,向賓納里亞的權利中心進軍,向賓納里亞城進軍。



 

第六章 刺痛蜘蛛    


賓納里亞城上空傳來隆隆聲和驚叫聲,地板在振動,鐵器之間發出叮噹的碰撞聲,細沙從石頭天花板上撒漏下來。
「聽到了嗎?」傑拉爾德對衛兵喊道:「那就是我說的侵略者,它們是來自天空的怪物。」
傑拉爾德身旁的盲人抓緊了柵欄。
「他們一會兒會來喊你的,」傑拉爾德繼續道「他們需要每個人去作戰,他們也需要我們,放開我們。」
衛兵很年輕,臉色蒼白,他走向牢房,手裡握著鑰匙。上面傳來一聲大喊,他伸長脖子,走向過道去聽外面的聲音。他聽到的每個字都使他感到震驚,他的表情看上去就好像他正在被一隻狗吞食。突然,他向樓梯衝去。
「等等!」傑拉爾德大叫道。
但是太晚了,樓梯上傳來打鬥聲,衛兵像個破布娃娃似的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該死!」傑拉爾德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年輕人跌落下來,他奮力搖晃著牢房門,「我們必須從這裡出去,非瑞克西亞人馬上就要來了。」
坦格爾斯從他坐著的角落裡站了起來,氣憤地喘著粗氣,用盡全力掙扯著柵欄。他渾身的肌肉啪啪作響,強壯的肩膀在帶斑點的白色皮毛下上下起伏,他的眉毛上已經滲出了汗珠,但是柵欄還是紋絲不動。他氣憤地吼了一聲,然後鬆開手,喘著氣坐了下來。
傑拉爾德搖頭道:「哈娜,你能把鎖打開嗎?」
這個瘦弱的金發領航員走上前來擺了擺頭:「我學過開鎖,但並不意味著我對鎖瞭如指掌。」她蹲在門邊看著鎖眼,「如果它是石製的,那我得有把槍才行,可我現在連個撬鎖的工具都沒有呀。」
「試試這個。」斯奎突然出現在哈娜旁邊,手裡拿著個白色的東西。
「希望這個能行。」哈娜把那個東西拿了過來才發現這是坦格爾斯的角的尖部,坐在地上的牛頭人正皺著眉頭看著她。哈娜要他走開,並歉意地笑了笑。
「這些角曾撞倒過無數門,但還從未用來開過鎖呢。」坦格爾斯不太相信地說。
又一聲爆炸聲響起,更多的石頭從天花板上落下。
傑拉爾德拍了拍牛頭人的背:「我本來不想問你要這個的,但是他們把一切可用的東西都拿走了,他們連皮帶都拿走了,好像我會用它來勒死衛兵似的。他們只留下了你的角,這可以成為我們的武器。」
「好吧,好吧。用吧,把我的角拿走只會讓我看起來更嚇人。」
哈娜拿起角的尖端插向鑰匙孔,「原諒我,坦格爾斯,我也不想這樣。」
「斯奎是好樣的!斯奎知道怎麼做!」鬼怪興奮地叫著,他爬上坦格爾斯彎著的背跳向柵欄,然後像猴子似地粘在那兒。他推開哈娜,凝視著鎖眼,說道:「簡單極 了,只一下就行了,我很快就能弄好。」他拿起坦格爾斯的角,把它插入鎖眼,牛頭人失去了平衡,一頭撞在了柵欄上。
哈娜和傑拉爾德知趣地退到一邊。
坦格爾斯穩住自己,作好準備擋住從天花板落下來的石頭。這件事完成後,恐怕他也將受到致命的創傷。
斯奎扭動著牛頭人的角,它在金屬套裡發出尖銳的響聲。
「不行,角度不對,也許我們扭斷了他的角!」
「也許是我們扭斷了鬼怪!」坦格爾斯咆哮著。斯奎忙於抓住柵欄並把角插入鎖孔,以至忘了自己處於危險之中。他被激怒了,拚命地向柵欄外擠。
「斯奎要從外面試試。」
斯奎把腳放在牢房門外,猛拉坦格爾斯的角,牛頭人的腦袋完全撞在了柵欄上。
「斯奎!斯奎!停下!」 坦格爾斯叫道。
「斯奎就快成功了。」鬼怪斯奎回答道。
「你已經成功了,你這個笨蛋!你已經在牢房外面了,快去拿鑰匙。」
「什麼……?」
「從那個衛兵身上把鑰匙拿來。」
斯奎放開了牛頭人的角,雙腳踏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他撮了撮手,皺起眉,又聳了聳肩。
「好了,你能不能快點。」
「去拿鑰匙。」晴空號的船員齊聲喊道。
斯奎聽到了外面的撕殺聲,畏畏縮縮地走向躺在遠處的衛兵屍體。斯奎靈巧的手在衛兵纏結的衣服裡找到了鑰匙,然後走了回去。他屏住呼吸,一次又一次地試著把不同的鑰匙插進鎖孔。
「斯奎在瑪凱迪亞至少已經救了你們1000次了,現在又在救你們,你們卻只會說『去拿鑰匙,去拿鑰匙'!」
外面傳來了隆隆聲,一小堆土從樓梯上滑了下來,埋住了衛兵。
傑拉爾德焦急地看著牢房門外的斯奎,平靜地催促著:「斯奎,你最好快點。」
「快點,斯奎!快點,斯奎!」鬼怪喃喃地抱怨著。
一群怪物緩步走出土堆,它們的爪子像屠刀一樣,眼睛細長。它們踏過死去衛兵的身體向牢房走近。
「斯奎!快點!」鬼怪自言自語道,「斯奎!快點。」
鎖「嘀」的一聲開了,斯奎拉住門,推開柵欄把非瑞克西亞人擋在門外。
門一開,坦格爾斯就衝了出去,他狂吼了一聲,聲音在牢房裡迴蕩。
非瑞克西亞人也因那聲音而膽怯了,它們停下了腳步,看著前面的這隊人馬。
坦格爾斯走向前面的兩個非瑞克西亞士兵,用剛才開門時用的牛角刺進了它們的身體。當坦格爾斯把他們舉向天花板時,怪物的身上流出了金色的血油。他晃了晃 頭,牛角把怪物的內臟全掏了出來。頓時,牛頭人身邊堆滿了內臟。怪物的同伴開始攻向坦格爾斯,坦格爾斯把死了的怪物朝其他敵人拋去。
這時,傑拉爾德和西賽也從牢房裡衝了出來,來到牛頭人身邊。
「我們該用什麼作武器呢?」
傑拉爾德彎起胳膊肘,擊中了一個非瑞克西亞士兵毒角中間的下頜,它的骨頭被砸碎了,像木板一樣倒在了地上。
傑拉爾德笑著吹了吹自己的胳膊肘,「我想用這個。」
西賽點點頭,避開了另一隻怪物的尖爪。她一腳踢出,踢斷了那個怪物的腿。四個非瑞克西亞士兵倒下了,但是樓梯上湧下了更多怪物。
「你看,我們也能做到。」她輕聲說著,用腳狠狠地跺在剛才被她打倒的怪物頭上。
傑拉爾德正在把一個野獸的鼻子插進它的腦袋裡。他從自己還在淌血的脖子上拔出了野獸的爪子。
「我看到了。」

*****


薩保·突瓦克踱過賓納里亞城已被毀壞的外牆,興奮地顫抖著。遍地都是死去的市民的屍體,他們大都睜著眼睛,嘴張得大大的,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薩保·突瓦 克正在欣賞著她的傑作,她沉浸在人們的驚叫聲中。頓時,死亡的恐懼感淹沒了她,她在顫抖著,胸中充滿了勝利的滿足感。

一群血畜急速躍過城牆的裂口,它們在薩保·突瓦克的腿中間穿梭。薩保·突瓦克很高興讓她的孩子們觸摸,她看著血畜和賓納里亞士兵作戰。人類用他們的長矛來 對付迎面而來的攻擊,但是他們面對的並不是普通的馬。血畜全速衝向長矛,金屬的矛頭撞擊著它們V字形的胸骨,插入了胸膛,切斷了肋骨,切爛了胸部的肉。這 樣的傷可以廢掉血畜的一條腿,但是血畜還有另外三條腿,它們用另外三條腿撕開了拿長矛的人。這真是一個壯觀的景象——鵝卵石的廣場上,紅色的噴泉向外噴 出。
這真是個偉大的勝利!薩保·突瓦克深深吸了口氣。
也許最大的勝利應該是捕獲晴空號。每個非瑞克西亞士兵都認得那個小小的奇怪的戰爭機器,它給瑞斯造成了極大的破壞,摧毀了非瑞克西亞人在瑪凱迪亞的艦隊。 所有的非瑞克西亞士兵都認為它是旅法師克撒創造出來的可笑而又不足掛齒的飛船,它僅僅是個小黃蜂——小而滑稽卻又能把人咬得刺痛。
飛船上並沒有人,船員都不在,飛船隻是由賓納里亞士兵看管著。現在他們都死了,改由非瑞克西亞士兵來看管。船上的每個角落都已經被搜過了,船員到哪裡去了呢?
薩保·突瓦克感到了一種悲傷:失敗的感覺。這感覺來自那所被毀壞的診所。這個診所看起來是個她欣慰的地方。大砲把屋頂撕開了一個大口子,一面牆已經倒塌, 床被欣翻了,屋裡到處都是被屠殺的居民的屍體和盾甲隊吃剩下的紅色的骨頭碎塊。卡帕軒首領瑞迪亞斯和他的妻子萊達已經被處以絞刑,高高地懸掛著。地面上是 一片勝利的景象。
但是地下卻是被擊敗的景象。牢房裡,她的20個孩子死了,卻沒有一個囚犯死去。這都是些什麼犯人?
薩保·突瓦克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發出命令,「抓住他們,我的孩子,不要殺了他們,也不能讓他們跑了。他們是主人的老朋友,是克撒的救世主。」
就和以往一樣,她的命令立即得以實施,而且很快得到了回應。她感覺到了死亡,她的下屬的死亡。
「我必須親自去見這個傑拉爾德·卡帕軒。」薩保·突瓦克想。
她以飛快的速度來到了診所,站在樓梯上,心中充滿了憤怒。她的心臟在胸膛裡猛烈地跳動著,她縮攏身下有毒的腹部,摺疊起腿放在頭上。她在樓梯下的碎石堆前停了下來,在她的腳下還有一具溫熱的屍體,但她絲毫沒有理會,只是伸開了腿,環顧四周。
她的孩子被殺了,20個呀,被晴空號的船員殺死了,可是拳頭和牛角怎能打得過尖爪和毒牙呢?
薩保·突瓦克開始說話了,她的聲音如同蟬在合唱,越來越響。
「投降吧,晴空號的傑拉爾德。我不會傷害你的,我的主人想見你,只要你投降就可以活命。」
傑拉爾德剛用手肘撞倒了另一個士兵,他耐人尋味地笑了。
「你太高估我了,我是多麼熱愛生命啊。」
薩保·突瓦克很少大聲說話。當她大聲說話時,人們總是服從。
在這個狹窄的地方,她的腿蹭到了天花板,隨即伸向了傑拉爾德。牛頭人坦格爾斯走到了傑拉爾德的身前,用角撞向薩保·突瓦克的腹部。這點痛對薩保·突瓦克來 說不算什麼,她用細細的手把牛角從肉裡拔了出來,牛角因沾上了她油滑的血而變得光滑。薩保·突瓦克把牛頭人扔了出去,就好像是在隨手扔一頭剛出生的小牛 犢。
一個黑皮膚的婦人踢向薩保·突瓦克腹部的傷口處,可是腳卻像陷入了軟泥拔不出來了。
薩保·突瓦克收緊她的胸部,牢牢夾住了那隻腳。攻擊者憤怒地扭動著,薩保·突瓦克把她拖向傑拉爾德。
傑拉爾德跌倒時晃了一下,薩保·突瓦克抓住他的拳頭把他舉了起來。他試圖掙脫,但對於薩保·突瓦克來說,他實在是太弱小了,就像只無力的小貓。
薩保·突瓦克看著這個年輕人憤怒的臉,她的聲音在牢房裡嗡嗡地響起。
「你不能違抗我,傑拉爾德,也不能違抗我的主人。我已經征服了你的國家,我同樣可以打敗你。我的主人會征服你們的世界。」
這算什麼?他對著她的臉吐了口唾沫,他現在還能反抗嗎?
「你叫什麼名字,我敢說我可以殺了你。」傑拉爾德氣憤地說。
「我叫薩保·突瓦克。」她平靜地回答著,「想殺死我可沒那麼容易。」她的腹部從傑拉爾德的身下捲了上來,巨大的毛刺上滴著毒液,毒囊膨脹起來。薩保·突瓦克把傑拉爾德緊緊夾住。
哦,這是件最快樂的事了!
突然一道光線射了進來,緊接著就是一陣喧鬧聲。天花板裂成了無數的碎片,砸在了大家身上。一塊塊大石頭在紅色的光下非常顯眼。非瑞克西亞士兵被砸癟了。一 塊石頭打在了黑皮膚女人的身上,她失去了知覺,另一塊大石頭把傑拉爾德手臂劃出了一道深縫,只有屋裡的人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只有一塊石頭起了很大的作用——一塊鵝卵石,它砸倒了薩保·突瓦克。20尺厚的石頭壓住了她左邊的腿,她掙紮著想掙脫。
更糟糕的事情是,傑拉爾德跑了。他的手一直在流血,他拖著那位黑皮膚的同伴,她的腳被薩保·突瓦克的血嚴重地燒傷,但他們還是逃了出去。
一個奇怪的鬼怪靠在柵欄上指著天空說:「斯奎愛卡恩!斯奎愛卡恩!」
薩保·突瓦克抬頭一看,那該死的飛船正在上空盤旋。船上還有其他人,這人可以駕駛飛船並會發射光炮。
「斯奎愛卡恩!斯奎愛卡恩!」
傑拉爾德和他的船員爬出牢房,踏過岩石和屍體。
薩保·突瓦克用她的右腿攻擊著逃跑的船員。
很快,船員們就逃出了薩保·突瓦克的攻擊範圍。他們爬出牢房,進入被毀的診所。晴空號正停在這片廢墟上,它的錨拋了下來,擊碎了殘破的牆,船員們順著搖擺的金屬繩索爬了上去。然後飛船慢慢地升高了。
傑拉爾德一定得死,雖然這不是主人所希望的,可是這個敢違抗她,朝她吐口水的男人卻有機會活下去把這件事情傳出去。
晴空號已飛走了。
薩保·突瓦克用盡力量去掙脫壓住她的石頭,只剩下一條腿還被壓著,其他的都已經掙脫了。當她將最後一條腿拽出來的時候,那條倒霉的腿從她的骨盆處被扯了出 來。她拖著其他幾條腿向前走去,她的血染紅了石頭,這使她非常氣憤。一向以享受他人痛苦為樂趣的她終於也嘗受到了痛苦的滋味。
為了補償她所遭受的悔辱,傑拉爾德必須死。

 


 

第七章 森林的作戰方式


穆塔尼在恐怖中醒來,他知道他要死了,他感覺到麻木。一切感覺都消失了,只剩下死亡。
昨晚他還很好,他把意識傳給樹梢的每一個嫩芽和地下的每一個根須。偉大的亞維馬雅森林是他的身體,馬尼古斯樹是他的四肢,妖精和小鬼是他敏銳的思想,洶湧流淌的樹液是他的血液。昨天晚上,森林還是好好的。
今天早上,這一切都變了,亞維馬雅突然被邪惡的瘟疫侵入。
瘟疫從晴朗的天空中散落下來,微小的孢子鑽入了樹葉的每一個細孔中。隨之而來的是麻木,從樹葉傳到樹莖、小樹枝、大樹枝,然後是樹幹。它使一切死亡、枯朽。整片森林被毀了。
更糟糕的是,有種力量在控制瘟疫。某種東西在召喚朽木——某種黑色而飢渴的力量。這瘟疫不僅僅是致命的。它毀滅樹木是為了使樹木復活後再控制它。漸漸地,腐朽控制了整個亞維馬雅。森林變得完全不同了……
危險圍繞在整個森林的上空,穆塔尼從一棵千年的馬尼古斯樹上穿過。不一會兒,他就爬上了一棵3000尺高的樹,他的存在給健康的樹葉注入了血液。它們就像穆塔尼的視網膜,隨著光線調節視線。穆塔尼可以通過它們看見星星,這是人的眼睛無法看到的。
現在他沒有看到星星,只看到了藍天中的三條巨大的裂縫。在這些裂縫旁是大量的黑色物質,它們扭曲成一個巨大的結遮住了太陽。它們的陰影覆蓋住廣闊的地域,太陽在它們旁邊只露出一點點光亮。有影子正在那邊移動著,帶甲殼的影子——非瑞克西亞人。
一千年前,穆塔尼曾和克撒一起與非瑞克西亞人作戰。他把晴苗——最古老的樹「亞維馬雅之心」的種子給了克撒,種子長出了有生命的晴空號船體。穆塔尼曾負責為多明納里亞訓練最完美的保衛者,他甚至用魔法訓練傑拉爾德·卡帕軒。
所有這些準備現在看來是那麼微不足道。面對這場屠殺,仿索藍軍隊、一艘有生命的飛船和一個勉強的英雄又能做些什麼呢?
穆塔尼心情沉重。他滲入了古老的樹幹,把靈魂伸向藤蔓和纏繞的樹枝。他想在每棵樹,每顆跳動的心上駐留。只有當他包圍整個森林時,他才能看見神聖的世界。他感受到了森林的恐懼,這令他非常痛苦。當他觸摸每一條須蔓時,他感到他的母親在看著他。
「蓋亞,你早就知道會有這次噩夢。你是從亞格斯和海爾根那裡知道的。我是個蠢人,我只做了少得可憐的準備。救救我!母親!救救你的兒子,求求你,救救我……」
這個世界的女神沒有回應他,她從不說話。
她的沉默是恐怖的。穆塔尼把靈魂從每一個須蔓中撤了出來,神聖的信念不見了,只看見了森林上空盤旋的飛船。
龍形引擎、巡洋艦、運兵船、衝撞船和瘟疫船——它們在空中形成一個可怕的黑色漩渦。飛船開始下降進攻地面,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蓋亞不會帶來任何奇蹟,穆塔尼必須領導這場漫長而艱巨的惡戰。
他把自己的思想傳向樹頂的妖精城。在自然形成的洞裡,孩子們正在玩耍。婦女在藤蔓橋上織網,男人們在村裡聊著。穆塔尼把他的思想傳給了所有的人。他們突然 看到了他所看到的一切,戰士們知道了他所知道的一切。首領和國王準備全面備戰。穆塔尼的意識甚至進入到每一個妖精的思想裡喚醒了噩夢。
他告訴他們什麼是仇恨,和這個相比他們對人類的不信任不算什麼。殺死一個非瑞克西亞士兵就是做了一件好事,就是拯救森林。每個妖精、每個精靈都將為亞維馬雅而戰。
穆塔尼又把他的思想傳到了馬尼古斯深埋在地下的根部。在那裡不見天日的海洋裡,居住著大蛇和像村莊一樣大的魚。德魯依特人抬起頭看著他們根房的屋頂,穆塔 尼在他們的歌聲和祈禱聲中扭曲著。他在他們耳邊低語,告訴他們恐怖即將到來,催促他們武裝起來,準備戰鬥。他的話在他們心裡激起一股狂熱。德魯依特人的本 性就是狂暴的,但是他們在憤怒時又是團結一致、鎮靜的。當他們的神集合起他們的憤怒,樹也可以成為戰士。
妖精和德魯依特人怎能打敗非瑞克西亞人?歌曲和詩歌又怎能抵抗瘟疫和毒液呢?
絕望的穆塔尼又一次通過巨大的樹木將他的意志傳了出去。這些生物並不是戰士,其中最兇猛的也只不過是食肉動物。但是當傷亡不可避免時,每一個生物都會起來 攻擊。穆塔尼告訴他們注定的惡運,它們將戰鬥到最後。大樹獺可以把非瑞克西亞人的頭從肩上撕下來,青色大蟒蛇可以將非瑞克西亞人緊緊地纏住,擠壓他們直到 他們的血油從每一個孔中流出,猿猴可以用拳頭把那些怪物打扁。水蛭、野豬、猛禽和火蟻——他們都將一起作戰直至死亡。
這就是蓋亞能提供給她的人民的救助嗎:作戰到死?
穆塔尼驚恐地看著那些飛船飛向亞維馬雅深處。瘟疫船噴出毒素,非瑞克西亞人的飛船展開了皮製的翅膀。一旦樹頂被毀,他們就會衝向妖精王國。其他的飛船部隊在海岸附近降落,它們會卸下非瑞克西亞軍隊。這些軍隊將毫無阻攔地進入古老的森林。
穆塔尼通過葉孔吸了口氣。
也許穆塔尼應該成為克撒的侍從,那樣他就可以擁有飛船和自己的怪物機器。
大量的飛船在亞維馬雅海岸的上空飛旋,然後落在伸入海中的樹根上。接著,門一個接一個地打開了,飛船上放下了坡道。成千上萬的軍隊出現了,他們盯著亞維馬雅就像野獸盯著獵物。侵略者開始走下坡道,他們的爪子在地上刮刮作響。
很快,亞維馬雅的每個生物都會有一雙無光的眼睛。
蓋亞聽到了他的祈禱。雖然她保持著沉默,但是她聽到了。
伸到鹽海深部的纏繞的根在移動著,它們像蛇一樣地滑動,糾纏在一起的結把他們聯繫在一起。這些根像手一樣向外伸出。島嶼周圍這些纖維狀的手抓住了非瑞克西 亞人的飛船,一些根擠碎了飛船,另一些穿過了飛船的金屬外殼,刺向了它們的內部。更多的根像拍蒼蠅一樣把飛船擊落,沒有一個怪物得以降落到地面。那些沒有 被擠碎的飛船,跌落到水中。非瑞克西亞人討厭水,特別是鹽水!這會破壞它們的金屬結構,但是那裡等待它們的卻是更多的水。
又有其他的多明納里亞保衛者來了,它們的鰭拍打著海水攪起了泡沫。鯊魚、海豚、大烏賊、黃貂魚和梭魚也前來助戰,在它們中間是人魚,他們用三叉戟刺向非瑞克西亞人,享用著拋給他們的美味。
這些海中的生物以前從來沒有幫助過他們的敵人——森林,現在為什麼要幫忙呢?
穆塔尼懂了,蓋亞不僅僅是森林女神,她是世界女神。海洋是她的,包括海中的生物都是她的。當穆塔尼領導森林中的生物作戰時,她也召集了海中的生物。
這就是他沒有和克撒結盟的原因,這是森林的作戰方式,喜悅代替了恐怖。
非瑞克西亞人的空中部隊開始從飛船上飛下來,皮製翅膀在風中咆哮著。非瑞克西亞人的軍隊密集地呼嘯而下,衝向樹頂的妖精王國。
穆塔尼把自己從島嶼周圍收了回來,就像光線從空中消失一樣。他在一棵古老的馬尼古斯樹上停了下來,樹冠上是最大的妖精王國。
穆塔尼出現了,他用鬆散的藤蔓、成片的苔蘚,幾根樹枝和一塊樹皮塑造出自己的身體——一個巨大的蹣跚而行的人。如果沒有這個森林,穆塔尼就沒有身體。穆塔 尼向上爬到妖精王國,路上,他將一根毒藤拉進了自己的身體。這根毒藤在他身體裡伸展開來,它的毒刺變成了他的尖牙、角和爪子。
妖精戰士已經聚集在矮叢林中的棘荊裡,他們像螞蟻一樣穿過樹枝。一些樹枝已經枯朽了,它們奄奄一息,鞭打著附近的軍隊。妖精們忙用松酒潑在樹上被腐蝕的部分,讓它們燃燒。這是一個可怕的景象——妖精在燒樹。
穆塔尼向馬尼古斯樹的頂端發出了信號。在那裡,巨大的種子莢過早地打開了,向上噴出像雪一樣白、冰一樣滑的東西。它們包圍住了非瑞克西亞空中部隊,油質的纖維拖住了它們蝙蝠一樣的翅膀和爪子。這皂泡一樣的物質充滿了整個空間,任何觸及到它的東西都變得異常光滑。
非瑞克西亞人掙紮著衝出了嗆人的云層,它們衝向樹冠,聚集在開闊的空中。妖精哨兵開始放箭。
利箭撕裂了非瑞克西亞士兵的翅膀,「砰」的一下插入了它們的胸部和頭蓋骨。一些箭從天上掉了下來,撞到了樹枝上。其他的箭射到了空中,呼嘯著飛向敵人。非 瑞克西亞人的翅膀折了,爪子抓住了樹枝,失去了平衡。妖精的劍在等著他們,非瑞克西亞人被刺穿了,像釘在大頭針上的臭蟲。聰明的妖精從空中扔下劍,那些手 中仍然有劍的妖精已經喪失了生命。非瑞克西亞人的尖牙咬穿了它們的頭蓋骨,爪子撕開了它們的胸部和頭部。戰場上很難區分出殺人者和被殺者。
非瑞克西亞人空中部隊的主力已在妖精王國的中心著陸,那些從樹冠頂上下來的非瑞克西亞人身上插著妖精的矛和箭,而那些在小道上著陸的非瑞克西亞人則從樹枝上滑了下來。妖精們緊緊地團結在一起,用樺樹枝驅趕著這些野獸。
一個巨大的非瑞克西亞人——醜陋的怪物衝進了妖精群,它把一個妖精劈成了兩半,拔出了它的頭,吞食它的身體。妖精的劍砍到了這個非瑞克西亞人的脖子,也砍到了它剛吞下的妖精屍體。這個怪物喘著氣,最後窒息而死。
另一個有翅膀的怪物被藤蔓包圍了,它們用刺來刺它,苔蘚鑽進了它的嘴巴,折斷了它的翅膀。藤蔓緊緊地纏繞著這個野獸直到它逐漸死去。
穆塔尼把藤蔓從這個已經不成形的屍體上收了回來,重新恢復自己的原形,兩朵薊花組成的眼睛露著凶光。
小妖精們逃向地面,它們抓住粗樹皮和藤,躲避著非瑞克西亞人的襲擊。
穆塔尼衝向那群怪物,他可以一次殺死一個,也可以殺兩個,但怪物仍然會殺死那些小妖精。
他跳進樹木,藤蔓作成的身體在空中掉了下來。穆塔尼鑽進樹液裡,穿過樹幹和纏繞物,在樹枝內伸展。他已經控制了這個樹枝。他向下揮舞著這個巨大的手臂。
樹枝攻擊著非瑞克西亞人並把它們從樹上拋了下來。
穆塔尼沒有時間欣賞這個傑作,樹頂上站滿了非瑞克西亞人。他舉起樹枝掃向他們,樹葉變成了刀刃,捲鬚變成了鞭子,樹枝變成了棍棒,樹幹變成了撞鎚,到處都滴著鮮血。
這就是森林的作戰方式。




第八章 賓納里亞之戰  

工程師卡恩充分地利用了躲在飛船上的時間。他蹲在外面,裝成一個發動機部件,騙過了非瑞克西亞人。然後卡恩進到飛船內,修好了飛船受損的地方。晴空號搖搖晃晃地從地面升起,再次飛向了天空。卡恩操縱著飛船,點燃了光炮炸向牢房。他和晴空號拯救了船員。
現在,卡恩變得更加強大了。飛船好似他的身體,他靈活地操縱著它飛越天空。一群非瑞克西亞人的飛船在他後面咆哮著,但是沒有一艘可以靠近。
晴空號控制了賓納里亞城外的天空。她開始了一系列的進攻,砲彈射向非瑞克西亞人的運輸船和巡洋艦,把它們困在了駐地,無法起飛。巡洋艦的重型砲彈射向天 空,但是速度太慢了,根本就無法打到急速飛過的晴空號。非瑞克西亞人從被毀的引擎和熔化了的砲臺中爬出來。他們根本無法同晴空號的船員們相比。
西賽駕駛著晴空號躲過了非瑞克西亞人大砲的轟擊,在敵人的砲彈還沒有接近飛船之前開走了晴空號。砲彈和飛船擦邊而過,擊中了後面的追擊者,非瑞克西亞戰船被炸燬了,從天上掉了下來,撞到了停在下面的巡洋艦和剛從艦上下來的非瑞克西亞軍隊。
哈娜此時正在標出非瑞克西亞飛船各部位的準確位置——火力控制室、燃油箱、動力管、船橋等,她在計算發射角度,指出飛船的前進方向和射擊坐標。
「瞄準左舷30度,就是船中央紅色的部分。嘿!那兒熱起來了!燙了!像牛眼一樣紅了!」
一束紅光射了出去,坦格爾斯的聲音從船首砲臺響起:「不要叫它牛眼!」
「是的。」左舷的傑拉爾德笑道,「那是我幹的。」
「大家作好準備。」 西賽提醒道,「又有一艘巡洋艦飛上來了。」
哈娜大聲命令道:「向左3度,越過它,降低高度。」
「降低?」傑拉爾德回應道,「可它正在靠過來。」
「她好像正在繪製巡洋艦下的通道。」西賽猜測著。
哈娜計算出了向量。
「巡洋艦下面?」傑拉爾德重複著。
「發動機肯定在下面,現在還不能用飛船上的炮,」 哈娜解釋道,「這是最安全的方法,而且肯定可以消滅它。」
「如果我們射中了它,它落到我們上面怎麼辦?」
「你應該相信卡恩,」哈娜對西賽笑了笑,「左弦3度,俯衝,船長。」
晴空號向正靠近的巡洋艦飛去,越過黑色的山、戰死的非瑞克西亞士兵的屍體、被摧毀的砲臺和正在空中噴撒的瘟疫。她的龍骨滑過瘟疫云——它在飛船周圍形成一道牆。飛船箭一般地穿過了這條死亡通道。
前方,一艘巡洋艦正飛向天空,這是一艘山一樣的龐然大物,下面還鉤著草和髒物。
「飛到下面去。」哈娜指揮著。
晴空號猛地降下,她的龍骨滑過草地,在後面留下一道寬寬的痕。發動機震動了一下,飛船來到了巡洋艦的下方。
一陣灰塵揚起,落在了甲板上的炮手和其他人身上。晴空號停留在這巨大的黑色物體和地面之間,她的龍骨貼著地面,帆柱不時地蹭到巡洋艦的船腹。
「這裡哪兒有你說的發動機?」傑拉爾德對著話筒喊道。
「你會看到的。」哈娜說道。
他們確實看到了。突然,一股熱氣撲向甲板。它是從許多巨大的黑色汽缸中噴出的,每個汽缸上都帶有一個熱的鰭。
「開火。」傑拉爾德躲過炸彈說道。
紅色的光炮和巡洋艦暗色的船腹形成鮮明的對比,光束一柱接一柱地向外射出。汽缸被炸開了,它的外殼像蛋殼一樣脆弱,無數能量從核心瀉流出來。
「停止攻擊。」 傑拉爾德命令道,「所有能量轉給發動機!」
晴空號向前猛衝,連照明燈都熄滅了。
非瑞克西亞人的巡洋艦劇烈震動著,開始急驟下落。它像一座山一樣從天而落,飛船下的空氣也如洶湧的波濤般流動,晴空號也受到了這急流的影響。
傑拉爾德和坦格爾斯抓住大砲的底盤穩住自己,皮帶也幫他們固定住了自己。晴空號的桅杆刮破了巡洋艦的底部,龍骨也撞到了地面。但是晴空號最終從這片廢墟中升起,衝向天空。在她的下面,被毀的巡洋艦撞向了地面。
天空不再晴朗,地面揚起灰塵,接著就是漫天飛舞的碎金屬片。巡洋艦爆炸了,巨大的衝擊力使飛船陷入地下100尺。巨大的火球升起,掀翻了附近的兩艘飛船,使飛船撞到了一起。火焰十分耀眼,晴空號的影子映在了巡洋艦上。
「這可以暫時使它們遠離天空,」 傑拉爾德笑著說道,「我們去幫助地面部隊。」
「我想我們已經晚了!」西賽嚴肅地報告著。
傑拉爾德看向欄杆外,屏住了呼吸:「慢點兒飛,西賽!」
城市已經被毀了。當晴空號將上萬的非瑞克西亞士兵消滅在戰船裡時,另外幾十萬的敵人已經攻克了城市。每座房子都冒著黑煙,每個門檻上都躺著屍體,有些已被吃掉了一半,其他的已被燒得只剩下了皮和骨頭。
不僅僅是房子被毀了。衝撞船沿著外牆掃過了每座塔和砲臺,大部分士兵已被石頭砸成了肉漿,還有一些被釘在了他們自己的武器上。
非瑞克西亞士兵像瘋狗似的在城市裡亂竄,守備隊、房子、診所都被毀了。
「放慢,降低高度。」傑拉爾德道。在診所的廢墟旁邊,他發現了一個絞刑架。傑拉爾德站在光炮後,雙手拉緊了皮帶。
高高的樹樁上釘著的是卡帕軒部落的首領瑞迪亞斯和他的妻子萊達,釘在他們身上的釘子有12尺長。有些東西正爬在柱子上享用著他們的身體——空空的眼眶,沒有了嘴唇裸露著的牙齒,肋骨下紫色的胸腔……
傑拉爾德轉過身,閉上了眼,「我寧願死也不願失去他們。」
西賽溫柔的聲音在話筒裡響起,「我們已經幫不上什麼忙了,這裡沒有活人需要保護了。」
「但是這裡還有許多非瑞克西亞士兵等著我們去消滅。」傑拉爾德痛苦地說著,「轉回去,我們去對付巡洋艦。」
「我們已經沒有必要再在這裡戰鬥下去了,其他地方還有更重要的戰爭等著我們。賓納里亞已經被它們佔領了,一艘飛船是無法再挽回局面的,所有的卡帕軒人都死了。」
「我就是卡帕軒人!」傑拉爾德叫嚷道,「我們去對付它們!」
「好吧,指揮官。」 西賽回答道。
晴空號傾斜著從廢墟上飛起,穿過了一柱柱黑煙,下面是已被摧毀的城市。非瑞克西亞人的艦隊──就像地平線上的一列山脈──正在向外膨脹。
傑拉爾德沉痛地垂下了肩。
「我們已經盡力了。」坦格爾斯安慰著傑拉爾德。
傑拉爾德痛苦地看著那惡魔似的天空,「你經常提到我們曾失去的,現在我失去了一族人。」
「你不可能救每一個人, 傑拉爾德。」
「你為什麼離開你的炮?我們是來作戰的,可右弦的炮卻如此不中用。」
坦格爾斯突然發出一聲咆哮,拱腰走下甲板的樓梯,衝向船中左弦的炮,炮手戴比斯正在那裡對付一隻大蜘蛛。
那是薩保·突瓦克!她一定是趁飛船在診所上空盤旋時爬上了其中一個船翼,除了少了一條腿以及被抓傷的地方裸露著肉外,這個非瑞克西亞指揮官依然行動敏捷,力量強大。
她抓住了炮手戴比斯,用一根金屬螫刺刺向他的腹部,戴比斯痙攣地倒在了甲板上。薩保·突瓦克轉向坦格爾斯,她不情願地從炮手身上收回螫刺。戴比斯已經死了,坦格爾斯將成為下一個。
牛頭人坦格爾斯想伸手去拿武器,但是什麼也沒拿到,他的武器留在了診所的瓦礫中。
戰鬥已經無法避免了,坦格爾斯走向前,用角撞向這個蜘蛛人的胸部,金色的血油流了出來。坦格爾斯搖了搖頭,絞爛了這個怪物的肉。
薩保·突瓦克憤怒地大叫著,向前猛衝了過去。
坦格爾斯的角還插在薩保·突瓦克的胸裡,他咆哮著,用腳踢著蜘蛛肚子的兩邊。蜘蛛有毒的螫刺從他的膝蓋之間伸出,倒鉤上還有戴比斯的血,末端有個一寸寬的洞在噴著毒液。
坦格爾斯轉動他的頭,把角從蜘蛛的胸部拔了出來。他向後翻了個觔斗,遠離那些螫刺。飛船又一次劇烈地振動,他的蹄子踏到了甲板上,沾上了毒液,他被滑倒了,向後跌去。
薩保·突瓦克快速衝過來,有3條腿滑向了坦格爾斯,緊緊地抓住了他。坦格爾斯的手臂被捆住了,金屬肢緊緊地夾住了他。 坦格爾斯不能動彈,只能呼吸。薩保·突瓦克把他擠在她的胸下,她的傷口碰到了他。在薩保·突瓦克巨大的身體和肩膀上,她那張美麗的臉朝下看著,露出滿意而 殘酷的笑。
忽然,她的臉色變暗了,眼前衝過來一個人影。
是傑拉爾德。
他的武器也丟了,只好拿了一把短粗的魚鉤作為武器,魚鉤彎曲著從頭上飛過刺進了薩保·突瓦克的腹部。
薩保·突瓦克往後退,把坦格爾斯抓得更緊了,她的另外4條腿抓向欄杆。
傑拉爾德不能讓她跑掉,他緊緊抓住魚鉤向上爬。他的一隻腳站在坦格爾斯血淋淋的角上,另一隻手掃向她的臉。這一擊打碎了她的下巴,指節在她的嘴角留下印記。
薩保·突瓦克鬆開了抓住坦格爾斯的一條腿,伸向傑拉爾德。
傑拉爾德鬆開魚鉤,再次晃動著將它刺進了蜘蛛的頸骨。
薩保·突瓦克吐出了黑色的膽汁,她猛拉傑拉爾德,魚叉被拋開很遠,魚鉤穿過了她的頸骨。她把傑拉爾德粗魯地拋向甲板。
傑拉爾德一個翻身靠在了遠處的欄杆上。蜘蛛拖著坦格爾斯,爬向欄杆,準備向下跳。
「哦,不,你不能。」傑拉爾德吼叫著。
薩保·突瓦克跳下飛船時,傑拉爾德也跟著衝了出去。他一隻手把魚鉤拋出,另一隻手緊緊抓住了欄杆。這時,他才發現魚鉤刺穿了坦格爾斯的肩膀,牛頭人和蜘蛛的重量都掛在了這個小魚鉤上。
「是你殺了他,」薩保·突瓦克用夏蟬般的聲音不懷好意地說,「還是讓我來?」
汗從傑拉爾德的額頭上流了下來,他注視著坦格爾斯的眼睛,在他的眼裡只有憤怒,沒有恐懼,也沒有怨恨。
蜘蛛又開口了:「不管怎樣,還是我贏了,我攻佔了你的領地和世界。」
傑拉爾德感到手在發癢,他握緊了拳頭,骨頭咯咯作響。
「即使你贏了,」傑拉爾德氣喘吁吁地說,「我們也不會停止戰鬥。」
薩保·突瓦克的雙眼變得像墨一樣黑,「蠢貨。」她抬起肚子上的螫刺,伸向傑拉爾德的拳頭。顫抖的螫刺上滲出白色的毒液,隨時準備發起進攻。
空中閃過一道紅光,燒著了傑拉爾德手臂上的毛髮,擊中了大蜘蛛的兩條腿,它們陷入一片紅色中。更多的砲彈掃向了薩保·突瓦克的腹部,魚鉤留下的傷口立刻麻 木了。她躲開了砲彈,扔下了坦格爾斯,剩下的5條腿像球一樣圍住了她。薩保·突瓦克落向她的軍隊,士兵整齊的隊形被她的金屬腿打亂了。最後她停止了滾動站 了起來。
與此同時,傑拉爾德把坦格爾斯拖到了欄杆上。這個牛頭人雖然塊兒很大卻不是很重,傑拉爾德用手抓住他,把他放到了甲板上。
「我是頭……蠢牛。」坦格爾斯怒吼道。
傑拉爾德笑了,「是我要抓住那個多腿怪物,不是你。」
「但是……是誰……發射的光炮?」
他們抬起頭看向盲先知,他的手肘放在傑拉爾德的光炮上,炮口還冒著煙。
傑拉爾德看著他,問道:「你怎麼會使用光炮?」
盲人戴著深色的帽子,簡單地回答:「我當然會。」
歐琳從艙門跑出來,跪在坦格爾斯身旁。她把手放在魚鉤上,向它傳送著魔力,慢慢地拔出了魚鉤,血止住了。
「我還知道另外一件事情,」盲先知從前甲板的樓梯上走下來,「你正在這兒浪費時間,這兒只剩下了復仇和死亡。」
「在賓納里亞還有一場戰爭,還有另一支軍隊──一支英勇的隊伍,有一千多人,你必須去領導他們。」
傑拉爾德皺起眉,「另一隻軍隊?誰?在哪裡?」
「艾特裡瓦克山——賓納里亞集中營。」
「軍事要犯?」
「有一千多人,他們是強壯的士兵,但很難馴服。」
傑拉爾德乾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正合我意。」



 

第九章 泰菲力的王國

 巴林從沿海城市賽費拉上空飛過。天氣很悶熱,四周的雲像煙霧般籠罩著三個隱藏著的門。很快,非瑞克西亞士兵就會在此出現,然後賽費拉也會像賓納里亞一樣遭到滅亡。
巴林的仿索藍艦隊在賓納里亞已經被摧毀了,只有小部分的跳躍機存活下來,其餘的都在和巡洋艦及瘟疫船的戰鬥中犧牲了。撒拉的情況稍好些,但也有一兩個天使犧牲了。最後,巴林和他的部隊儘量在門的附近作戰,這樣他就可以施放治療魔法為受傷的士兵們療傷。結束了這場空戰後,他已經精疲力盡了,他和倖存的戰士撤退到空中的會合點,撒拉的士兵呼嘯著飛上天空重整隊伍。
對巴林來說,在下場戰爭爆發之前,他可以小憩一會,好好地思考一下。
賽費拉之戰將和賓納里亞之戰一樣——少數的抵抗者將對抗過多的進攻者,這是克撒一貫的作戰方式。對克撒而言,勝利比生命還重要。
巴林覺得這幾天克撒將安排一場連他也無法逃脫死亡的戰爭。
在一片草地的上空,巴林瞥見遠處正在進行的一場戰爭。天空中有一扇黑色的門,中間是雲層,好像某個貪婪的神抓破了天空並撕開了一道口子。在這黑色裂縫中出現了巡洋艦、瘟疫船和龍形引擎,它們像黃蜂一樣聚在空中,嗡嗡作響。
「克撒和我將同一個艦隊作戰。」巴林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言之過早了。有人帶來了保衛者,不可思議的強大的保衛者。他們的身影在平原的灌木和水果樹中出現,穿著白色袍子,看起來像一群孩子。他們的手和頭抬著, 像在放風箏。其實,他們是魔法師,他們正在施展巫術,召喚著獅鷲、巨鷹、天使戰士和飛馬。蛋白石龍、獵鷹、神聖武士和飛行獨角獸,都聽從他們的指揮作戰。
白色的爪子把小飛船撕成了碎片;天使的劍把光炮從炮座上砍了下來;獅鷲用嘴在空中截下弩砲的砲彈,把它們扔回聚集成群的飛船;獨角獸的角毫不留情地刺向敵 人。成千的非瑞克西亞士兵死去了,這些召喚來的生物死傷也很嚴重,但它們不是真實存在的生物,它們只是暫時被賦予了血和肉,聽從命令去作戰,它們是永遠不 會死的。
巴林笑了,這種作戰方式比克撒的要好,白色的意念同黑色的實體碰撞著並逐漸取得了勝利。在可以俯視大草原的山上站著克撒和這些意念的主人——泰菲力。
這是個生動的場面,泰菲力站在前面,看著他的巫術部隊。他穿著藍色的袍子,皮膚黑黑的,看起來比克撒更高大、更勇猛、更強大。他的一隻腳踏在石頭上,身體 向前微傾。他一邊觀看戰爭,一邊說著話。克撒此時站在他的身後,他從來都不站在誰的後面,但現在他的腳像籬笆樁一樣豎著,兩手耷拉著垂在一旁。
巴林看到了老朋友,大笑了起來。當別人在控制局面時,克撒從沒有看起來這樣可憐過。
巴林落在一座不毛的山頂上,戰袍像鷹翅膀似的展開。他的戰袍引起了山上這兩個人的注意。克撒以憤怒和辯護的眼神看著他,泰菲力則是一臉勝利的表情。
泰菲力笑著伸出雙臂擁抱巴林:「啊,很高興這麼快又見到了你!」
「我也很高興!」克撒惱怒地說道。
「歡迎,魔法大師巴林,歡迎來到賽費拉。」
巴林猶豫了一下,接受了泰菲力的擁抱,「你沒有耍什麼鬼計嗎?我很高興你沒有玩你那些老把戲。」
泰菲力搖著頭:「只有新玩意,巴林大師,很多新的把戲!」
「他不會讓我們幫忙的。」克撒突然說道。
「不讓……」巴林懷疑地重複著。他看看克撒,想知道他是否在開玩笑,但他發現克撒是認真的。
泰菲力的眼神中充滿了快樂,「我不是不讓你們幫忙,只是不想讓克撒幫忙。我可不是有意冒犯。如果我在陶拉里亞學到了什麼,那就是克撒是個危險的人。」
「那我呢?」巴林的嘴唇繃得緊緊的。這兩個陶拉里亞的主人露出了沮喪的神情。泰菲力總是個聰明而又好心腸的麻煩製造者——這正是巴林和克撒需要的。「好吧,我在這兒,我們該怎麼幫忙呢?」
泰菲力愉快地吸了口氣,看著他引以為豪的軍隊:「是個好問題,賽費拉的魔法師好像已經控制了局面。」
「太棒了!」巴林說道,「我從沒見過這樣使用魔法的。」
「鳳凰群,」泰菲力說道,「是我的傑作。他們在空中作戰,消滅非瑞克西亞人。我們的戰士就是我們的意念──意念在和怪物作戰,這真讓人高興呀。」
巴林看見地面上的一個魔法師施展著白色的魔法,能量往外膨脹,形成了一隻巨大的鷹。它的翅膀展開後,大得可以擋住所有的部隊。它尖叫著衝向天空,撞向非瑞克西亞人的巡洋艦。然後鳥的形狀消失了,魔法能量包圍了飛船。魔法線開始收縮,白色的力量切開了飛船的防護板,火光從切口處閃出。
「為什麼他們不著陸摧毀你的軍隊?」巴林問道。
「看吧。」泰菲力輕聲回答。
被魔法摧毀的巡洋艦開始瓦解,飛船的部件變鬆,飛船開始往下落。但奇怪的是,這些碎片沒有砸向草原。相反地,他們向空中升起砸到了上面的非瑞克西亞人的飛船,楔入了飛船中。
「這個魔法雖然簡單但很強大,它挽救了多明納里亞。」泰菲力說,「這是一個時空效應,就像我在陶拉里亞學到的一樣。當時間向回推移時,世界會推開物體而不是吸引物體,隕石會被推離地面而不是豎直地落下來。我將運動中的那個向量提取了出來,用到了草原上空。我的魔法師可以站在地面上,但在他們的頭上100尺 的地方,重力會自行顛倒,這些飛向地面的飛船會反向飛入空中。如果它們中任何一個靠近了反向區域,它們就會被摧毀。」
在密集的非瑞克西亞人的艦隊上空落下了成千上萬的飛船碎片,當它們升上空中時,又遭到了泰菲力召喚的鳳凰群的攻擊。
一艘巡洋艦在途中轉變了方向,撞向了附近的一艘瘟疫船。在遠處,另一艘巡洋艦向一群天使發射出黑色魔法彈。在時空顛倒區域,飛船的碎片飛向附近的船隊。它們飛到了空中,甚至連瘟疫孢子和死屍都飛向了空中,沒有落到地面上。
「真是有趣呀,」泰菲力看著克撒說道,「有幽默感真是不錯,我一直在想像物體反過來會是個什麼樣子,總的來說很有意思。在這個時候,最差勁的東西都顯得很可愛了。」他轉過頭去凝視著懸在空中的飛船殘骸。
巴林嘆了口氣:「我想他是對的。」
「我也有幽默感啊。」克撒從中打斷道。
「不,我不是指那個,」巴林道,「我是說他確實不需要我們的幫助。」
「我可沒這麼說,」泰菲力插話道,「這只是個簡單的魔法,最終還是會有一艘飛船墜毀在賽費拉污染這裡。我需要你們幫我把門關上。」
「最後……為什麼?」旅法師克撒問道。
「你有什麼建議?」巴林問道。
「很簡單呀,我們走進去。」
「不行,」克撒吼道,「瑞斯正防著我們呢。」
「我們不是去瑞斯,而是走進門裡然後再走回來。我們重複這一過程,直到時空變遷把一切都融化。」
「後衝力會害死我們的,」克撒道,「它會殺死我們和一百英里以內的所有生物。」
「我已經使用魔法來回收這些能量了,這個魔法很保險,我可以擔保沒有人會受到傷害。哦,克撒,你當然也會活著。」
「我想你的意思是讓我來幫你完成這項計劃。」巴林提醒道。
泰菲力滿臉笑容,「我需要你讓他感到羞愧。」
克撒兩眼冒火,臉紅得像露營的火,「那就幹吧。」
兩個旅法師交換了一下眼神,克撒眼中流露出森嚴的神情,而泰菲力眼裡流露出的則是傲慢。突然間,兩個人都不見了,只剩下乾燥的雜草。兩人同時一閃變成人形,像兩個小男孩在賽跑,當他們再次出現時,一道反覆無常的光從他們的眼中閃過。
上面的巴林知道原因。門似乎被煮沸了,黑色空間裡的能量翻滾著,黑色波濤和紅色能量混雜在一起。白色和藍色的力量在爭奪領導權。一道魔法摧毀了出現的一艘巡洋艦,它冒著煙墜向地面,碎片像雨點般落下。
他們越飛越快,笑得也越歡。
巴林搖了搖頭,也笑了。
陽光出現了,多明納里亞上空又出現了一個新太陽。它發著光,把艦隊的影子投在了草原上。停在空中的飛船停止了掙扎,像灰塵在火中消失一樣沒了蹤跡。
巴林退縮了,整座山和賽費拉都可能被那突來的火焰吞噬。
然而一切結束了,天空中即沒了眩目的光也沒有了黑色的門;沒有了非瑞克西亞人的艦隊也沒有了圍繞四周的鳥群。賽費拉的魔法師站在平原上,抬頭看著天,雙手在鼓掌,好像他們剛剛觀賞完一場煙花表演。
「發生了什麼?」巴林大聲問道。
「過來。」泰菲力突然出現,抓住巴林的手臂,自然而然地來了個時空轉移,把他拉走了。
世界在巴林周圍摺疊起來,賽費拉從眼前一閃即逝然後又出現了,只不過是在腳下1英里處。巴林在藍色的天空中飄浮著,身旁是旅法師泰菲力。
「太棒了,」巴林粗聲粗氣地說道,「真是太棒了!」
「你把能量釋放到哪裡去了?」克撒懷疑地問道。
泰菲力聳聳肩:「我用另一種魔力把它弄走了。」
克撒清了清嗓子,使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泰菲力的主人:「好了,現在我們已經幫你拯救了賽費拉,你必須幫我們拯救世界。」
「拯救了賽費拉?」泰菲力叫道,「你以為關上了一道門就可以使賽費拉在這場世界性的災難中躲過一劫了嗎?」
「至少現在比其他地方安全多了。」克撒回答道,「但安全還不是問題所在,關鍵是要打敗非瑞克西亞人。」泰菲力點了點頭,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玩笑之意,「這 是你我的不同之處,主人。你只是想打敗你的敵人——米斯拉、基克斯、科維克以及現在的約格莫夫,為了消滅他,你會犧牲我們。」
「我願意犧牲自己去打敗約格莫夫。」克撒嚴肅地答道,「對於其他的人,我既沒有同情心也沒有耐心。」
泰菲力說道:「主人,正如我所說,這是你我的不同之處。」
「你無法救你的人民,你一個人辦不到。」克撒道。
「哦,我不會一個人去做。我有成幹上萬的人幫助我,你不就幫我完成了那個魔法嗎,它現在還在我們下面發生作用呢。」
腳下的賽費拉在顫抖,某個東西正從其上空穿過,不是從上空,而是從中間。摧毀了門的能量現在正穿過這片土地。每坐山脈都有條紅色的能量帶;每塊平原都閃著白光;海岸線閃著藍色的光;每一片樹葉都泛著綠色的光芒。隨後這一切都變成了無色的,好像這土地、植物、動物和人都是早已設計好的。
「如果魔法能使意念變成現實,那也可以讓現實變回意念。」泰菲力平靜地說,
賽費拉的每一處都在發生變化,線條融合在一起,大地顯露出來。不一會兒,所有的顏色又繪成一道眩目的光。光線閃過,賽費拉消失了,只在巴林的眼中留下一道紅色的影像。然後,遠處傳來了轟隆隆的巨響。
巴林眨眨眼想看得更清楚些,風向他吹來,泰菲力的魔法扶住了他。賽費拉那道紅光變成了黑色,這黑色的傷口有一塊地那麼大。泰菲力已經拿下了整個半島。
海水湧起來形成了一道令人吃驚的牆,那綠色的邊緣變成了白色,水像瀑布跌進了溝裡一樣。海水洶湧著,一道浪狠狠地打在了岩石上,浪花翻滾著,在水中形成了一個大漩渦。
克撒平靜地看著翻騰的海水。
巴林開口道:「你在幹什麼?」
「我救了我的人民,他們更堅定了信念。」泰菲力解釋著。
「你殺了他們。」巴林吃驚地說。
「不,他們會回來的。對他們來說,一切都會很快過去。」
「會漲潮的。」克撒道,「成千上萬的人都會死。」
「但是成百萬的人得救了。」泰菲力回答道,「這就是我拯救人民的方法,這就是我與你的不同之處。」
「是啊,」克撒說,「這是你我的不同之處。」





第十章 同一軍隊的英雄
 


傑拉爾德對這個計劃顯得很焦慮。這個賓納里亞指揮官的衣服已經很破了,他從半年前離開部隊後就再沒換過衣服。袖子緊緊地箍著他的雙臂,栗色的馬甲和斜披肩上的子彈帶在胸前凸起,上面別著盲人偽造的官方文件。
盲先知坐在領航室的甲板上,一隻手按住羊皮紙,一隻手抓著只筆,鋼勁地寫道:「此文書命令,賓納里亞囚犯服從傑拉爾德·卡帕軒指揮官的指揮。」
「這個沒有用。」傑拉爾德騰出一隻手埋怨道。他轉向西賽:「我們最好放棄,船長。」
「太晚了,指揮官。」西賽在駕駛室答道:「他們已經看見我們了。」
在陽光的照射下,賓納里亞集中營像艾特裡瓦克山上的深色王冠,周圍是高高的石頭牆。角落裡有衛兵,石頭砌成的休息所在陽光下閃耀。院子的中心有一座細長的木塔,報警鈴聲從那兒響起。
「我們不會再有更好的機會了。」傑拉爾德抓住羊皮紙,眼睛吃驚地瞪著。這份文書看起來很有說服力,條理清楚而且還有印章。傑拉爾德大聲地讀道:

給:班博隊長,艾特裡瓦克牢房的看守人。

來自:卡帕軒長官瑞迪亞斯。

您好,

我國經歷了一場突來的災難,我需要所有的戰士武裝起來作戰。我已派出了我的使者——傑拉爾德·卡帕軒指揮官去集合你那裡的囚犯參加戰鬥。他剛從前線歸來,請給予他一切幫助,釋放關押在你那裡的軍隊,武裝他們並提供裝備。」

祝福你。


卡帕軒長官瑞迪亞斯



傑拉爾德點點頭,「也許我們真的有機會。」他看著那個神秘的老人,「你可以看見更多東西。」

「是的。」盲先知緩緩說道,「因為我的眼睛什麼也看不見。」
「給我地圖筒。」傑拉爾德把手伸向甲板。
哈娜把地圖筒從架子上拿下來,遞給了傑拉爾德。傑拉爾德打開蓋子,一張地圖滑了出來,一張賓納里亞城的詳細地圖,所有的結構都真實地在地圖上顯示出來。
傑拉爾德咬了咬牙,捲起文書,在上面滴了一滴蠟,然後用他的卡帕軒戒指弄平它。他把捲軸放進地圖筒裡,抬頭看向船橋前的窗戶。
陽光照耀著牢房,衛兵和柵欄的影子映在晴空號的甲板上。很快,飛船就被黑暗吞噬了,牢房的影子像幽靈似的映在飛船上。
「我們在那裡降落吧,晴空號在那裡可以躲過非瑞克西亞人的視線和轟炸,我們可不想被他們打下來。」
「是的,指揮官。」西賽回答道,駕駛著飛船開始降落。
「事情進展得不錯,希望班博能相信我們。」

*****


「衛兵!」班博隊長叫嚷著,聲音在牢房裡迴蕩。他看著傑拉爾德和他的船員們,肥胖的手握著那封偽造的信,又一次大聲叫道:「衛兵!」

衛兵湧了進來,圍住了傑拉爾德和他的船員們,他們和賓納里亞牢房裡的衛兵一樣,都穿著黃色紋章戰袍。
「等等,你要相信我們,賓納里亞需要所有可以加入戰鬥的力量,侵略者正向我們靠近!」
「把他們抓起來!」班博怒吼道。衛兵們聚過來。
傑拉爾德曾向賓納里亞士兵屈服過一次,可他在牢房裡時,賓納里亞城被毀了。
「反攻!」他大叫。
坦格爾斯聽到命令後咆哮著把一把木椅扔向離他最近的一個士兵,那個士兵叫了一聲就倒下了,椅子壓在他了身上。
哈娜可就沒那麼幸運了,一個衛兵從後面用手夾住了她的頭想把她摔倒在地,哈娜轉過頭來像情人似地用嘴堵上了衛兵的嘴,衛兵抓緊的手被這股熱流弄得毫無力氣,哈娜趁機抬起腳把衛兵踢倒了。
西賽把衛兵的戰袍翻上去蓋住了他的臉,然後把他推向其他的衛兵,她還不時地絆倒想去抓斯奎的衛兵。
鬼怪斯奎假裝投降,然後趁衛兵鬆懈的時候又逃脫,以此來和衛兵周旋。
傑拉爾德的情況最為緊急,他抽出劍和匕首,擋回了想銬住他的手鐐,鏈條把衛兵的鼻子打出了血。
他失去了平衡跌倒了,劍鋒從他頭上揮過。
傑拉爾德伸出劍,指向班博那長滿粗毛的頭。
班博很少作戰,他的劍掛在身後的牆上。他躲過傑拉爾德的進攻,用腳絆倒了傑拉爾德,然後拿到了牆上的劍。
傑拉爾德跳上桌子,班博拿著劍開始進攻。他把傑拉爾德的劍挑飛了,劍掃向桌子,幾乎砍到傑拉爾德的腳。傑拉爾德跳著躲過了這一劍,拾起劍再次刺向班博,劍 從班博頭頂上削過,班博失去了平衡,傑拉爾德抓住這個機會懇求道:「請你相信我,他們真的馬上就要到這兒來了。」
「誰?你的同夥嗎?」班博咆哮著用劍擋了過去。
傑拉爾德躲過劍鋒,又說道:「不,是非瑞克西亞士兵。」
「非瑞克西亞人?」班博不相信地說,「妖怪?神話中的怪物?」他又一劍刺了過來。
傑拉爾德躲過攻擊,一腳踢到桌子的抽屜。
抽屜裡的東西撒了出來,厚重的抽屜砸到了看守人,班博痛苦地叫出了聲。
就在這個男人被抽屜砸到的同時,傑拉爾德看到了他身上的鑰匙,他的手伸了過去。
班博猜到了對方的企圖,他忍住怒氣,用屁股抵開壓在身上的抽屜,但是傑拉爾德已經及時地把鑰匙拿到手了。
看來班博還不夠快,他痛苦地吼叫著。
傑拉爾德轉過身,對著正在混戰中的坦格爾斯叫道:「坦格爾斯,拿著鑰匙,把囚犯放出來!」他把鑰匙扔了過去。
一把劍刺過來想從中攔截,擊中了鑰匙,又一把劍刺了過來,套著鑰匙在空中轉了幾圈。這時,有一根手杖伸了過來,鑰匙落到了盲先知的手中。
「我去放他們出來。」老人說道。
「坦格爾斯,快和他一起去!」傑拉爾德命令道。
牛頭人點點頭,用拳頭推打著附近的士兵,衝出了包圍圈。
「我也去。」斯奎自告奮勇地說。他已經把3個衛兵綁在了窗戶的欄杆上。衛兵們在咒罵著,斯奎卻快樂地向牛頭人和盲先知跑去。
「我自由了。」西賽看著躺在腳下的衛兵,他的腿被壓在了桌腿下。
哈娜還在作戰,她雖然不善於作戰,但出於形式所迫,她表現得很好。此刻,她正在用一個銅器對付一個拿劍的衛兵。
「好像我還得繼續……除非……」
她突然抓住那個衛兵的衣領,倒背了過去,衛兵被摔得已無力拿劍。
哈娜拍拍手,拾起她的劍說:「我來了。」
「好極了。」傑拉爾德應道。20幾個衛兵都被打倒了,但沒有人受重傷。看守人班博仍躺在桌子上,掙紮著想站起來。
「我希望你能盡快恢復,我們可還有用得著你的地方呢。」傑拉爾德傾斜著身子笑著對他的船員們說,「我們走吧,我們要去解放一個軍隊。」
他們列隊穿過門,坦格爾斯手裡拿著劍走在最前面。至今為止,他還沒在戰場上用過它,也沒有打算用它殺人。可是他拿著那把劍還真嚇人。走在坦格爾斯後面的是 斯奎,他的自我保護意識使他成為一個很好的防禦者。哈娜走在第三個,她的拳頭緊緊握著,再後面跟著的是盲先知。傑拉爾德拖著張椅子走在最後面,他把門關 緊,然後用椅子抵住了門。
「這也許會有用。」
「傑拉爾德!」哈娜顫抖的聲音傳了過來,「傑拉爾德!」
傑拉爾德抬起頭,看見了哈娜血淋淋的手臂。他衝了過去。
「有人傷到你了嗎?」
哈娜轉過身對他說:「沒什麼事,」她把紅色的外衣從身上拉開,「這是在瑞斯被炸到的傷口。」
傑拉爾德跪在她身邊,「可你說這只是擦傷!」
哈娜臉紅了,歐琳雖然已經將它擦乾淨了,但治療魔法還不是很有用。她低著頭看了看傷口,那傷口已經壞死,血流了出來,周圍的皮膚和肌肉漸漸變成了黑色。
「這是非瑞克西亞人的瘟疫。」盲先知說道,「沒辦法治癒。」
哈娜憂鬱地看著老人和傑拉爾德。
傑拉爾德不由得笑了笑,「老夥計,你也許知道很多,但是你不瞭解歐琳。她會找到治療的辦法,讓我們先把血止住吧。」他俯下身,撕下袖口,「總能解決的。」
在他治理哈娜傷口時,坦格爾斯走向第一間牢房。
裡面的人以為又有衛兵來咒罵了,可當他看見來的是一位拿著劍的牛頭人時,向後退了一步,「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站起來,」坦格爾斯說道,「如果你發誓為我們作戰,就把你放出來。」
「如果我想呆在這兒呢?」男人道。
「那當這監獄被攻佔時,你可能就會被殺死。」
「被攻佔?被誰攻佔?」
「非瑞克西亞人。」

*****


關於誓言是這樣的:誠實的人不需要發誓,不誠實的人會毫不猶豫地發誓。當然,坦格爾斯是不會意識到這一點。一個不誠實的牛頭人是愚蠢的——至少是一頭遲鈍的牛,所以當傑拉爾德釋放出來的500名囚犯起來反叛他們時,坦格爾斯感到吃驚也是可以理解的。

當囚犯們圍住他們時,船員們正準備穿過大廳。雖然傑拉爾德和他的船員可以對付20個衛兵,可這並不代表他們也可以對付500名囚犯。這些特殊的戰士給「非 正規軍」下了個新的定義。他們中很多都不是人類——有像岩石般的龐然大物,用骨頭武裝起來的半人半蜥蜴,長著尖角和豬腿的牛頭人,還有人類、妖精和侏儒。 他們向船員們圍過去,目的只有一個——殺死他們。不一會兒,船員們就被制服了,他們的武器被搶走了,但是沒有人受傷。坦格爾斯已經暈得無法作戰,傑拉爾德 也只能一個勁地往後退。
這些囚犯嚷著把釋放他們的人擠到了院子中心的哨崗前,把他們趕上了樓梯。離得最近的一個囚犯拿著船員們的武器來攻擊他們,站在遠處的人手裡拿著各種各樣的 東西——鏈條、管子、破了的瓶子、開叉的板子等扔向他們。傑拉爾德和他的船員們沒了武器,只能順著工字形的樓道爬上去,臉上滿是失敗的神色。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爬上樓梯,最後來到一個10尺高的平台上,傑拉爾德一爬上去,門就從外面被栓上了。
傑拉爾德已費盡心思解釋,他靠近塔樓的窗戶準備再試一次。
「聽我說,聽我說!」他對囚犯們大喊,「我們放了你們,你們為什麼還要攻擊我們呢?我們是一樣的,你們以前做了什麼都不重要,無論你們犯的是叛國罪還是殺 人罪,這些跟我們真正的敵人比起來都不算什麼。我廢除了你們的刑期,你們也同樣應該廢除我們的,我給你們自由,你們也應該給我們自由。讓我們一起對付共同 的敵人,讓我們一起來對付非瑞克西亞人吧!」
傑拉爾德說話的時候,吵鬧聲停止了,叫嚷的人群變得異常安靜,就在他說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院子裡充滿了恐怖的氣氛。
如此的安靜,以至船員們都聽到了一個囚犯的聲音:「把他們放出來。」
其他的囚犯點著頭,向上看去,一個人衝上來開門。
傑拉爾德不由得笑著對其船員說:「我從來沒想到我還是個演講者,但是這回我想我真的讓他們信服了。」
西賽嚴肅地搖搖頭:「你沒有。」她指向天空,「是它們。」
黑夜裡,成百上千的非瑞克西亞飛船有如一群明亮之星飛駛而來。


 


 


第十一章 舊敵人的同盟

 
莫里古墓之戰將決定亞維馬雅的命運。穆塔尼和他的人民一起作戰——妖精國王、憤怒的鬼怪、巨大的猿猴、巨型蜘蛛和無數德魯依特人。現在,火山洞裡冒出來的熔岩正流向古墓下的岩石。
非瑞克西亞人當然會選擇莫里古墓作為侵略艦隊的降落地點,它是亞維馬雅的制高點,上面的樹都比周圍的要高500尺。巨大的樹枝成為非瑞克西亞巡洋艦降落的 平台,在這裡,非瑞克西亞人可以控制樹冠,還可將它們的控制力滲透到地下。非瑞克西亞人選擇這裡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莫里古墓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唯 一傷疤。
莫里古墓是亞維馬雅的一座千年古墓,是在亞格斯事件中形成的。四千年以前,克撒發動了一場摧毀非瑞克西亞人的戰爭。這場戰爭毀掉了亞維馬雅的大陸架,斷裂 的大陸架相互擠壓上升,就這樣形成了莫里古墓。這個古墓有300英里長,500英呎高。馬尼古斯樹橫跨在裂縫兩邊掙紮著想把裂縫合攏,但是裂縫仍然在擴 寬。這裡偶爾會發生火山爆發,噴出熔岩。即使是亞維馬雅的綠色力量也不能治癒它,在它的下面有什麼東西在沸騰。
當然,它也吸引了非瑞克西亞人,就像流膿的傷口吸引蛆一樣。
這就是穆塔尼害怕這場戰爭的原因,蓋亞對此也無能為力。
非瑞克西亞人已經佔領了樹冠,下面的熔岩輝映著3000尺高的樹頂。非瑞克西亞人的飛船聚集在那裡,瘟疫從空中散落下來,樹枝由綠色變成黑色的朽木。微小 的機械毛蟲一會兒就破壞掉了樹葉;金屬臭蟲把它細長的吸管伸進樹幹吸取磷、鐵、鋅以強化其自身的翅膀;成群的蝴蝶飛向骨頭堆,去搶食皮和肉;其他的機器 ——帶釘的踏車張著大嘴向前吞噬著它所能發現的一切活物,把它們儲存起來,然後在巡洋艦內部進行測試,非瑞克西亞人對敵人的生理具有強烈的興趣。
瘟疫、機器和怪物把妖精趕出了自己的王國,他們向下逃到黑暗、潮濕的洞中,這裡既是難民營又是軍隊的休息處,整日整夜都是鬧哄哄的。其他的保衛者也來到了 這裡——精靈、德魯依特人、巨猿和大蜘蛛,這些生物以前是妖精們的敵人,現在卻和他們並肩作戰,他們甚至還主動抬著妖精魔法師去參加戰鬥。
這是一個在馬尼古斯的樹叉上舉行的盛大的魔法師會議。穆塔尼的身體由一根被白蟻蛀過木頭組成,身上爬滿了白色的臭蟲。他站起來,有12尺高,在黑暗的環境中顯得非常威嚴。
樹叉上的人正在等待著這個森林精靈,他們彎腰迎候著他。妖精魔法師提著燈籠,燈籠發出綠色的光,那光照亮了劍、妖精們的弓箭和精靈的翅膀。巨猿蹲在遠處,在黑暗中眨著眼睛,在它的身邊是一個巨型蜘蛛,它們的眼睛像葡萄一樣閃著光。
「我們的力量已聚集起來了,穆塔尼主人,我們準備好了。」最老的魔發師說道:「我們的目標是什麼?」
穆塔尼的聲音像千萬隻白蟻:「非瑞克西亞人的降落地,我們要去殺死他們,並奪回我們的樹。」
魔法師皺著眉頭:「現在它們已經完全被黑暗腐蝕了,我們怎麼才能把它們奪回來呢?」
「讓我來吧。」穆塔尼說著融進了樹幹中。
這只是個簡短的會議,沒有時間說太多。
魔法師騎著蜘蛛踏著落葉走了。妖精射手的眼睛在夜裡閃著光,他們太年輕了,還無法應戰。他們中有些人爬上樹幹,有些從一條樹藤跳向另一條。德魯依特人也像穆塔尼一樣神秘地消失了。猿猴安靜地離開了,它們的手臂抓住樹枝,蕩著鞦韆走了。
亞維馬雅的保衛者們開始攀向腐爛的樹冠。
纏繞的樹根和枝幹把每一棵樹和鄰近的樹連在一起,使亞維馬雅成為一個雄偉的整體。森林是有思維的,而穆塔尼就是它的意識。他在樹枝間躍起,分裂又聚合。他知道亞維馬雅的願望:把非瑞克西亞人趕回那些不死的樹枝上,將它們和飛船一起摧毀。
穆塔尼向上攀去,他的後背被蜘蛛抓得癢癢的。順著蜘蛛長滿毛刺的腿流下的是盔甲咒符,那些咒符來源於妖精魔術師們施下的魔法,他們從四周綠色的黑暗中汲取 了強大的魔力。妖精射手們坐在樹叉上,搭起弓箭瞄準目標;巨猿爬到高處準備跳到非瑞克西亞人頭上;成群閃爍的精靈在空中飛馳,它們舉著長矛、劍和匕首,擺 開空中作戰陣勢,它們能在瞬間剝下一個非瑞克西亞人的皮。
這些戰士們在一個巨大樹枝的上空聚集起來,樹枝上滿是非瑞克西亞人,看上去就好像一艘著陸的巡洋艦下的一塊表演場。巡洋艦就像一片巨大的烏云,懸掛在被非 瑞克西亞人的病毒侵蝕後又復活為不死物的大樹枝上空。一條巨大的坡道出現了,成百上千的怪物從樹枝上走下來。上空的戰士們不會去攻擊這些怪物。這個樹林本 身就是怪異的。這塊表演場,是一片活的樹林。非瑞克西亞人還沒來得及侵蝕它,但是他們已經準備好將病毒注入每一道縫隙和每一根樹叉。
穆塔尼滲入那個巨大的樹枝,從樹皮下滑過。在那樹的中心有大量的節孔。它們就是他的第一武器——埋伏在怪物腳下的地雷。
穆塔尼的其他部隊已經準備就緒,他將打響這場戰鬥。
他在樹枝裡伸展,使成千上萬的節孔膨脹擴大。節孔張開後,非瑞克西亞人的爪子掉到這些節孔中。節孔馬上收縮,夾住非瑞克西亞人的腿。
成千上萬的非瑞克西亞人突然間被絆住、摔倒。
接著天空下起一場驟雨,但那並不是雨水,而是無數支箭。石製的箭頭穿透甲殼,刺入非瑞克西亞人的胸口、喉嚨和腹部。血和肉從傷口湧出。非瑞克西亞人像臭蟲一樣開始砰砰爆炸。灰色的內臟露了出來,肩上的腦袋不見了,腿和軀幹分離,鱗片脫落,皮膚撕裂。
怪物倒下後,穆塔尼鬆開了手,支離破碎的屍體翻滾著落下。越來越多的怪物陷入節孔中被抓住。穆塔尼從樹皮下伸出許多根莖,這些莖用有力的須蔓裹住怪物們的腿,然後向上伸向它們的軀幹,緊緊地勒住,非瑞克西亞人便像一根根烤腸似地爆裂了。
那引爆的箭頭最後找到了它們的目標,非瑞克西亞人一個個倒下,從樹枝上滑落。
在黑夜中有投來許多陰影,一群蜘蛛邁著大步走來,圓圓的眼睛發著光,嘴裡還流著毒液。它們背上騎著幹瘦的妖精魔法師,他們發光的手指來回舞動,發出咒語。魔法點燃了那些樹幹般的腿,使它們在空中升起,綠色的光照耀著枝幹,點燃了非瑞克西亞人。
植物們自己長出根來,苔蘚腐蝕了盔甲,野草的根伸入敵人的血管,樹苗撕裂了敵人的肌肉和骨頭,花朵塞滿了敵人的氣孔,樹林的侵略者現在反而被樹林侵蝕。在無數樹葉枝蔓中間,更多的怪物死去了。
又是一陣雨——這回不是箭而是屍體,幾百隻巨猿從高處的棲息處落下來,它們把那些活的、死的非瑞克西亞人都扔了下去,扯斷它們的四肢,咬下它們的頭顱。
這只是戰鬥的第一個階段——腳下的洞、箭和黑暗中的魔法。雖然巨猿和魔法師來了,戰爭仍然發生了變化。非瑞克西亞人知道了怎樣同這些生物戰鬥,怪物們憤怒而飢渴地號叫著發起了進攻。
亞維馬雅的恐怖和非瑞克西亞人的恐怖相比根本不算什麼了——那細長的頭顱、長滿毒牙的嘴、尖尖的長著角的關節、鋒利的爪子,還有觸鬚和毒刺。黑色潮水般的 非瑞克西亞人衝向了騎著蜘蛛的魔法師,剛才還遍地是臭蟲般死屍的戰場,此時都是被撕碎的蜘蛛屍體,黑色的風中到處是妖精和猿猴的血肉。魔法偏離了目標,從 樹冠中穿了過去。
穆塔尼進入到藤蔓中,用藤蔓抽打著那些怪物。它把幾根籐條拉在一起,從樹幹上扔了出去。但這遠遠不夠。失去了妖精和巨猿,他無法打開節孔,無法長出根莖去抓住上面的怪物。被殺死的魔法師身後是妖精步兵,他們也很快地死去了,誰都沒法阻止這些怪物。
穆塔尼一邊繼續戰鬥一邊給蓋亞發送信息:「屠殺無法阻止它們,我們必須撤退。」
蓋亞沒有回話,穆塔尼知道她要說些什麼:「如果我們現在撤退,它們就永遠不會停止。」
「幫幫我們,幫幫你的孩子們。派些人來,派你所有的孩子到這兒來,否則我們就只有失敗了。」
「人類為什麼祈禱?」穆塔尼不解地想,「為什麼上帝從來都不回答?」
妖精們很勇敢,毫不畏縮地死去了。
他們的屍體被拖在非瑞克西亞人前進隊伍的後面。非瑞克西亞人拖著帶有鉤子的鏈子,無論在哪裡發現了妖精們的屍體,不管是死是活,它們都會用鉤子叉進妖精的 腳踝,把他們拖走。一個鉤子可以串四、五個妖精。然後,它們把鉤子掛在巡洋艦上,這些屍體標本就被它們放在船上用做研究。
上帝可能永遠也不會回答,但是穆塔尼會。
他從樹裡鑽出來,用樹幹組成了身體,像有生命的樹組成的山。他的手指是個巨大的木釘,直刺進非瑞克西亞人的要害。
那些被刺中的怪物像蟑螂一樣扭曲著。穆塔尼捉起它們,將其撕裂。這是一種簡單而又單純的復仇方式。但是他只殺死了數十隻怪物,大部分的怪物已經從他的身邊逃走了。
他正在失去這場戰爭,失去亞維馬雅之戰。
新的盟軍來了,它們從亞維馬雅下面的火山洞中飛馳而來。穆塔尼從未想起過這些生物。它們一直藏在樹林下那個昏暗的世界——一半綠一半紅。它們的皮膚一半是 鱗片一半是岩石,身體一部分像蜥蜴一部分像樹懶。它們長著老虎般的牙齒,牛頭似的臉,腳上既有爪又有蹄。其中身體最小的也有人那麼高大,最大的則比兩頭大 象還要巨大。而最令人驚訝的是它們的舌頭——比大象的鼻子更長,更有力且更敏捷。它們沿著樹幹迅速往上爬,就像在平地上一樣輕盈。
是德魯依特人召喚了它們,他們用魔法喚醒了這些沉睡的蜥蜴族。它們被稱為卡甫——這是古老的德魯依特語,意思是「永遠警惕」和「由石頭雕刻成」。
卡甫湧向每棵樹,它們瞬間從黑暗中冒了出來,衝進非瑞克西亞軍隊。它們的舌頭伸了出去,捲起怪物,把它們放到長滿長牙的嘴中嚼碎。一個非瑞克西亞人剛被吞下去,第二個就被捲了起來,緊接著是第三個……。
非瑞克西亞人退回到樹幹上,穆塔尼身邊的幾百個非瑞克西亞人朝另一個方向逃去,穆塔尼趁機抓起一把,將它們擠碎。卡甫幹掉了其他的非瑞克西亞人。很快,非瑞克西亞軍隊開始全面撤退。
「蓋亞,原諒我的恐懼。」穆塔尼心裡想著,「我知道除了我以外,你還要保護其他人。你不只是森林的母親,你是世界之母。」
蓋亞沒有回應,她從不和穆塔尼說話,但是穆塔尼能感覺到她想說什麼,「你還有其他的守護者——夙敵中的盟軍。」
「是的,」穆塔尼意識到了,「夙敵中的盟軍」。
大多數非瑞克西亞人返回到了黑色的主枝,在那裡有它們的巡洋艦,那是它們的據點和棲息地。在那裡修養一段時間後,它們又可以重新投入戰鬥。它們自己是這樣的深信不移。
穆塔尼把手伸向空中,喃喃地唸著古老的黑色咒語。咒語飛進黑暗的天空,喚出了更加有力,更加邪惡的敵人。
閃電劃過黑色的天空,擊中了一艘在空中盤旋的瘟疫船。閃電擊穿了這艘瘟疫船,在到達樹頂之前,又擊穿過了兩隻飛船。閃電穿過密集的飛船,冒出火花,飛船從空中紛紛落下。它打向了停靠在樹中的巡洋艦,濃煙從每一條縫中冒了出來,朽木被點著了,火焰在樹枝上跳躍。
非瑞克西亞人被困在火中,身上無數的傷口滲出了亮油,血液被點燃了,它們在火中顫抖著。
閃電像一隻巨手,握住了那黑色的樹枝。它沒有像平常那樣穿過樹林,也沒有放手,而是緊緊地抓住樹枝不停地搖擺。被燒著的非瑞克西亞人紛紛落下,乾枯的樹枝燃燒起來,樹枝上的巡洋艦也開始下陷、炸裂。
「歡迎來到亞維馬雅,我的老對手。」穆塔尼心想,「歡迎烈火和閃電。」
那根腐爛、神秘的主枝爆炸了,大塊的樹木、金屬,還有非瑞克西亞人的屍體在黑夜中四處崩散。





第十二章 在薩保·突瓦克的網中
 


非瑞克西亞人的巡洋艦佈滿黑色的天空,在集中營上方一百英呎處盤旋。它們飛得那麼低,以至於傑拉爾德都能看到非瑞克西亞飛船排泄廢物的艙門。
傑拉爾德從看守塔的窗戶伸出帶著鐐銬的手,抓住窗外點燃的燈,然後把燈拋向飛船的船腹。燈擊中了排污口,弄碎了排污口的邊緣。燈油濺在飛船的底部,飛船被點著了,火焰穿過了污物點燃了沼氣。飛船爆炸了,大塊大塊的肉從空中落下來。
集中營中的囚犯為傑拉爾德的反抗而歡呼,但他們的希望是短暫的。
幾百條黑色的繩子從巡洋艦的欄杆上放了下來,這些繩子如同黑色水母那可怕的觸手。繩子在囚犯們仰起的臉上晃來晃去。然後滑下了無數非瑞克西亞人,撲向它們的獵物。
「把其他人都放出來!」當非瑞克西亞人跳入囚犯中時,傑拉爾德大喊道,「為你們的生命而戰吧!去進攻那艘飛船!」
飛船!這個詞在集中營裡沸騰了!這是逃跑的希望。
非瑞克西亞人還沒有到達地面就開始了攻擊。它們的爪子踩在囚犯頭上,像捏雞蛋似的掐碎了他們的頭;釘狀的尾巴抵住囚犯的嘴,螫針刺入他們的眼睛。成百的囚犯死去了。
剩下的囚犯們開始反擊。守望台架起了石弩,將空中落下的非瑞克西亞人擊得粉碎。囚犯們用劍砍殺著這些怪物的腿,其他人也用手鐐和鐵條做武器戰鬥著。磚塊甚 至也成了囚犯們手中的致命武器。火把被塞入非瑞克西亞人嘴裡;玻璃插入了它們的喉嚨。可以握在手裡的任何一樣東西都變成了反擊的武器——甚至是死了的非瑞 克西亞人的爪子和地上的沙土。
一些囚犯在空手殺敵。他們用指關節擊打著非瑞克西亞人甲殼上的太陽穴;用手指插入非瑞克西亞人的眼睛;用牙咬它們的爪子;用腳踹它們的胸。非瑞克西亞人的屍體到處都是,樣子十分可怖。在這場血與肉的激戰中,已經難以分辨出哪個是囚犯,哪個是非瑞克西亞人了。
傑拉爾德和他的同伴有他們自己的麻煩,向上攀登去解救他們的人在半路就會送命。怪物降落在塔頂,在它們的重壓之下,屋頂已經有些變形。還有兩個非瑞克西亞 人從窗口進入到屋裡,和傑拉爾德搏鬥。傑拉爾德彎腰躲過第一個惡魔如鐮刀似的爪子,然後翻了個跟頭來到第二個怪物的身後,這是個長相怪異的怪物——人頭被 安在了狼的身體上,中間用鋼連接著,幸好它的脖子不像狗。傑拉爾德用他的手鐐纏住它的脖子,用力拉緊,這個怪物劇烈地顫抖著。傑拉爾德將它砸向它的同伴。 傑拉爾德又加大力量,他的手鐐磨碎了它的脊柱,這個怪物終於倒下死了。
坦格爾斯很快打倒了另一個怪物。他的手被拷在身後,於是他用力踢向身旁的敵人。
非瑞克西亞人抽搐著倒在地上。
坦格爾斯伸出他的蹄子,酸液在他腿上吱吱作響。
這個牛頭人生氣地叫道:「該死!」
「你一定是踢穿了非瑞克西亞人的脾,」傑拉爾德指著那個屍體說道。屍體上冒著白煙。「也許那個能叫做脾吧。」
西賽跪在屍體旁,把她的手鐐放進嘶嘶作響的毒液中,「你們一定想不到……」她抬起手,手鐐像玻璃一樣碎了,「我會被詛咒的!」
「我想你不會的。」傑拉爾德答道。他用自己的手鐐刮著坦格爾斯腿上的毒液,手鐐被腐蝕了,被他掙斷了。「我有一個不好的預感……」他抓起非瑞克西亞人的一些血油抹在坦格爾斯的腿傷處,毒液失去了腐蝕作用。
哈娜專心地看著,「它們的血……中和了這些酸?」
傑拉爾德聳聳肩,「如果我體內有那種毒液的話,那相應地也會有中和它的東西。」
牛頭人也掙斷了自己的手鐐,「現在,只要地板不塌掉……」
非瑞克西亞人從屋簷上落下,黑壓壓的一片,落在了地板上。木地板再也承受不了這樣的重量了。地板破裂了,這些非瑞克西亞人從塔裡摔了下去。
大家緊緊抓住窗檯,看著非瑞克西亞人摔下去,砸爛了下面的樓梯。
「真是個奇蹟,」傑拉爾德氣喘吁吁地說。
西賽向上看了看:「如果我們想到達那艘飛船,我們需要更多的奇蹟。」
哈娜用雙手穩住了自己:「我們如果想回到晴空號的話,需要再多一些奇蹟。」
傑拉爾德的目光變得熱切起來:「歐琳已經有了奇蹟。」
塔內的樓梯還能起到支撐的作用,由於樓梯受到了破壞,塔已經開始有些搖晃。
看來只有一條路可以下去——一條很快,但是很可怕的路。
「抓緊!」西賽大喊。
傑拉爾德突然停了下來,窗檯搖晃起來。「大家都準備好降落了吧?」周圍的人都點了點頭。
西賽說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怎樣才能安全地出去。」
「還有,我們是否真的要落在非瑞克西亞人身上。」坦格爾斯插嘴道。
傑拉爾德向上看了看破損的屋頂,笑著說:「問題是我們能否都做到。」傑拉爾德小心謹慎地沿著已經傾斜的塔牆向上爬,然後他到達了塔頂,把頭伸出塔頂的破洞。他從塔頂上扔下了什麼東西——非瑞克西亞人的黑色繩索。傑拉爾德懸掛在這些繩索中間,雙腳不停地在空中搖晃。
他磨了磨牙:「我想我們可以利用這些繩子。」他抓住一條繩子,扔給坦格爾斯,「這是你的老把戲了……在非瑞克西亞人的飛船下面蕩來蕩去。」
牛頭人把繩子繞在胳膊上,然後蕩了起來,「我希望非瑞克西亞人是安全的領航員。」
「喂!」傑拉爾德抗議著,他又扔給西賽一條繩子,「我救過你,不是嗎?我也救過大家……然後衝了出去。」
「但是在瑪凱迪亞上空墜毀了。」西賽提醒道。說著她離開了這個即將塌陷的建築物。
「可我也把大家從那裡救了出來,」傑拉爾德跳上斯奎身邊的牆反駁道。
斯奎爬上了傑拉爾德的肩膀說:「是我殺了瓦拉司。」
塔樓發出一陣痛苦的呻吟,然後就倒塌了。傑拉爾德在空中飛旋。他抓住了哈娜,在傾斜的牆面上跑了幾步。斯奎緊緊地抓住他的肩膀,禁不住尖叫了一聲。傑拉爾德把自己和哈娜、斯奎蕩出了已經塌了的屋頂,來到了四處都是敵人的空中。西賽、坦格爾斯隨後跟了出來。
他們蕩到空中那個巨大的巡洋艦下面,在他們的腳下,是黑壓壓的非瑞克西亞人。守望塔恰恰倒落在它們頭頂。塔漸漸倒下,如同一根巨大的棒子揮下。怪物們向上看了看,不由得渾身發抖,塔身把它們壓得粉碎。塔的主要構架已經毀掉了,橫樑散落在院子四周。
「我總是很擅長破壞,」傑拉爾德得意地說。當他們蕩到院子上方時,他望向遠處,「說到破壞……」
只聽見咔嚓一聲,傑拉爾德、哈娜和斯奎落在了一個非瑞克西亞人身上。這三個英雄重重地砸在它的身上,它跌落下去,腿像鉗子一樣,摔在地上,軀殼四處散落。
坦格爾斯按照傑拉爾德的方法故技重施,他的四個指關節從來沒有如此用力。這個牛頭人的第一個落腳點踩在了怪物的頭上,它死在了藤蔓上。牛頭人把他的蹄子放 在它身上,借力向前蕩去,擊中了另一個怪物。他鬆開一個,又踩上另一個,就這樣很快繞了一圈,向集中營的圍牆移去。每次出拳都打死兩個怪物,每個被殺死的 怪物掉落在同伴的頭上,又砸死了另一個。
西賽更加自如地攻擊著,也達到了同樣的效果。她用手鐐上滴著毒液的碎片攻擊她附近的敵人。一群群怪物被她打倒了。她蕩向傑拉爾德、哈娜和斯奎,抓住了另一條繩子,喊道:「上飛船嗎?」
「上船,抓緊了。」傑拉爾德告訴哈娜和斯奎。
他也換了一下手裡抓著的繩子。若是掉進集中營那就意味著死亡,唯一的希望就是用繩子蕩來蕩去,抵達監牢的圍牆,然後爬下去,下邊就是晴空號停泊的地方。

*****


「開始時,我和你在地下洞穴打鬥,」薩保·突瓦克愉快地想著,「在那裡,你逃掉了。我並不是一個喜歡呆在地下洞穴的生物。然後,你又和我在晴空號上戰鬥, 你們把我趕走了。我早就應該知道不該攻擊古代遺產庇護之下的繼承人。」但是現在,她站在懸崖的岩石上,動了動她的腿——強壯的腿,關節處有鋒利的刀鋒—— 「現在,傑拉爾德,你懸掛在我的網中了。」

薩保·突瓦克看著這些逃跑的人,他們似乎認為越過懸崖就能獲救——至少,在監牢的圍牆處有逃脫的辦法。對薩保·突瓦克來說,這實在沒有多大影響。在另一個 戰場,另一個時間,她仍會在她的軍隊製造的痛苦中漫步。這是她的權利。但是這場戰鬥卻不同尋常。賓納里亞已經是她的了,但是一個賓納里亞戰士卻在試圖阻止 她。她不在乎那些弱者。她只關心那個服務於克撒的奇怪的男人。她走向監牢,其中一些囚犯被她嚇得慌不擇路,逃到了她的腳下,腦袋頓時被踩得粉碎。薩保·突 瓦克支解了一些囚犯,雖然不是故意的,但也沒有故意躲開他們。她必須小心了,血使她的腳步有些不穩,在任何網中——甚至是自己的網中,腳步不穩就意味著死 亡。
到了監牢的牆下,她緩緩地在陡峭的石牆上爬行,然後把自己拋向天空。她抓住了院子上空的一條繩子,爬向那些可憐的人,爬向了傑拉爾德。

*****


歐琳站在飛船的踏板旁,第一批囚犯為了上船而浴血奮戰,他們在自相殘殺。一個攀登者的背部被破瓶子刺傷;另一個也正在為他那砍傷的膝蓋而痛苦著。無數的腿 被下面的手無情地撕扯。歐琳想制止所有的血腥行為,但這是不可能的。甲板被染紅了,她也只能使飛船的踏板更往下陷。

現在只會有更多的流血。晴空號已經裝載了六百名囚犯,他們充斥著每一個角落。傑拉爾德本來是來這裡招募軍隊的,沒想到卻成了救濟難民。晴空號再也不能裝載更多的難民了。剩下的人還在相互戰鬥,還會再有血腥。
更糟的是,哪裡都看不到傑拉爾德的蹤影。
「收起飛船踏板。」歐琳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是一個蒼老明智的聲音,他的提議沒人反對。
但是歐琳猶豫了,她看著這個盲先知:「我不能宣判他們的死刑。」
「你沒有宣判他們,」他說道,「只是給了他們緩期執行。但是,如果你現在不收起飛船的踏板,那連你救起的那些人也會喪命了。」
歐琳面色蒼白,「那麼,傑拉爾德、哈娜和坦格爾斯怎麼辦呢?」
「這也是你為什麼要收起踏板的原因,」盲先知說道,「如果不這樣,他們也會死的。傑拉爾德已經拯救了他可以拯救的人。他有了他的軍隊,別的戰場急需他的軍隊,讓我們來拯救你的朋友和這個世界吧。」
歐琳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定了定神。過了一會兒,她下去收回了踏板。在一片憤怒的叫喊聲中,她平靜地走到話筒前,打開它說道:「卡恩,起飛!」

*****


傑拉爾德懸在集中營庭院的上空,他就要到達牆邊了,還有五十英吋,就在他的下面。

突然,一個巨大敏捷的東西出現在他面前,傑拉爾德馬上就知道她是誰了。
「薩保·突瓦克。」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母蜘蛛渾身都是腿和毒液,她美麗的臉在黑夜中就如同一個蒼白的污點。
「我很高興你還記得我。」
傑拉爾德換了個位置,緊緊抓住哈娜,由於失血過多,她變得更虛弱了。
「你不會贏的。」
「我已經贏了,賓納里亞是我的。」
「你無法擁有整個多明納里亞。」
「我是不能,但我的主人可以,而且他也願意這麼做。」
「你不可能擊敗我。」傑拉爾德兩眼冒火,憤怒地答道。
「我已經打敗你了。」
薩保·突瓦克向前衝去,她長著倒鉤的腿擊向哈娜,把她甩到一邊。哈娜掉了下去。傑拉爾德想去抓住她,但蜘蛛女卻在一旁阻止了他。她用四條腿抓住繩子,用另外三條腿抓住斯奎。至於傑拉爾德,她纏住他就像曾經纏住坦格爾斯一樣,她腿間的刀鋒閃閃發光。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是把你送給我的主人呢,還是自己留下來享用呢?」
傑拉爾德說道:「讓我來為你做決定吧。」他把他手腕上的手鐐卡在了她的腿連接處,她不得不揚起腿來,傑拉爾德趁機逃開了。
薩保·突瓦克伸出腳,想在空中抓住他,但是她太慢了,沒能抓住傑拉爾德,他掉下去一定會死……
但是晴空號就停泊在下面,他們都被接住了。就這樣,這艘難民船安全地帶著她的船員們起航了。
薩保·突瓦克看著飛船遠去,她不會追上去抓他們了。
傑拉爾德還是被打敗了,他夾著尾巴逃跑了,賓納里亞是她的了。她的任務完成了,她的主人將會把喀洛斯賞給她。
如果傑拉爾德敢在喀洛斯出現的話,那他就是她的了。

 


 

 

第十三章 仿索藍人的甦醒


 克撒和巴林沿著陶拉里亞山坡大步朝著一個叫做「巨人之頂」的地方走去。儘管戰鬥幾乎遍佈了整個世界,這個島卻還是個平靜的地方。陶拉里亞是個小島,遠離所 有的大陸,它處在幾種風向的糾結處,因而很難被發現。因為陶拉里亞被魔法包圍著,又經常有飛艇來此巡邏,它便成了多明納里亞最安全的地方之一。這裡也是克 撒和巴林的家。
千年來,他們在此工作,培養新一代技術兵,並為這次反侵略戰爭作準備。在這裡,他們教導泰菲力,而泰菲力現在也已經成為了一名旅法師;基圖的尤依也在這裡 學習過;穆塔尼在這裡創造了晴空號這艘偉大的飛船;甚至連珊迦也在這裡居住過。這座島是每個偉大的多明納里亞作品和技術兵的誕生地,也是那些由生物工程改 良過的戰士們──仿索藍士兵的誕生地。
他們今天來的目的是喚醒兩位仿索藍士兵的領導人,他們將在喀洛斯之戰中率領多明納里亞軍隊。
旅法師和魔法大師到達了「巨人之頂」。巴林大口地喘著氣,對於一個幾千歲高齡的人來說,他的體形已經非常好了,看上去像五十幾歲的人。而且,即便是一個三 十多歲的壯年人要登上「巨人之頂」也一樣會氣喘吁吁。巴林的氣息不穩,有部分原因是由於他對這個地方的記憶──下面那深不見底的峽谷曾聚集了許多非瑞克西 亞人。就在這個山頂上,他第一次同入侵的非瑞克西亞人作戰,他也曾經駕駛過撲翼機掠過那個裂谷去搭救旅法師克撒。
克撒沒有喘粗氣,他甚至不用呼吸。他陷入了沉思中。當他的眼睛掠過地平線時,那寶石般的眼睛透出靈光。白牆藍瓦的陶拉里亞技術兵學校就在他身後,而他面前則是無盡的荒野。
陶拉里亞經歷過一次大爆炸,使它成了一個有著時間創傷的地方,它們被稱為時間裂縫。有的地方有很深的時間裂口,在那裡時間以蝸牛的速度前進;有的地方則是 時間高原,時光飛逝如電。克撒引發了這場大變動,當然他也因此而受益不少。他在時間快速飛逝的地方建立實驗室,僅用幾天時間就可以完成幾個星期的研究,而 且經過生物技術改良過的人都可以繁育下一代。至於時間過得慢的泥沼地區,則最有利於儲存食物、製品和電場。
「那裡,」克撒指著一系列被緊緊圍住的時間區,其中一些是黑色的快速時間區,陽光迅速被吸收;另一些則是銀白的慢速時間區,在那裡陽光的放射時間會加倍再加倍。「那裡就是『時間之屏』,我們貯藏仿索藍士兵領導人的地方。」
「他們是塞迪亞斯和阿格內特。」巴林補充道,「你一定記得,對我們來說的一個世紀,對他們來說只是酷熱的幾分鐘而已。他們一定希望我們知道他們的名字。」
克撒轉過去盯著魔法大師,「你也一定記得,這兩個人是為了完成他們的使命任務而經過改良的,除了我給他們的思維,他們沒有其他的想法。」
巴林聳了聳肩,站在「巨人之頂」的另一邊指著『時間之屏』說道:「我們把他們放出來吧。」
從「巨人之頂」下來比爬上去總要容易得多。這條路經過了一千多年已經變得很平整了,它向下一直通向一座長滿野葡萄的涼亭,向上則通至一座氣候溫和的慢速時 間樂園──安格羅德。克撒和巴林離開小路,穿過一片黑莓叢,來到一面閃閃發光的白牆前。這面牆發出耀眼的光芒,它能阻隔能量。仿索藍士兵領袖們就在頂端的 最亮處,在那裡時間幾乎不存在。
克撒寶石般的眼睛變暗了,他可以隨意改變身體的形狀和顏色。而對於巴林來說,要保護自己就有點麻煩了。他在自己周圍揮了揮手,在自己的眼睛和皮膚上形成了一層黑色的遮蓋物。他看上去就好像一個夜半之人,他的衣服就像掛在看不見的人形上。
兩人肩並肩大步走到最亮處。透過已變暗的視線,他們僅能辨出光亮之中的兩團白色物體。那是兩座活石棺,每座都有十英呎高六英呎寬。這一個世紀以來,它們使其中的領導者免受陽光的照射。炸藥可以把它炸開,讓困在其中的人重回到時間長河中。
克撒和巴林分站在兩邊,如果他們站在中間,炸藥爆炸時,便會死無全屍了。
「準備好了嗎?」巴林問道。
「讓領導者出來吧。」
咒語很簡單,沒有手勢,沒有語言,也沒什麼其它耽誤時間的儀式,那些只會起到不好的效果。
炸藥爆炸了,門裡透出的光芒比太陽光還耀眼。在這裡爆炸是迅速的,門框脫落了,門裡的人漸漸顯現出來。塞迪亞斯和阿格內特的身形巨大,周身浴於火中,臉貼 在包著軟墊的內層門上。這兩個仿索藍士兵有8英呎高,藍色皮膚,肌肉結實。他們就像憤怒的魔鬼一樣怒吼著衝出了『時間之屏』。
第一扇門衝破了時間區,它的金屬表面劃裂了時間區,使正常的時間形成漩渦,同時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然後便傳來了時間區關閉的拍打聲。第二扇門也同樣 穿破了時間之牆,爆發出巨大的能量。這是精心設計過的,為了避免門飛出幾里之外,殺死門上的人。在『時間之屏』外,兩扇門並排倒下,砸到了地上,發出兩聲 巨響,門周圍煙霧升騰,根本看不清門上的人。
巴林又念了第二道咒語,他的手指間颳起的風,吹向兩塊冒著煙的金屬門的下面,慢慢地把它們抬到空中。咒語將門抬離了『時間之屏』,穿過了黑莓叢,降落到通向安格羅德的小路上。
巴林和克撒緊跟其後。他們一邊走,一邊脫掉他們身上的黑色保護層,等他們到達小路時已恢復了本來面目。煙霧散去,露出兩個即將率領多明納里亞軍隊的領導者。
他們身形龐大,每個人都有300磅重。他們是人,但僅可勉強算得上人。他們的胸腔像犀牛一樣強壯,胳膊像猩猩一樣有力,腿向馬一樣健壯。他們不僅有兩具強健的身體,還有兩個聰明的頭腦,已經經過了各種戰略訓練,為完成他們的任務做好了準備。
塞迪亞斯先站了起來,捆住他們的繩子根本經不起他舞動的胳膊,繩子斷裂了,揮舞著打在了石頭路上。他比大多數男人都高出兩個頭,但他那滿頭豎立的銀發,使 他看來還要更高些。他的臉上和前額刻有索藍的徽章,上面有他的名字和出生年代。他穿著盔甲的雙肩比巴林還高,雙眉突出,目露精光。
「戰爭開始了嗎?」塞迪亞斯問道,聲音如同熊吼。
「是的。」克撒簡短地回答著。
塞迪亞斯會意地點了點頭,下顎翹了翹,「我的軍隊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克撒說道。
領導者的眼睛轉向跪在另一扇門旁的巴林,問道:「阿格內特怎麼樣了?」
魔法大師抬起頭,抽回放在阿格內特脖子上的手,說道,「他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也許爆炸太劇烈了。」
塞迪亞斯只用兩步便跨了過去。他腳踩著門,用手拽開繩子,然後迅速地將他的同伴拉了出來,把他平放在石頭上,把手握成拳,鎚擊著阿格內特的胸膛。
阿格內特的身體動了動,但還是沒有站起來。
塞迪亞斯深吸了一口氣,給阿格內特做起人工呼吸。
「他一定得活過來,」這個巨人一邊敲擊著阿格內特的胸膛一邊吼著。
「真奇怪,」克撒看著這一幕想著。確實很奇怪,阿格內特的肌肉組織是完美的,他的身體是800年來基因研究頂峰的產物,他就像個毫地暇癖的雕塑,只不過體溫是冷的。「他在裡面只不過呆了五分鐘,是什麼殺了他?」
「也許是爆炸的衝擊。」巴林跪在這具毫無生命跡象的身體旁,塞迪亞斯正在忙活著。「或者外罩已經失去保護作用了,要不然就是太陽的光線……」
「我們可以讓兩支軍隊歸屬一個領導者指揮。」克撒仔細想了想。
塞迪亞斯站了起來,「沒有他我不能戰鬥,我們在一起訓練,不僅如此,我們的生命……」他又敲了一下那靜止的胸膛,「我們有著相同的軀體,相同的頭腦,我們的基因是相同的,我們能想對方所想,沒有他我不能戰鬥。」他又給阿格內特過了一口氣。
「我發現了你設計中的一個缺點。」巴林對克撒說道。
阿格內特突然咳嗽起來,就好像魂魄突然回到了體內似的,他喘著氣,用手抱住了塞迪亞斯的拳頭。阿格內特睜開了雙眼,是同樣的天藍色的眼睛,他的眼裡充滿了瞭解,片刻後便有了意識。
他笑了笑,塞迪亞斯拉著他站了起來。
「侵略已經開始了吧。」阿格內特猜道。
塞迪亞斯專注地看著他同伴的眼睛,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是的。」
「我們的軍隊都準備好了嗎?」
「是的。」
克撒看了一眼巴林,「你剛才說什麼缺點?」
巴林聳了聳肩,「現在他們不必單獨作戰,但一個禮拜後?一個月後?一年後?肯定會的。」
「也許是你得單獨作戰,」克撒答道,「或者是我。」
阿格內特轉過身來,朝克撒粗魯地鞠了一躬,「馬爾拉主人,我們的戰鬥從哪裡開始?」
「沙漠,那裡正適合部署軍隊。我自己曾在那裡打過仗,每個人都在那兒打過仗。我們要拖住非瑞克西亞人的地面軍隊以便奪回喀洛斯。」

*****


薩保·突瓦克到達了喀洛斯。

她在她的私人飛船駕駛室內駕駛著,這是她自己設計的──配有飛行甲冑的單人飛船。這使她能用她的八條機械腿和兩隻手臂來控制動力石。它飛得比其他任何非瑞 克西亞飛船都快,而且配備了更多武器,她的每一條腿都可以控制一門光炮。它的主體部分是這個母蜘蛛的駕駛室,其他的便是動力中心和金屬。當她率領一支空中 艦隊時,這駕飛船便停在指揮巡洋艦上,以代替原來的船橋。薩保·突瓦克已經替換掉了原來的船員。
可是她並沒有帶她的艦隊來,他們正忙著在賓納里亞搜索最後的獵物,他們已經不需要她了。她的勝利簡直太完滿了,她的主人也很滿意。其他的指揮官正在亞維馬 雅、西瓦、傑姆拉和凱爾頓作戰。他們甚至還沒有找到陶拉里亞。 賓納里亞是早期戰爭中的第一場大勝仗,薩保·突瓦克被升為整場侵略戰爭的第二指揮官。她的主人提升她真是個明智的決定,而讓她遠離他則更是明智之舉,因為 黑寡婦有食其配偶的習慣。
不久喀洛斯也會屬於薩保·突瓦克,她會站在她主人面前登上他的王位,然後她還會征服寇維克斯。
飛船輕輕掠過一條沙漠小河,然後扎入另一片黑暗中。薩保·突瓦克的腿在駕駛室內小心地移動著,她每動一下飛船就會跳動一下。她滑入黑暗平原的腹地,來到一個古老的山谷。
她知道這是個著名的地方,曾被稱為麥格登·迪菲爾,是通向索藍城最便捷的路線。當它還只是個狹窄的山谷時,索藍人曾沿著這條道行進,同非瑞克西亞人作戰。神者的智慧使他們在那場戰爭中遭受了重創。可是,他們還是想將他同他的世界隔開,同多明納里亞隔開。
薩保·突瓦克的飛船從懸崖上升起,飛入喀洛斯廣闊平坦的平原,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塊岩石。
它是海爾森曾站過的僅剩的一塊了,岩石下的洞穴——曾被稱為地獄之洞——是通向非瑞克西亞的永久入口,也是6000年前神者被逐出多明納里亞時關閉的門, 同時又是4000年前「兄弟戰爭」之初克撒和他弟弟米斯拉所打開的門。這扇門被叛徒珊迦再一次關閉,後來便一直這樣關閉著。現在門大開著,成為戰爭前期的 唯一入口,它屬於薩保·突瓦克。
她會讓它一直開著,她要讓大批的非瑞克西亞陸軍穿過入口來到這裡。更重要的是,她要同旅法師克撒作戰,而克撒一定會動用他的軍隊關閉這個入口。
薩保·突瓦克又動了幾下她的腿,飛船便呼嘯著飛過喀洛斯洞穴。眼前出現了一幅美麗的場景,軍隊整齊地排列著正等待著她的到來──非瑞克西亞步兵、女巫引擎、龍形引擎、尼格托司、牧師、沙蟹……有十萬人之多,他們遍佈整個沙漠,像莊稼一樣蔓延至天邊。
薩保·突瓦克的飛船在空中飛旋,他們用快樂的尖叫聲歡迎她。他們的領導人來了,他們偉大的母親,他們歡呼著,「薩保·突瓦克!」

 




第十四章 奇特的救世主
 

在亞維馬雅最黑暗的時刻,穆塔尼來到了一個陰暗的地方。「亞維馬雅之心」是森林中最老最大的巨型植物──一棵5000英呎高的樹。它的根拱出了地表,樹冠巨大得像一片森林。以往,這裡是個平靜祥和地方。但是現在,它已經飽受戰爭的摧殘。
這兩天,非瑞克西亞的運輸部隊盤旋在森林上空,一些怪物從上面滑下來,順著繩索落到「亞維馬雅之心」的頂上。
這是一個神聖的地方,和一個城市一樣大。很久以前,穆塔尼曾切下一片樹心,將它贈給了旅法師克撒。在大樹被切開的地方長出了晴空號的船體。有理性的人絕不敢在「亞維馬雅之心」上居住——無論是妖精、小鬼還是德魯依特教徒都不行。
它那神聖的樹皮,被非瑞克西亞人的爪子玷污了。每一個樹枝都成了這群邪惡軍隊的通路。非瑞克西亞人群集在大樹上,把樹冠上的枝條都壓彎了。他們撕掉樹葉, 將綠色的捲鬚拉直,將它們致命的釘子插入這棵有生命的大樹,就像它們對整個森林所做的一樣,非瑞克西亞人使生命死亡。
失去了這棵樹——這棵最神聖的樹——就意味著失去一切。
「亞維馬雅之心」上沒有居住守衛者,所以大樹只能自己保護自己。它將插進去的釘子變形,向它們注入古老的綠色力量,釘子獲得了生命,黑色和綠色混合在了一 起。那些插進大樹巨大樹幹上的釘子突然向上射出,刺穿了站在上面的非瑞克西亞人。黑色的釘子刺穿了這些怪物。最先被刺死的是那些坐或跨在釘子上的人,然後 就是其他所有的人。釘子的數量不斷增多,甚至從大樹上完好的部分也刺了出來。一旦「亞維馬雅之心」知道了死亡的秘密,它的所有的木紋就都會知道。
這裡突然成了非瑞克西亞人的大公墓。
「亞維馬雅之心」勝利了。
穆塔尼漫步於戰場上,走在那些痛苦掙扎的野獸中間。沒有一個非瑞克西亞人倖免,每一個人都被釘子串起,掛在上面。它們油狀的血液靜靜地流淌,把釘子柄染成了金色。他們帶鉤的腿在痛苦中顫抖,爪子在空中亂舞。
穆塔尼在樹上走著,來到一個曾經是人類的非瑞克西亞人跟前。這個怪物長著人類的腿,腳已經被刺穿了。它的上身像公羊一樣粗壯,但是沒有毛,渾身都長著流著毒液的尖刺。
穆塔尼伸出手放到怪物的傷腳上,通過那發熱的肌體,他的思想觸及到了它的思想。
他看到了另一個地方的幻想,這個野獸恐慌地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殺場。穆塔尼看到的不是樹頂,而是黑紅色的地面,宛如肌肉被割開一般。天空好像是地面的倒影 ──也是一團血紅色。地面和天空間掛著成千上萬被刺死的人。他們不是非瑞克西亞人,他們是男人、女人和孩子。非瑞克西亞人在垂死的人中安靜地走著,它們中 間坐著一個瘋子。他微笑著從一個精緻的杯子裡喝著什麼,還對自己唱著歌。
從非瑞克西亞人的思想裡,穆塔尼得知了這個可怕世界的名字——瑞斯——和這個瘋子的名字——寇維克斯。
這就是他們的敵人,這個人——這個怪物——就是他組織了侵略軍,寇維克斯在他自己的世界裡殺了成千上萬的人和精靈。對它們來說,「亞維馬雅之心」是在報復。
穆塔尼放開了這垂死野獸的腳,他的思想也同野獸失去聯繫。亞維馬雅的恐怖景象代替了瑞斯的景象,兩者根本沒什麼區別。「亞維馬雅之心」變得和瑞斯的山坡一樣可怕,它已經學會了死亡的伎倆。
「也許這注定要發生。」穆塔尼沉思著,「也許要打敗這些敵人,我們必須變得和他們一樣。」這是什麼勝利?一旦他們成為非瑞克西亞人的敵人,非瑞克西亞人就不戰而勝了。
穆塔尼感到極大的悲傷。「亞維馬雅之心」被嚴重破壞了。所有的綠色都被撒裂了,所有平滑的部分都插滿了釘子,亞維馬雅最神聖之樹的樹冠已成了一個公墓。
穆塔尼覺得很虛弱,跪了下來。他樹藤一樣的手放在飽受摧殘的樹幹上。他的思緒飛入樹內,他感覺到了大樹的痛苦。那些向上滋生的長釘同樣也在向下滋生。當綠 色的生命同黑色的死亡結合在一起,便生成一個毒瘤,吞噬著生命。「亞維馬雅之心」已被那些殺傷敵人的長釘刺得奄奄一息。
穆塔尼感到一陣眩暈。
失敗了。
「亞維馬雅之心」正瀕臨死亡,它正在成為非瑞克西亞人,森林已經沒救了。
「蓋亞,聽著,雖然我們打敗了這些怪物,我們自己也變成了怪物。森林沒了,被毀了,有生命的樹變成了死亡的工具。」
蓋亞沒有說話,穆塔尼感覺到她也快要死了。
穆塔尼的悲傷又變成了氣憤。如果有誰可以救亞維馬雅和蓋亞的話,那麼那個人一定是他。
穆塔尼開始彙集紅色的力量,以前他曾和紅色結盟──同閃電與火,同卡甫蜥蜴和熔岩。它們沒有毀壞森林,反而被轉化為生命的力量。
啊,這就是最大的不同。「亞維馬雅之心」將自己轉變為死亡的力量,相反地,它也應該用生命的力量轉化了敵人。
穆塔尼笑了,由根形成的牙齒亂成一團。他知道了該如何拯救森林了。
穆塔尼閉上了他的薊花眼睛,跌坐在樹幹上。他的手指相互纏繞著伸入裂縫,他的思想跟著進入了痛苦的樹。他消散了,樹藤的身體在樹枝外脫落。
穆塔尼渾身疼痛。如果他不發掘出疼痛的力量,他便會疼死。他利用痛苦穿過樹冠到達大樹古老的樹幹。穆塔尼憤怒地沿著樹幹落下。下落了5000英呎後,到達 了球根,然後他繼續延伸。他繞過了圍繞在巨樹周圍的上百棵大樹,穿梭於成百萬的樹中間。他把自己對「亞維馬雅之心」之死的憤怒傳達給了每一棵樹。
他召喚著它們,召喚著巨大而又無邊的森林。
「讓我們告訴這些黑色怪物生命的力量,」他對這些樹說,「讓勝利吞沒死亡。」
森林響應著他的召喚,每一棵樹的精靈都吸收了他的憤怒。自從旅法師克撒困住它們以來,這些古老的靈魂第一次興奮起來。一種巨大的力量——森林本身的力量 ——被激起。亞維馬雅一直都是有感覺的,現在它正在甦醒。慾望的小樹葉聯合起來,個體的力量聚集到一起形成一股強大的綠色力量。
「亞維馬雅之心」本身就是魔法暴風的彙集點。它的樹幹發出磷火。隨著能量的滲出,它的樹皮發著光。綠色的能量從痛苦的大樹旋轉而出,腐爛的木頭獲得新生,年輪開始更新。能量湧出大樹,衝向佈滿長釘的樹冠。
綠色的力量衝過深深刺入的長釘,流過所有的樹枝,沖走了黑暗。魔法充斥著每一個空間、每一個組織,撫平了每一處創傷。
穆塔尼沿著「亞維馬雅之心」而上,為其獲得拯救而感到高興,然而接下來的情況卻出乎他的意料。
力量在長釘的頂部沒有停下來,繼續流向那些被串起的生物,穿過發亮的油和酸性的淋巴液。正如森林的靈魂使枯木重生,這股力量也使綁在那裡的怪物復活了。它 們掙紮著,叫喊著,但森林還沒有結束對它們的轉變。森林長出了細胞壁,發亮的油變成了樹液,血管變硬成了藤曼,骨頭變成了心木,肌肉開始變脆,皮膚變成了 樹皮。非瑞克西亞戰士慢慢地變成了木頭野獸。
森林正在轉變它的敵人。
這支新的木頭軍隊一個接一個地從那些把它們串起來的長釘上下來。它們每一個都是由木頭製成的,就好像穆塔尼用自己的後代組成了一支軍隊。
非瑞克西亞人的大公墓成了一個真正的城市。
「亞維馬雅之心」得救了。
一個神聖的種族從腐爛中誕生。
穆塔尼站了起來,用那些捲起的葉子和剝了皮的樹枝重新組裝了自己。一束長青藤組成了他的軀幹,他所收集的能量從每一片葉尖發出,他的光影使大堆樹葉聚向 他。穆塔尼成了一個巨人,高高地站在那些木頭戰士的上面。那些木頭戰士站在那裡,站在那些曾殺死它們的長釘旁看著他。
巨人跪了下來,把他的手放在其中一個戰士身上,他的意識便跳入了木頭人。它還是有著非瑞克西亞人的幻想和戰爭的意願,但也僅此而已。它已經變成了森林的孩子,森林就是亞維馬雅精靈和意志的所在。
穆塔尼後退了幾步,看了看其他人──一隻神聖的軍隊。「你們曾經是一些該死的混蛋,你們曾經是非瑞克西亞人,但以後不再是了。你們在亞維馬雅出生,森林將 你們從死亡中解救出來。那些給予你們第一生命的不再是你們的父親,給予你們第二次生命的才是你們真正的母親。對於你們來說,約格莫夫不再是什麼,蓋亞是你 們的全部。」
上千隻拳頭——粗糙的樹皮握成的——舉向天空,喊著「蓋亞!」
「你們現在要為她而戰,同惡魔作戰,為蓋亞而戰!」
「蓋亞 !」

*****


在亞維馬雅的妖精王國裡,非瑞克西亞人遍地都是。巨大的卡甫蜴晰因為吃著這些屍體而變得肥碩,卡甫根本就不需要噬血或耍詭計。非瑞克西亞人太多了,只要打一個哈欠就能捉到一個。

當然,國王死了,他一半的妖精臣民也已經死了,另一半則到處躲藏。他們偶爾出去攻擊敵人,由於知道必死無疑,便對愛人和母親發下誓言,這總比懦弱的哀求著死去要好。這種事森林是不會做的,它寧願死去也不願哀求。
這種景象沒有盡頭,不是這些灰色頭顱的魔鬼佔領亞維馬雅,就是那些長著紅鱗的晰蜴佔領它。至於那些居住在森林中的人——像妖精、猿猴、德魯依特和綠人則成了食物鏈的最底層。死亡降臨到每一個人身上,而滅亡則是它們最終的結果。
這些新的野獸是什麼?它們湧到樹幹上,佈滿了整個樹冠,是更多的非瑞克西亞人嗎?看起來好像是,它們的眉脊和長著角的肩使它們看起來像。那它們為什麼自相殘殺呢?
非瑞克西亞人是個例外,它們轉向自己的兄弟。它們撲到這些新出現的野獸頭上猛咬,但卻像在咬一棵樹。它們把毒針刺向它們的腹部,毒液卻只撒在了表面。它們的爪子抓在這些野獸身上只是擦破了一點皮。
那麼這些奇特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它們外表看起來好像是非瑞克西亞人,但裡面卻是森林的孩子。它們打起仗來就好像受死亡的驅使,但它們卻為生命而戰。它們 球狀的頭顱上戴著花環,爪子間長著帶吸盤的樹枝,甚至到處都有小漿果。當非瑞克西亞人以為它們嘗到的是腦漿時,它們嘴裡冒出的其實就是這些嘗起來甜甜的槳 果,既致命又甜蜜,既柔軟又粗糙──它們確實是奇特的救世主。
那個在它們中間蹣跚而行的又是什麼呢?如果它小一點的話,可能就是穆塔尼──但是這個東西太龐大了!它一步便踩死幾十個非瑞克西亞人,然後又殺死幾百個,繼而又毀滅了成千上萬個。
是勝利嗎?
是不是只要森林不死,它就會殺死那些殺它的人?這樣的勝利應該感謝誰呢?
這些瘋狂的野獸根本就沒有名字,自從非瑞克西亞人600萬年前離開這個世界後就再也沒看過這種東西。能夠形容這些怪物的最貼切的詞語便是它們的嘴裡哼著的名字。
「蓋亞」。



 

 

第十五章 黑暗命運

 
晴空號正沿著賓納里亞岸邊穿過一片片云層升向空中。傑拉爾德站在晴空號的甲板上,拿著望遠鏡四處尋望。
其他的飛船在那裡上下襬動,都是些奇特的小型飛船,是賓納里亞神秘的空中防禦系統僅剩的幾艘飛船了。它們像小鴨子受到鴨媽媽的召喚一樣被吸引到晴空號周 圍。傑拉爾德以前不知道多明納里亞還有其他的飛船,在他沒認出飛船側面的「七個部落」的標誌前,他差點把一隻飛船從天上打下來。當晴空號穿過賓納里亞運送 囚犯遠離非瑞克西亞人的艦隊時,它收留了這支殘破的艦隊。這支艦隊大部分都是僅能載一人的飛船,只有少數幾艘還有空間幫助運載一些囚犯。
傑拉爾德臉上出現一抹嚴肅的笑容,誰會想到他成了飛行艦隊的指揮官、一小支軍隊的領導者、賓納里亞的保衛者、母蜘蛛的剋星!他沒費什麼勁兒便成了大家想要的人,他們不需要一個聖人,他們需要的是一個誠實的戰士,一個看到罪惡會全力與之抗爭的人。
即便如此,他的能力還是不夠,薩保·突瓦克打敗了他。
「也許當一個永不犯錯的救世主會更好些。」傑拉爾德冥思著,「趕走魔鬼,治癒傷者……」他感到了一種負罪感,「治癒傷者……」
傑拉爾德的視線離開了艦隊,他把望遠鏡掛好,大步走向船艙。下了樓梯,他來到了船員通道。晴空號的發動機使周圍的木製船體嗡嗡作響,大廳裡的燈光昏暗地照在沉睡的戰士們身上。傑拉爾德越過他們來到一扇門前,門裡的燈光映在走廊上,他大步走進了病號房。
病號房已經超載了,床上和地上躺的都是在戰役中受傷的人。傷得嚴重的有斷肢的、頭受傷的、身上有許多裂口的等等。其它傷得不怎麼嚴重的都睡在貨艙的板條箱上。歐琳在這二十多個傷員中間來回走動著,給他們力所能及的幫助。傑拉爾德徑直走向了一張床。
「哈娜,」他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把她臉上的一縷金發攏到腦後。「血止住了嗎?」
哈娜痛苦地看著他,「我不清楚,歐琳包紮得很緊。」她努力想坐起來,「我不應該佔著一張床……」
「躺下。」傑拉爾德將她放平,安慰道,「如果你不在這兒,歐琳就無法照顧你了,你待在這裡是為了她,不是為了你自己。」
「我現在應該在導航。」
「不,」 傑拉爾德堅持道,「西賽一個人就行了。況且,我們不會再到處漂流了,那樣會失去我們的艦隊。」他輕笑了一下,「其實,我也不清楚我們應該朝什麼方向前進, 我一直想聽聽那個老人的建議,但是沒人能找到他,他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現在我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休息一下,我們所有人都應該為下一場戰鬥做好準備。」
一陣突來的疼痛使哈娜捲起了身子。
傑拉爾德抓住她的手,凝視著她緊閉的雙眼。「歐琳!快過來!」
歐琳正在照顧一個雙膝截斷的人。她抬起頭,頭巾下一雙眼睛在果斷地判斷著。她的頭髮束起,頭上的柯·爾林硬幣在閃閃發光。她拿起一床白色的被子蓋在了病人的身上,然後走了過來。
她對傑拉爾德抱歉地一笑,「我們正在盡力,但是沒有足夠的地方,也沒有足夠的供給……」
「她怎麼了?」傑拉爾德打斷了她,指了指捲曲在草褥上的哈娜。
歐琳跪在褥子邊,「她這樣已經一個小時了,我幫她清洗過傷口,還讓她服了安眠藥。我不敢給她太多,怕她中毒,所有的方法我都試過了,連柯·爾林的魔法對這個瘟疫都不起作用。」
「我沒事的,真的。」哈娜緊咬著牙坐了起來,「我需要回到船橋上去。」
「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傑拉爾德說道。
「沒什麼,只不過流了點血,再加上一點感染而已。」。
歐琳下顎動了動,「我把紗布拉開,先看看傷口怎麼樣了。」
哈娜點了點頭,眼裡含著淚水。
歐琳迅捷而又很專業地拉開睡衣,露出了哈娜從胸骨到第一根肋骨間的腹部,紗布上有一小攤血跡,而紗布外的皮膚光滑呈粉紅色。
「看起來還不太糟。」傑拉爾德充滿希望地說。
歐琳將繃帶拽松,由於繃帶緊貼在滲血的肌肉上,很困難才揭下了一段,紗布上帶著一團血和黑色的腐肉。歐琳把它拿開,放在一個銀色托盤裡。
傷口使哈娜的胃部形成了一個3英吋深的洞,而感染使周圍的皮膚和肌肉腐爛得一塌糊塗。傷口的最底部有一片光亮的灰色薄膜,吞噬著她的腐水滴在那塊薄膜上。
「這是腹膜,」歐琳說道,「可以保護她的器官,但如果瘟疫穿過那塊腹膜……」
「我們必須阻止它繼續擴散,」 傑拉爾德喃喃地說道,「你不能把感染的肌肉切除掉嗎?」
歐琳搖了搖頭,「它就是這樣擴散的──我切掉腐肉,其他的又感染了,感染源太長了,你看。」她把睡衣又往下拉了拉。哈娜粉紅色的皮膚下,灰色的腐肉在向外擴伸,向上一直延伸到脖子,環繞著脊柱,向下延伸到膝蓋。
「我們必須阻止它,你得找到解決的方法。」
「是的。」歐琳把傷口包好,靜靜地回答道,「我知道。」
「好了,」哈娜說,「看完了,我會好的,歐琳是多明納里亞最好的治療師,她會……」她突然停下來,用手摀住腹部。
傑拉爾德把她的手拽過來緊緊地握住,「你是對的,你會好的,歐琳會治好你,我已經命令她了。我們注定要在一起……」
哈娜笑了,「你從來不知道你的命運如何。」
傑拉爾德笑著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但我知道我想要什麼,我一直想要你。」
歐琳包紮完傷口說道,「傑拉爾德總能得到他想要的。」
「真坦白。」
話筒裡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歐琳,傑拉爾德在下面嗎?」
傑拉爾德的回答中帶著一絲他自己覺察不到的輕浮,「啊,第三女神在召喚了!西賽,什麼事?」
「你最好上來一下,我們遇到點麻煩!」
「就來。」傑拉爾德彎下腰,吻了吻哈娜,「睡一會兒,歐琳會讓你入睡的。我需要你好好休息。等你醒了,我們就差不多找出辦法了。」他轉過身穿過擁擠的病號房走進了大廳。
傑拉爾德來到甲板,登上了觀望台,船頭前是一幅奇異的景像。
波光鱗鱗的水面上漂著一艘非瑞克西亞人巡洋艦,如果它不前進的話,看起來像是一座島嶼。海水在巡洋艦巨大的黑色船體後翻騰,巨大的海輪掀起層層巨浪。
「他們在幹什麼?」坦格爾斯倚在欄杆上問。
傑拉爾德抬起他的望遠鏡,向下看去,「他們好像在捕魚。」
非瑞克西亞巡洋艦的底層欄杆上擺放著一排排魚叉,供渾身長滿鱗的船員們使用。它們拚命地干著,裝膛然後發射,槍口迸出白色的長長尖角,落入海中將水劃開,在光亮的水面下,繼續前行。一群人魚被射中了。
「好像它們想捕殺人魚。」坦格爾斯說道。
傑拉爾德嚴肅地搖了搖頭,「它們是想捕殺人魚。」
他從望遠鏡裡看到,下面的箭射中了正在逃跑的人魚那起伏的尾鰭。那些箭好像可以自己導航,每支都直射入人魚的背椎上。人魚被射中後馬上死去,屍體漂到水面上。巡洋艦仍然繼續前行,也不去拾它們打下的獵物。
「它們想幹什麼?」坦格爾斯哼聲說:「它們不會是在浪費巡洋艦的魚叉吧?」
「那些可不是一般的魚叉。」
傑拉爾德將望遠鏡轉向守在魚叉旁的船員,它們裝進發射器裡的東西象蛇一樣蠕動著──不是蛇,是蜈蚣,身上伸出細長的腿,它們纏繞在船員們的胳膊上。槍手用 拳頭捶打蜈蚣的全身,將其弄平,並把它拉直,然後放進發射器裡。一秒鐘後,蜈蚣從船上飛入水裡擊中人魚,鑽進它的脊骨裡。
「脊椎植入。」傑拉爾德恍然大悟,「就像過去瓦拉司控制葛萊文一樣,它們先把人殺死,然後……」
還沒等他說什麼,他已從望遠鏡裡看到了那些被殺的人魚的下場。它們抬起低垂的頭,肢體瘋狂地抖動著,轉過身來驚恐地看著大船。它們背上佈滿了又長又粗的傷口,肌體像哈娜胃部的傷口一樣腐爛了。
「噢,是了。」傑拉爾德吐了口痰,把望遠鏡收起來。他捶了一下坦格爾斯的胸口,「我們拿槍去,把那艘捕殺人魚的奴役船打沉。」
坦格爾斯抬了抬眉:「你說了算。」
「準備戰鬥。」 傑拉爾德將雙手合到嘴邊喊道。他打開艙口邊上的傳話筒又重複了一遍命令,「準備戰鬥!通知整個艦隊,向下掃射,有炮的飛船都跟著晴空號走。」
西賽問說,「指揮官,我們得靠多近?」
「近到能把它們的角剪斷。」傑拉爾德站在光炮後把自己固定好。坦格爾斯搓了搓自己的角,「我們下去吧。」
「把它們趕到海裡,讓它們沉入海底喂鯊魚。」
「噢。」西賽只回答了一個字。
飛船快速前進,穿過云層。晴空號突然向下俯衝,發動機後面噴出一圈圈水汽。許多發動機一起吼叫著,飛船下衝時在空氣中發出尖銳的聲音,這些聲音本來可以讓下面的怪物有所警覺,但是下面巡洋艦自己的聲音更大。
晴空號像斧頭一樣向下衝去,好像要把下面的巡洋艦劈成兩半,那支殘破的艦隊湧在她身後,每一門炮都積蓄著火力。
藍綠色的海水在下面翻湧,海面上的黑色的巡洋艦也越來越近了。直到從砲臺可以清楚看到這可惡的東西時,傑拉爾德才下命令。
「開火!」
炮管裡射出紅色的光,坦格爾斯的炮響了兩次,第一次炮響炸開了一面牆,第二次將放著魚叉的甲板變成了火海。非瑞克西亞人和它們那些該死的娛蚣痛苦地蠕動著,直到大火將它們燒成灰燼。
船中央的大砲也加入了戰鬥,晴空號的四面都射出砲彈。它停在巡洋艦的上方,斯奎興奮地在船尾開著火,掩護著飛船,將非瑞克西亞人射來的砲彈從空中擊落。艦隊裡的其它飛船也朝巡洋艦發動了攻擊。
強烈的爆炸使巡洋艦不停地搖動,不停地冒出火焰。
「暫停!」當晴空號正在巡洋艦前面攻擊時,傑拉爾德命令道,「轉過身來再打它個措手不及,大家準備好第二次攻擊!」
飛船向空中疾升,和她下降時的速度一樣地快,艦隊跟隨其後。
傑拉爾德朝欄杆外看了看,下面的巡洋艦已經被毀得差不多了,滾滾濃煙從船身冒出,非瑞克西亞人的屍體到處都是。
「給它們一個教訓──讓它們攻擊毫無防備的海洋族!」傑拉爾德大笑道。
西賽將船轉向,一直向上升。
「並不是毫無防備。」坦格爾斯喊道。
傑拉爾德又向下看去。
海底深處噴射出巨大的水柱,包圍住那艘巡洋艦,水從上方傾洩而下,帶著一張巨大的網。網上的每一根線都以不可思議的力量拉緊了船身。船掙紮著想擺脫,但那 只是白費力氣。拉網的力量實在太大了,船衝入浪中,以飛快的速度下沉,船體承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壓力,出現了許多裂痕,最後巡洋艦在海底爆炸了。爆炸使海 上巨浪翻湧。
在深深的沸騰的大海中,巡洋艦沉沒了。
傑拉爾德目瞪口呆地盯著海面,喃喃地說道:「停……停止第二次攻擊!」
坦格爾斯一隻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傑拉爾德的肩膀,低視著翻滾的海面說道,「大海會照顧自己。」
傑拉爾德點了點頭,對著傳話筒說:「船長,保持高空飛行,不要離海裡的那些網太近。」
「是。」




第十六章 夢想中的人  


勝利。
從「亞維馬雅之心」到環繞四周的海,到處都洋溢著勝利的氣息。樹冠上圍坐著妖精,它們的歌聲在清風中飄揚。精靈成群地漂浮著,好像森林裡點燃的吊燈。德魯 依特人大步走在古老的路上,他們快樂的歌聲迴蕩在岩洞中。下面的莫里古墓火山洞裡,卡甫晰蜴正躺在那裡睡大覺,它們才剛剛享用完非瑞克西亞人,滿足了旺盛 的食慾。
許多非瑞克西亞人或葬身於卡甫晰蜴的腹中,或葬身在大海獸的腹中。其他的要麼被德魯依特的魔法炸成碎片,要麼被妖精的長矛撕裂,要麼就是被箭刺穿了。森林 裡現在還可以找到它們的屍體。妖精們點起柴堆將這些怪物燒成灰燼,一縷縷黑煙帶走了非瑞克西亞人油狀血液的臭味。
但亞維馬雅無法完全去除掉那些怪物的味道,妖精和精靈們盡力地去清洗黑暗,但森林已經吸收了一點邪惡力量。亞維馬雅獲得了一種免疫力,她存留著非瑞克西亞人的記憶並且知道了它們的弱點。
木頭人為森林打了最後一場戰鬥,它們原本是非瑞克西亞人,但是它們結合了與生具來的狂熱力量和森林的耐力,成為了永恆的守護者。一旦戰鬥結束,它們便附在 巨大的樹幹上,呆在那裡幾天甚至幾個星期都一動不動。它們通過葉孔來呼吸,只靠陽光和雨水來滋養。一群群羚羊毫不知情地經過它們身邊;蜘蛛將網結在了它們 頭上。然而,當非瑞克西亞人進入森林時,這些木頭人就會甦醒過來殺死它們。
勝利。穆塔尼呼吸到了勝利的氣息。在這場戰爭中,他一直在請求蓋亞,卻總得到一個沉默卻不容否認的答案。現在是讚揚而不是請求的時候。穆塔尼將他的思想傳 達給大樹,他的意識在樹中蔓延。森林成了他的身體,每棵樹就是他的一條肌肉纖維,每根樹藤都是一個思維的神經元。然而在這個思想還沒有完全形成時,一個念 頭突然闖了進來。
一個完美的生物在陸地上行走,這塊陸地不是亞維馬雅,而是海那邊的另一個古老的森林──羅堰。這個生物,他的靈魂曾在熔爐中得以煉造,在戰爭中得到磨煉。
穆塔尼從未見過這樣的生物,即便他的森林裡有十億種爬行生物。這是一個男人──一個妖精──是夢中的完美化身,但他是真實存在的。
「蓋亞,這個生物是什麼?」
穆塔尼知道他應該一直保持沉默,去感受這個羅堰的生物。
一個月前,他追蹤著非瑞克西亞人的惡臭出現在空中。他在瑞斯出生,卻從不邪惡。這個妖精個子高高的,銀色的長發紮成無數小辮子,鷹一般的眼睛,鋼鐵做的盔甲,渾身包裹在閃亮的油和血中。灰塵沾滿了他的全身,他跪在地上。以前的那次逃獄簡直快要了他的命。
他的名字叫艾拉達力,在瑞斯被叫做科奈克多──把自己的人民團結起來的人。
他的身後走來一個女人,她好像是從什麼地方突然出現似的。她同他出生於同一個黑暗的地方,但她卻是人。她長著火紅色的頭髮,身體精瘦而結實。她是非瑞克西亞人熔爐中的孩子。艾拉達力將她從她居住的地獄裡救了出來。她的名字叫塔卡拉,是瓦拉司的犯人,史塔克的女兒。
艾拉達力的另一邊還有一個女人,她和她的同伴們一樣的累,但她沒有倒下。 她是一個女戰士,手中還握著她的武器──一條鏈子和刀鋒組成這個叫托騰-瓦克的武器——在顫動的空氣中,它時刻準備好出擊。她的眼睛和頭髮都是黑色的,臉 上的表情很嚴肅,身上的肌肉和骨架都非常的結實。她也是在瑞斯長大的孤兒,邪惡的父母生下的孩子中會有怪物,也會有英雄。她就是位英雄,她的名字叫琳·西 薇,她將誓死保衛她的同伴。
「蓋亞,這些人並不完美。他們確實是英雄,但不是神。雖然艾拉達力和卡甫的出身相似,但他並不比卡甫的血統純正;這個塔卡拉由於長時間的監禁已有些憤世;而琳·西薇──鏈條和刀鋒在多明納里亞太普通了。是什麼使他們變得如此神聖。
他知道他必須保持沉默去感受他們。
他們從紐杜云走來,他們在尋找森林——羅堰。旅行者傳誦著他們的故事。每進一個村子,人們就會問他們去過哪裡,怎麼來到紐杜云的。艾拉達力講述他們的故 事,簡單而明確。他警告人們黑暗王國就要到來,魔鬼就要從云層中下來,災難將席捲多明納里亞。剛開始時,他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個腦袋壞掉了的傻瓜,和另外兩 個瘋子在塵土中流浪。
惡魔將從云中如雨般降臨的消息傳遍了賓納里亞、亞維馬雅,也傳遍了賽費拉、西瓦和凱爾頓。
村民們湧向艾拉達力。他若是知道怪物就要到來,那他也一定也知道如何戰勝這些怪物。艾拉達力的確知道,他告訴村民們怎麼做,他教他們如何刺穿怪物堅硬的甲 殼,如何在亮油裡摻毒,如何刺穿吸血獵犬的心臟。村民們記住了他說的每一個字。當他說他不能總滯留在去羅堰的路上時,村民們覺得他一定有救世的使命,於是 他們就跟隨著他。一些人趕緊先跑到森林王國裡,宣揚著即將到來的領導人的光榮業績,告訴大家是他在路上組織了一支軍隊與破壞羅堰的惡魔作戰。
斯塔普林的國王費杜斯派出鋼葉戰士去攔截艾拉達力的軍隊。妖精們埋伏在森林之中,弓箭手們盯著艾拉達力一行人靠近。
艾拉達力大步向前走著,眉毛上的汗珠閃閃發亮,雙目炯炯有神。塔卡拉走在他的右邊,琳·西薇走在他的左邊。
鋼葉戰士衝出樹林,擋住了去路,可是他們馬上就被跟隨而來的村民們包圍了。這麼多人本來是可以將他們打敗的,但他們是妖精。他們以國王費杜斯的名義要求艾拉達力的軍隊停止前進,返回紐杜云。艾拉達力的跟隨者們拒絕了。
艾拉達力沒有拒絕,他只是說:「希望你們能在即將到來的瘟疫中活下去。」然後他轉過身要走。
鋼葉戰士卻不允許他那樣做,他們以斯塔普林妖精鄉的名義要求艾拉達力跟隨他們去見費杜斯國王,並且遣返他的軍隊。再一次,艾拉達力的跟隨者們拒絕了。
再一次,艾拉達力沒有拒絕,他告訴他的跟隨者們,「回去保衛你們的家園,我有自己的軍隊。」他朝樹叢那邊作了個手勢,那裡聚集了大批的鋼葉戰士,他們正瞪大眼睛向這邊窺視。
就在這時,穆塔尼的意識同妖精們一起行進。他們走在高大成行的的林間,登上圍繞樹幹的羅旋式梯子。頭頂上高高的樹冠覆蓋了整個了村莊和城市。那裡還有圓錐形的高塔、廣場、瞭望台和舒適的小屋,正中央就是高大的斯塔普林宮殿。
「我也必須去,蓋亞,我也想見一見妖精們的救世主。」
在這裡穿行可比在亞維馬雅困難多了,在這裡,森林的邊緣被大海覆蓋著。
穆塔尼隨著一股花粉流躍到了海浪上空。這些弱小的生命差一點就支撐不起他。到達最近的著陸點,是一個很遠的跳躍。
穆塔尼的下方出現了一簇海草,他從花粉中出來,從海草上掠過。海草升到波浪尖上,他在海草上停留了十英里稍作休息,再次躍上了花粉流。
前方出現了陸地,那條靜靜的黑線不可能是海洋。有土地,就有綠色。一念之間,穆塔尼就到達了陸地。他跳進綠樹蔥蔥的山崖頂,就像一個孩子跳進一堆樹葉之中。
這不是羅堰,這裡的樹不過是些矮樹和防風籬,再也沒有其他的了。羅堰應該在不遠處。一片山胡桃和灌樹出現在起伏的田地上,穆塔尼跨過了它們。遠處,紫荊、赤楊連接著杜松和杉樹。羅堰在天邊隱約可見,穆塔尼一瞬間就到達了。
他又開始呼吸了。他站在這些高大的樹中──纏繞的樹根、成行的樹木和樹冠──這幾乎就是他自己的家園亞維馬雅。奎斯米克樹替代了馬尼古斯樹,妃雅麗茲替代了蓋亞,夢想之洞替代了莫里火山墓。或許這就是亞維馬雅。
羅堰也有自己的精靈,這個沉默的、優雅的羅堰的靈魂透過樹葉凝視著穆塔尼。
「原諒我的闖入,尊敬的莫黎墨……」
「你為什麼到這裡來,亞維馬雅的穆塔尼?」這句問話更像是在指責。
穆塔尼正穿過一棵大樹的樹皮,他感覺到了大樹的憤怒。「我來見艾拉達力。」
「正如所有的外來者一樣,他什麼也不是。」
「但是蓋亞讓他與眾不同,」穆塔尼說道,「我是奉她之命而來。」這些話當然有些誇大其辭。
聽到蓋亞的名字,莫黎墨的腦子開始嗡嗡作響,「這裡是妃雅麗茲統治的羅堰,而不蓋亞……」
「蓋亞統治著整個多明納里亞,也許連你的妖精都不清楚。」 穆塔尼答道,「妃雅麗茲不是什麼女神,她只不過是個……」
「那麼,快點!穆塔尼!看你該看的,做你該做的,然後離開。」
「好的,莫黎墨,遵命。」
穆塔尼繼續趕路,內心竊喜不已。莫黎墨為他的出現頭痛不已,可是他別無選擇。當魔鬼從空中降下時,他還會更頭痛。
當穆塔尼越過海洋時,艾拉達力和他的追隨者們還沒有到達樹頂,他並沒有走錯路。狐狸看到這麼一大群人,立即逃開了;兔子悄悄地伸出頭迷惑地看著他們。艾拉達力走在鋼葉戰士和他們的獵犬中間。
現在,他們正走向費杜斯國王的宮殿。
穆塔尼穿過巨大的藤蔓,登上了斯塔普林妖精鄉的大堂。
這真是個美妙的地方。奎蘇米克的枝葉向外延伸擴展,像一隻大手蓋住了王宮,樹葉中的三角旗沙沙作響。白色的庭院,懸在空中的花園,鮮花圍擁的涼亭──真是幅美麗的景象。亞維馬雅可沒有這樣的地方,穆塔尼的妖精一定會覺得這些太奢華了。
穆塔尼從奎蘇米克的樹葉裡鑽出來,看得更清楚了。
艾拉達力從藤蔓纏繞的門下走過,來到主廳。他的右邊是塔卡拉,她頭髮如火,目光堅毅;左邊是琳·西薇,她緊握著腰間的托騰-瓦克,他們的周圍全是帶有紋身 的戰士,這些戰士走在艾拉達力的周圍就像是他的保鏢一樣。他們走過彎曲的路走進朝堂。門大開著,國王費杜斯的大臣在裡面,還有更多的士兵站在兩邊。
穆塔尼從樹葉中撤出,躲入宮殿大廳的屋頂,向下看去。
大殿裡的木頭以金銀裝飾。在遠處,在紅地毯上和一塊玻璃牆前,是巨大的、黑色的王座。上面坐著費杜斯國王。國王已經很老了但卻強壯有力。他的白髮上戴著王冠,四肢又細又長,和樹根一樣強壯有力,在他多節的手指上,戴著一個斯塔普林皇族的戒指。
費杜斯國王饒有興味地看著這個被稱做妃雅麗茲之子的人。
艾拉達力跨入朝堂,塔卡拉和琳·西薇跟在他左右,一部分鋼葉戰士也跟了進來,剩下的戰士則用長矛擋住了跟隨艾拉達力的村民。
艾拉達力走向高高在上的國王,並示意塔卡拉和琳·西薇留在原地。她們遵從了他的命令,擋住了跟隨他們的鋼葉戰士。艾拉達力獨自穿過王座前紅藍相間的地毯,跪在國王費杜斯面前。
「陛下,我願為您效忠。」
斯塔普林國王滿臉的不滿,「我原以為你想讓我向你鞠躬呢。」
艾拉達力抬起雙眼,平視著這個統治者,「除了和從天而降的惡魔戰鬥,我從不期望任何事情。」
這個年邁的妖精諷刺地笑了笑,嘆了口氣,「噢,是啊,那些預言……」
「那不是什麼預言,是可靠的消息。我不是什麼先知,我只不過看到了即將壓近的敵人。在我的世界,我聯合了三個部落,帶領他們共同反抗非瑞克西亞人的殺戳。但是,在這裡,我不想領導任何人,只想為了對付共同的敵人,儘可能地幫助你們。」
「真的嗎?」國王問道,「你能提供什麼樣的幫助呢?」
「我能告訴你們如何同他們作戰。只有戰士可以留在上面作戰,其他的人都要撤離這座宮殿。因為這個宮殿和其他所有的大型建築是首先被攻擊的目標。」
穆塔尼聽了這席話,感動不已。或許艾拉達力不像妖精們想像的那樣崇高,但他無疑是誠實、大膽的。
「撤離這座宮殿?」國王疑惑地問道,「所有的人?」
「是的。我會和你的戰士並肩作戰,但是你和其他人必須躲起來,以渡過難關。」艾拉達力回答道。
這次,費杜斯國王點了頭,然後站了起來,一擺手,他身旁的衛兵就下去抓住了艾拉達力。同時,士兵們也抓住了琳·西薇和塔卡拉。大殿門外的人群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嚇得雅雀無聲。
國王說話了,「整個世界已經處於一個黑暗時刻。但是,艾拉達力,更可怕的是有人利用流言妄想成為一個騙人的先知……」
「我從未想爭得什麼虛名。」艾拉達力掙紮著想反抗。
「也許不是什麼先知,但是一定是一個想從戰爭中牟取暴利的人。」國王說道:「正如你所說的,你不是妃雅麗茲之子。」
「我從未說過那些話。」艾拉達力懇求道,「我只是個戰士,但是我被人們幻想成了偉大的人。」
突然間,穆塔尼明白了所有的一切。羅堰的人民需要一個領導者,而費杜斯國王無法勝任這項任務,所以蓋亞找到了這樣一個人,一個可以勝任這項使命的人,而且他被幻化成為具有神力的人。
國王堅持道:「我們正在聽你的無稽之談,我可不會撤離我的空中宮殿。你說的什麼地獄之國就要來了,我才不會聽信你呢!」
穆塔尼透過屋頂最先看到這一景象,他看到羅堰上空成千上萬的門敞開著,隨之而來的是成千上萬的瘟疫炸彈。穆塔尼從屋頂轉移到殿堂一角的枝幹中,開始組合自己的身體。樹葉的眉毛,帶刺的嘴唇,細枝的頭髮和兩個胚芽做成的眼睛。
「我是亞維馬雅的穆塔尼,艾拉達力說的千真萬確,現在,我們頭頂上的門已打開了,惡魔從天而降了!」
「衛兵!抓住這個妖怪!」國王指著穆塔尼大喊,「把他們帶進牢房。」
「大家必須到下邊去。」艾拉達力和穆塔尼齊聲說。
突然,什麼東西砸破了屋頂,看起來像是個小的隕星,但它是個結構更複雜的東西──圓球形的機器。瘟疫炸彈從天而降,它們砸穿了硬木地板,擊中了費杜斯國 王,國王在頃刻間就死亡了。它們擊中了遠處的牆,衝進王宮的其它宮殿。接著就是一陣恐怖的寂靜,白色的瘟疫從牆上的洞中噴湧而出。
「去大樹的根部!快到下邊去!大家必須到下邊去!」


 



第十七章 仿索藍士兵的夾擊之勢

 
塞迪亞斯站在仿索藍士兵軍隊的前頭,放眼向喀洛斯沙漠望去。
喀洛斯,這就是聖地,這就是非瑞克西亞人第一次被趕出多明納里亞的地方。就是在這兒,克撒和他的兄弟又允許非瑞克西亞人返回。這兩件事造就了仿索藍士兵, 就如同他們的父親和母親,他們所擁有的唯一父母。當非瑞克西亞人嗜血的慾望和多明納里亞的恐怖結合在一起時,就孕育出了仿索藍士兵。自上個千年以來,就不 斷地有仿索藍士兵出生——他們如同犀牛一樣強壯,火蟻一般不知疲倦,有著獵犬一樣的忠誠,但又像騾子一樣不能生育。仿索藍士兵被養大,受訓使用各種武器, 像儲備軍一樣被儲備在時間流逝緩慢的、超低溫的洞穴裡。然而,火熱的沙漠和聖地上的戰爭使這些寒冷的搖籃不再冰冷。
在這兒,非瑞克西亞人將再次被逐出多明納里亞。
塞迪亞斯深吸了一口氣,喀洛斯的沙塵被吸入他的肺部,然後從那裡進入了他的血液。他嗅到了非瑞克西亞人的味道。
非瑞克西亞軍隊整齊地佈滿沙漠,盾甲隊、血畜和騎兵排在了沙漠的邊緣,做好了開戰的準備。在他們的後邊是主陣營,有幾英里長的戰壕作為防禦工事,這些戰壕 是巨大的非瑞克西亞挖壕亞龍挖掘出來的。在往後就是喀洛斯——大洞穴上的廣闊的黑色石頭高原。它狹窄的入口通向世界的腹地,從那裡不斷湧出成群的惡魔,美 麗的惡魔。
屠殺這些非瑞克西亞人使塞迪亞斯感到心疼,他理解並欣賞這些對手。他們的身體同他的身體一樣,巨大而又結構複雜。塞迪亞斯像矢一樣的頭頂部和眉脊都是克撒 仿造非瑞克西亞人的頭製成的,這些改進使他的頭更像一個撞擊武器,也使得他的下頜肌肉強健。塞迪亞斯的骨頭更大,所以他的臉也更大,肌肉鼓起,牙齒鋒利。 他的胸和胳膊借鑑了熊的構造優勢,他的腿像馬的腿一樣突出鼓起。塞迪亞斯和他的軍隊與非瑞克西亞人一樣是不同尋常的野獸,他們只不過是被設計出來殺非瑞克 西亞人的。只有一點不同,仿索藍士兵為正義而戰,而非瑞克西亞人為邪惡而戰。否則,他們可能已經成為兄弟了。
塞迪亞斯手搭著涼棚,閃亮的藍眼凝視遠方,甚至越過了喀洛斯之洞。在那兒,阿格內特和他的仿索藍士兵軍隊已排列整齊。阿格內特是他真正的兄弟,他和塞迪亞斯生物機制上是完全一致的,他們一起訓練,還將一起殺敵。
儘管隔著一百英里的沙漠和十萬非瑞克西亞軍隊,塞迪亞斯完全可以聽到阿格內特的思想就如同那是他自己的想法一樣。
前進?
塞迪亞斯點頭同意,舉起手劃一個長弧,「前進!」
他從沙漠堤防上走下來。他的靴子踏著地面,塵土飛揚。接著,四萬雙靴子緊隨其後向前挺進。大地在他們腳下顫抖。非瑞克西亞人在這場戰爭中將受到兩面攻擊,這就是仿索藍士兵的夾擊之勢。他們會在夾擊之中痛苦呻吟,卻無處可逃。他們只有死。
塞迪亞斯走在他的自衛隊——八個戰士中間,他的兩邊各站四個。每人都有一個能夠刺穿厚金屬的動力石長矛,它可以把厚甲下的血肉刺碎,而本身滴血不沾。他們 腰間還掛著動力石寶劍,用於近距離肉搏戰,靴子中放有短匕首。前線的仿索藍士兵也都裝備相同。只要非瑞克西亞人動一下,他們就會全力出擊,大獲全勝。
非瑞克西亞人在沙漠的中心仍然按兵不動。他們很狡猾,他們不想攻上山也不想讓已經很長的戰線再深入了。這就意味著塞迪亞斯和阿格內特都比較容易向前推進。夾擊之勢更加緊了。
「停!」塞迪亞斯的軍隊到達了山底,正好到達弓箭手的射程範圍。「弓箭手準備!」命令聲在整個軍隊中迴響,弓箭手如潮水般湧向前。他們分成兩隊,前一隊單膝跪下。他們從肩上取出射程足有一英里的箭,箭桿足有六英呎長,箭頭裝有動力石的碎片。
「準備!」塞迪亞斯喊道,「放!」
頃刻之間,萬條弓弦在顫抖,一萬支箭如驚鳥般嗡嗡作響衝向天空。箭到達最高點後,像冰雹一樣鋪天蓋地地降下來。它們呼嘯著飛向緊密排列的非瑞克西亞軍隊,非瑞克西亞士兵已被嚇得面目蒼白。
突然,天空出現了一片銀色的云。轉眼間,所有的箭被吸了進去。
「那是什麼?」塞迪亞斯大聲問道。
銀云不斷上升,沿著箭走過的軌跡原路返回,飛向仿索藍士兵軍隊。它閃著光,以箭的速度在下降。
「蝴蝶!」塞迪亞斯警告道,「舉起盾牌!」
命令在軍中迴響著。塞迪亞斯和他的士兵急忙抽出後背的盾牌躲在下邊。蝴蝶落下來了,它們就如同落在錫鐵屋頂的冰雹一樣。露出肉的地方被蝴蝶的金屬翅膀劈開 了,耳朵、鼻子和手指被切開。它們鋒利的翅膀劃開仿索藍士兵的眉毛,嵌入他們的頭骨。仿索藍士兵的肩膀也被削得粉碎。從五百年沉睡中醒來的仿索藍士兵頃刻 間死傷無數。
塞迪亞斯從盾牌下伸出戴著鐵手套的手,抓住蝴蝶,把它揉搓得粉碎。周圍活著的仿索藍士兵也照著他的樣子做,刀片似的翅膀紛紛落在了地上。很快,這群蝴蝶已變得稀少,多明納里亞的戰士站起來把這噬血的生物擊得粉碎。
「前進!」塞迪亞斯命令道,劍尖指向沙漠。
離開那些已經死去的仿索藍士兵勇士,仿索藍士兵軍隊衝向敵人。他們臉上的傷口只增加了他們刺殺非瑞克西亞人的慾望。猛擊著僅剩的幾隻蝴蝶,仿索藍士兵戰士加速向前進軍,長矛和劍變紅了,不久,它們將變成金色。
「他們為什麼按兵不動呢?」塞迪亞斯感到疑惑。
他突然間悟到了答案。
地面在他面前突然迸裂,如山火在沙漠中爆發,塵土漫天飛舞。在塵土飛揚的中心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東西,它黑色的皮膚下伸出又短又尖的毛髮,如同短劍一樣。在 這只大蟲子的前部有一張由三個三角形嘴唇組成的大嘴,岩石一碰到它的嘴就變得粉碎。更糟的是,五隻這樣的蟲子同時出現了,如牆一般擋在仿索藍士兵面前,它 們就是為非瑞克西亞人挖掘戰壕的蟲子——挖壕亞龍,現在它們也將埋葬仿索藍士兵。
塞迪亞斯的一個衛兵,高舉長劍攻擊他面前的一隻大蟲子。劍鋒插入它粘粘的上唇,直沒入刀柄。一陣吮吸聲響過之後,那個戰士也隨之消失了。那張嘴能把岩石變成粉末,那個戰士也難逃劫難,變成了大蟲嘴邊的一抹鮮血。
這只大蟲蹣跚向前,它那如短劍似的毛刺入地面。又一名戰士揮舞著劍砍向蟲子的下唇,卻倒在了這只惡魔的腳下,他的身上被惡魔般的蟲子刺得千瘡百孔。蟲子從他身上爬過,他立即變得粉碎。
塞迪亞斯憤怒了,他把手中的長矛拋向大蟲的血盆大口。長矛擊中了大蟲,矛頭刺入了它的肌肉,繼續向深處刺去,穿透了大蟲的嘴唇和軟骨。
「用長矛!」他命令道。
又有三件武器插入了大蟲的嘴中,每個都向深處刺去。這隻野獸呼吸著,它那破爛的嘴唇間不停地呼出熱氣和血腥味。
塞迪亞斯後退了一步。若是這只大蟲和其它的一樣的話,那麼它的大腦應該在營養管的兩邊,長矛擊中它只是時間的問題。
蟲子突然扭動起來,它的頭釘住了圍在它周圍的戰士。仿索藍士兵向後撤退。蟲子開始不停的跳動,噴出血塊,做垂死掙扎。然後它們一個接一個地停止了呼吸,倒在地上不動了。
「集合!」塞迪亞斯大喊道,然後他揮手指向死去的蟲子之間那條路,「集合!前進!」
塞迪亞斯帶領他的軍隊穿過這條路衝了過去,遠處的非瑞克西亞軍隊仍在等待。他們只是些藏在蝴蝶和蟲子後邊的懦夫,怎麼樣才能使他們出兵呢?或許他們只是等待仿索藍士兵來擊敗他們。對於這一點,塞迪亞斯很樂意效勞。
仿索藍士兵沿非瑞克西亞戰線的第一次進攻只消滅掉了幾隻蟲子,進一步的進攻開始了。
噢,這些懦夫!他們到現在還沒有派出非瑞克西亞人人上場。只見前方出現一條跑動的線,泛著金屬的光澤。它們有四英呎長,蛇樣的身體上有四個鋼節。這些東西 用它們金屬的腳飛馳而來,它們的尾巴像蠍子的螫針一樣向上伸出。它們看起來就像是機械蜈蚣——除了向上翹起的尾巴,它們似乎沒有什麼明顯的武器。成千的這 種妖怪從非瑞克西亞人軍中衝出向前推進。
塞迪亞斯迎上前,他的長矛已經沒有了,現在還插在挖壕亞龍的屍體上。他拔出了他的長劍,劍鋒閃閃發光。所有的仿索藍士兵戰士都拔出了他們閃亮的長劍。
這種生物除了它們的金屬脊柱外不怎麼像蜈蚣……
仿索藍士兵的戰線開始收縮,隨著一聲震耳的吶喊,仿索藍士兵終於同這些野獸交手了。
塞迪亞斯並沒有喊叫,他忙於躲閃敵人。一隻蜈蚣把螫針伸向他的臉,他長劍一揮,鋼鋒閃爍斬向蜈蚣身後的螫針。長劍落在堅硬的金屬上,火星四濺,劍向下滑 動,砍到了連接各節的銅線上。在一種神秘力量的支配下,長劍把它的尾巴砍下來了。金屬尾巴打到塞迪亞斯的胸口,把他擊得後退了一步。蜈蚣背部的刺刺痛了他 的肩和頸。這種人工製造的生物被劈成兩半,在地上翻滾扭曲。
塞迪亞斯的周圍,到處都是蜈蚣。在它們之間躺著許多已死去的仿索藍士兵,他們的嘴唇被切開,果肉似的血從嘴唇中流出。屍體還在不停地抖動,好像什麼東西爬入他們體內。
沒有時間再看了,另一隻蜈蚣刺向塞迪亞斯。這次塞迪亞斯慢了些。他憤怒地咬緊牙關,揮起他殺敵的長劍,卻只砍在了空中。這只蜈蚣跳過劍尖,襲向塞迪亞斯的 臉。塞迪亞斯的視線變成了白茫茫一片,他的下唇有一種尖銳的、奇怪的、麻木的感覺。只一瞬間,他的視力又恢復了,他看到了血——他自己的血——深紅的血。
塞迪亞斯憤怒地舉起長劍,一劍把它劈成兩半。蜈蚣在空中旋轉著,蠕動著,最終落在了地上。塞迪亞斯繼續砍著蠕動的部分,把它砍成了三塊。
塞迪亞斯直立站起,他的臉流血不止。蜈蚣從他的下唇切入,他的牙齦被切開,露出了牙根。他能很快的恢復──他有能再生的肉和血液囊──這傷痛使他感到憤怒。
塞迪亞斯朝另一隻蜈蚣刺去,但太晚了。它已經襲向另一個仿索藍士兵,這個戰士大叫一聲,長劍脫手。蜈蚣把它倒鉤的尾巴伸進這個戰士的嘴中,然後是它鞭子一 樣的腿,它進得更深了。當蜈蚣從他喉嚨進入時,這個戰士驚恐地瞪大眼睛。頃刻之間,蜈蚣的頭部已抓緊了他破裂的嘴唇。仿索藍士兵戰士眼前一黑,雙膝跪倒, 迎面倒地。他的身體不停的抽動,果肉似的血從嘴中流出。
為什麼非瑞克西亞人會製造出那麼可怕的機器呢?難道沒有比讓蜈蚣進入喉嚨更簡單的殺人方法嗎?
一種爆裂的聲音從倒地的仿索藍士兵戰士身上響起。可怕的釘刺從他背部的皮膚伸出,這只蜈蚣已經替代了這個戰士的脊柱。仿索藍士兵戰士像一塊死去的肉慢慢站起,異常恐怖。
「殭屍」,塞迪亞斯大喊著。
他的周圍全是殭屍。塞迪亞斯轉了個圈,他的劍砍向一個殭屍──他的前自衛隊員。他砍向這個不死戰士的腹部,但這還不夠。他後退一步,又揮起劍,砍掉了殭屍 的頭。沒有血流出,他的血已經被吸乾了。塞迪亞斯又連砍幾劍,他看到了撕裂的食道、氣管和已變成戰士脊柱的蜈蚣。
「殭屍!」塞迪亞斯大聲警告跟在他後面的仿索藍士兵,「殺死他們!」
命令傳達下去,活著的仿索藍士兵砍向死去的仿索藍士兵。這些戰士被訓練得只知道服從命令,無情地砍殺他們的前戰友。儘管如此,他們並沒有完全喪失情感,每個人都感受到了這種殺戳的恐怖。
「我曾經認為我們很像非瑞克西亞人。」塞迪亞斯想著,把他的想法傳向戰場另一邊的兄弟。他停了下來,不再砍殺他死去的戰友,「現在我明白了我們是多麼地不同。」
對方沒有直接回答,但是塞迪亞斯感覺到對方同意他的觀點,阿格內特和他的軍隊現在也同樣進行著一場生死決戰。

*****


薩保·突瓦克快樂地欣賞著這場大屠殺。感受仿索藍士兵皮肉撕開,脊柱撕裂和變成殭屍時的痛苦對她來說真是一件美妙的事。

在那些藍皮膚的生物中有兩個生物──兩個活著的生物──彼此在交換思想。對薩保·突瓦克來說,在空中截取、獲知他們的思想實在太容易了。
「是的,塞迪亞斯」她自言自語道,「我們一點不也像。你很快就會痛苦地知道這一切。而我呢,我也會知道我們的不同之處。我會細細地分析你的每一個組織,仿索藍的塞迪亞斯。」





第十八章 一個英雄逝去,另一個英雄誕生
 


在瘟疫船衝進斯塔普林宮殿後的一剎那,羅堰法院就癱瘓了。他們的首領死了,他們的救星被指控欺詐。突然,一個綠色的人出現了,在空中發出魔鬼般的尖叫聲,接著瘟疫的種子從空中飄下來。
只有琳·西薇還保持鎮定,她習慣於獨自做決定,實際上這是件簡單的事。她衝向首領的王位,從腰間拔出她的武器托騰-瓦克。她一條腿踏在椅子的扶手上,另一 條踏上椅背,跳上牆。木板的節孔給了她最後一個立足點,使她站得很高,足可以投出托騰-瓦克。鐵鏈平穩地飛出,刀刃砍下了古老掛氈的一角,落在她身下, 琳·西薇站在上面,象海市蜃樓戰爭中的小偷一樣。她把邊緣踢開,那毯子漂亮地展開,正好蓋在牆的洞上,暫時擋住了那片瘟疫種子形成的云。
當然,任何計劃都不可能完全正確,已經漫延進宮殿中的病毒被擋了出來,在妖精中傳播。儘管這是一種妖精瘟疫,琳·西薇也被感染上。雖然瘟疫只刺傷了她皮 膚,妖精們卻被熔化掉了。毒從他們的毛孔進入身體,肉變成了紅色然後變成膠液,妖精們象蠟像一樣熔化了,順著大理石地板流去。後邊的妖精們急忙向後逃去, 慌亂中踩死了其他妖精。
而屋外,瘟疫炸彈在樹稍爆炸了。
「向下逃!」琳·西薇大喊,她看到自己的皮膚長出疹子。她大步走向妖精們,怒吼道:「跟著艾拉達力向下逃!」
那綠色的人脫下身上的葉子以擺脫抓著他的衛兵們。他轉過身,用木頭肩膀猛撞高高的雙肩門。門被撞開了,露出了一間黑暗房間的牆壁。「這兒,皇家樓梯!它從 這蜿蜒而下,是最安全的路。」一個衛兵大吼一聲,用矛刺入那綠色人的腹中,但那沒有用,就像刺入了一叢藻木,「只有國王和他的衛兵才能從這裡下去。」
艾拉達力從穆塔尼的肚子上拔出那根矛,把那個衛兵拉過來,「國王已經死了,如果不下去,我們也會死的!一起來吧!快點!」矛頭高高舉起,他大步走過門,走向前方昏暗的房間。
但那人還在猶豫。
琳·西薇怒吼道,「你聽見他說的話了嗎?」她揮舞著手中的托騰-瓦克。
人群跟在艾拉達力身後開始湧向那扇門。
琳·西薇看到了一面掛在牆上的閃亮盾牌,那是斯塔普林皇室軍隊的魔力外衣。她又走向一根掛燈籠的繩子,把它割開,房間中央一個巨大的燈籠滅了。繩子帶著她 沿牆而上,她一隻手抓住繩子,雙腳沿著光滑的牆壁向上爬。她取下了牆上的那塊盾牌,在頭頂揮舞,然後繼續沿牆而上。繩子把她帶到屋樑上,琳·西薇跳上一根 橫樑,放開繩子,下邊傳來一聲爆炸聲,燈籠在王位前爆裂了,琳·西薇沒有仔細看,爬到黑色的樑上,夠到了屋頂。她的托騰-瓦克的三個顎片打開了一個洞,足 可以使她能洞中爬過去。第四個顎片把洞又擴大了些,使她身後的盾牌也能通過。
琳·西薇爬到綠色的屋頂上,屋頂釘得很牢固,四周都有樹葉遮蓋。在屋頂上空,藍色的天空中佈滿了一張一合的小門。
每開一下門,一架瘟疫機就衝了出來。瘟疫機一通過,門就立刻又關上了。在整個羅堰,到處都是從天而降的瘟疫機,它們在空中嗡嗡作響,穿過樹尖,撞在古老樹林的樹幹上。一撞上去,就嘶嘶冒出瘟疫云,飄散在空氣中。
琳·西薇惱怒地吸了口氣。顯然,那該死的非瑞克西亞人甚至不想佔領這片樹林,只想毀了它。她整個一生都將生活在這些無心、無思想、無靈魂的蟑螂的陰影中,她知道它們是怎樣聚集成群的,也知道該如何踩死它們。
一架瘟疫機又從門裡掉了出來,直衝向房頂。
琳·西薇又吸了口氣,手中舉著盾直衝向綠色的斜坡。如果那機器進入了屋中,成千上萬的人就得死。直接的撞擊會撞裂厚木屋頂,輕微的撞擊又會怎樣呢?她向上 凝望,跳到屋頂的最高處。可是,她在陽光下一點也看不到那瘟疫機。她抬起手擋住陽光,還是看不清。瘟疫機的聲音變成了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只有它越來越大的 影子告訴她站在了正確的地方。她把盾揮向一邊,站在宮殿的主樑上振作起精神。
隨著一聲巨響,琳·西薇被壓扁在屋頂上,瘟疫機被撞開了,旋轉著撞向附近的一棵樹。
琳·西薇顫抖地站了起來,從盾柄中拔出麻木的手指搖了搖。
又是一聲尖叫——另一個衝了過來。琳·西薇眯起眼向空中望去,尋找著目標,然後慢慢向那邊走去。
「該死的非瑞克西亞人。」

*****


「該死的非瑞克西亞人!」塔卡拉嘶嘶叫著。

她把一個妖精拉離了那片充滿紅色的血和骨頭的血腥池沼──妖精的朋友們死在了那裡。那個妖精的血已經流乾了,他的眼睛最後轉了一圈——那雙看著羅堰幾百年和平的雙眼,如今看著這些死去了。
塔卡拉放開他,呼呼地喘著氣,她火一樣的頭髮貼在前額上,她的後背很痛。
這是她見過的最可怕的一場瘟疫,比任何其它的疼痛蔓延得更快,毒性也更大。毫無疑問這種病毒是對無數天帷妖精們進行試驗後發展出來的,塔卡拉就曾被用做一種人類瘟疫的試驗品。這些小小的妖精病毒感染、刺痛著她的背部。
是的,塔卡拉因這場瘟疫快要死去了。當艾拉達力和琳·西薇把她從瑞斯救出來時,她就快死了。這只有她的夥伴知道,他們每天都為她療傷,用裸麥酒消毒,然後用蘆薈油減輕她的疼痛,但是病毒還是擴散了。
當炸彈襲來時,塔卡拉的第一沖動就是和其他人一起逃到下面去。但是為什麼她留在了這裡?她注定只能選擇一條路。在這上邊,她還可以在熔化前幫助幾個人。塔卡拉並不是崇高,她不是為了救妖精們而是在選擇自己離去的時間。
她爬過佈滿屍體的地板,抱起一個妖精的孩子。那小女孩大概不過兩歲,站在那堆屍體旁邊尖叫著,淚水在她白色的臉上留下一道道痕跡。塔卡拉抱起那小女孩,緊緊地摟著她,在她耳邊低聲安慰她。她並不懂妖精的語言,但任何語言中安慰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都是一樣的。
她曾經多麼像這個小女孩啊。她的父親曾是個妖精的僕人,她的家曾在那擁有紅色天空的瑞斯。她還沒活過二十年就因為這場瘟疫而快死了——一個一生都在紛亂中尖叫的孩子。
「帶上她!」塔卡拉抓住一個正在人群中推擠的妖精,央求道,「帶上她。」
妖精開始祈求,他那雙衰老的眼中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這是個年老的妖精,大概有一千歲了,早已過了身後孩子成群的年代,但他還是接過了那女孩,咕嚕地說了些什麼,輕輕拍拍那哭泣的女孩的後背。帶著這個活下去的新目標,老妖精向人群擠去。
塔卡拉忍著痛笑了。如果這個孩子是她縮影──一生都在紛亂中尖叫的孩子──那麼救了她就等於救了塔卡拉自己。
她又回到了那些受傷的人中間,隨時都有可能再有炸彈襲來。然後她和所有留在房間裡的人都會死去。
塔卡拉驚奇地意識到她會想念艾拉達力和琳·西薇,他們三個組成了一支不錯的隊伍。更令她吃驚的是,她希望他們也能想念她。

*****


琳·西薇這次動作太慢了,沒有把第五個瘟疫彈擋到一邊,炸彈從太陽的中心射了下來。她只是聽到那呼呼聲變成隆隆聲又變成極尖銳的聲音。陽光極為耀眼,那炸彈的影子向屋頂壓來,琳·西薇撲倒在陰影下把盾舉過頭頂。

瘟疫彈炸到一旁,象穿過空氣一樣穿過厚厚的屋頂,折斷了主梁的屋頂在琳·西薇腳下猛地陷落。雷鳴般的聲音從下面傳來,夾帶著爆裂聲。瘟役種子的嘶嘶聲和妖精的叫喊聲清晰可辨。
然而,瘟疫卻沒有時間殺死他們,宮殿的一面牆倒塌了,向裡倒進來。一百噸的重木像巨大的床單撲下來,接著鋒利的碎片刺了下來。
屋頂徹底倒塌了。琳·西薇就騎在那綠色的屋頂上。她沒有任何其他的辦法。木塊跌落在地上,巨大的木結倒在血淋淋的妖精身上。白色的殺人種子從每一個裂縫中蔓延開來。琳·西薇跪倒在顫動的屋頂上,支撐著她自己。
遠處的那面牆也在屋頂的衝擊力下倒塌下來,一根根木樑交叉在一起,呼嘯而下,屋頂裂成四半砸在宮殿的地上。
空氣中忽然是一片靜寂,沒有了撞擊,沒有了尖叫聲,琳·西薇身前是避難所高高的門,最後一個人剛剛跑進去;身後是靜靜的宮殿殘骸。那一片廢墟中沒有任何呻吟聲,所有的妖精都已被瘟疫吞沒了,一個人也沒有了,除了……
她躺在那裡,紅色的頭髮糾纏在茅草中,一根碎裂的椽從她身體穿過,刺入她後背灰色的腐肉中。
琳·西薇低下頭,塔卡拉是個很值得交的夥伴,她以這種方法死去,兩次被殺死,死在陌生人中間……這是她的選擇。
「再見,塔卡拉。」琳·西薇說道,「我們會想你的。」
上空又傳來了一聲尖叫。
琳·西薇吸了口氣,大步走向那兩扇大門,走入黑暗之中,門關上了,沒有一點聲音。琳·西薇插上了門閂,跟在艾拉達力後面同難民一起走了下去。

*****


艾拉達力帶著逃難的人沿皇家通道走下去。幾個世紀以來,沒有哪個國王下到這麼深的地方。除了高牆上的燈光外,再沒有任何燈可以照亮通路了。那破裂的樓梯旋轉而下,中間一片空曠,樓梯是由赤心木製成的。落下的矛一樣長的碎片會致命……已經有很多人被砸死了。

上邊又傳來了尖叫聲,逃難者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們痛苦的擠回四壁,等著屍體衝下去。屍體落下來了,差點砸中一個女妖精和她的孩子。他掉入了黑色的深洞中,叫聲慢慢變弱,然後被一聲撞擊打斷,最後是死亡。
「向下!」艾拉達力領著路,輕輕地命令道。
一會兒,他來到了一個地方,那裡的大網接住了很多屍體。艾拉達力繼續前進,砍斷網使那些屍體落了下去,以免他們引來飢餓的蜘蛛。
「我在這裡幹什麼?」他喘著氣疑惑地想著,手中高舉著一盞閃爍的燈籠,盯著一個血跡斑斑的屍體,「我為什麼率領著這些人?」
上面傳來的尖叫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他緊抓住牆,抬頭看去。燈籠的光照亮了那螺旋形的樓梯,他們都舉起燈籠看是什麼掉了下來,嘈雜聲同尖叫聲混在一起。有什 麼東西撞在了一面牆上,又被彈出去,向下墜落,又撞到對面的牆上。它撞到了那裡的人,似乎在那被撞到的身體上停了一下,然後就接著向下落去。
「瘟疫彈!」 艾拉達力在恐怖中突然意識到。
一旦瘟疫彈停下來,上面的小門就會打開噴出病毒,這會把他們都感染,甚至連下邊的山洞也會充滿病毒,那可是他們希望的藏身處。如果這些病毒不被除盡,一切就都完了。
艾拉達力把燈籠放在樓梯上,沿樓梯一路揮舞著他的劍,劍刃刺透了一個個碩大的蜘蛛網。他用另一隻手把那些網都收在一起。當收到足夠多的絲之後,他把劍放回鞘中,然後試著把大網展開。他測定的時間太準確了。
如果說他是個完美的人,誰都會相信。
那瘟疫彈落下來,後邊跟著是翻滾著的屍體。
艾拉達力牙齒咬得軋軋響,把那網向外扔出。網包住了那球體,粘粘的絲帶裹住了邊上的一個個小門。艾拉達力鬆開手,但那粘粘的絲還是固執的拉住了他的手。他 彎下腰,以免被捲入那漩渦中。拋出的球體都快把他的手拉斷了,那粘絲才松開。在樓梯邊,艾拉達力盯著那個球向下穿過網衝入黑暗。
也許那粘絲能其作用,或許瘟疫種子不會再出現。艾拉達力已經盡了他的所能,這也應該足夠了。
一具具屍體像粘在一起的糨糊直落下去。
艾拉達力撿起燈籠,又沿著螺旋形的樓梯走下去:「我在這裡幹什麼?」

*****


穆塔尼走過羅堰,驚醒了樹上的一些大蜘蛛。

它們的網會拯救這片樹林,它們的網和艾拉達力的智慧。對這個妖精來說,艾拉達力的意義遠遠超過了他自己所能意識到的。
穆塔尼從一棵樹奔向另一棵樹,召集著羅堰的守護者,他感到身體裡湧起了新的力量。那是莫黎墨,這位羅堰之神,以他那沉默而不情願的方式,把自己的力量給了這位外來的神。穆塔尼笑了笑,這森林需要勇士,無論是人類還是非人類。它正在造就勇士——艾拉達力和穆塔尼。



 

 

第十九章 給非瑞克西亞人的炸彈

 
「在那裡,看到了嗎?」那個盲先知有點兒荒唐地說,他那乾枯的老手伸過船首的欄杆指向遠方。大風吹著他白色的頭髮和長袍:「羅堰。」
「是的。」傑拉爾德回答道。
廣闊的森林在晴空號下向四周伸展著,羅堰那曾經是一片綠色的樹冠如今已被非瑞克西亞人的腐蝕染成了黑色,一群蜘蛛在樹葉間爬來爬去。上空,在藍天白雲之間,聚集了巨大的黑色的東西,從上面落下成千上萬顆炸彈。空中沒有防衛者,那些怪物毫無顧忌地把瘟疫投向森林。
傑拉爾德對著船首的話筒說道:「準備戰鬥,向艦隊發信號,不管這些飛船是什麼,準備好迎擊……。」
傑拉爾德又轉向那盲先知說,「謝謝你的消息。賓納里亞被攻陷了,羅堰尤其需要我們的幫助。」
「幫助他們,也幫助你自己。」那老人神秘地說,寬大的帽子擋著他的臉。
傑拉爾德皺了皺眉:「我們如果能找到你,就可以提前幾個小時到達這裡。你去哪兒了?」
「我一半生活在現實中,一半生活在夢中。」他鎮定地回答道,「在一個世界找不到我,在另一個世界可以找到我。」
傑拉爾德嘆了口氣,搖著頭走向光炮,「你浪費了時間。」
那先知深吸了口氣低聲說道:「我從不浪費時間。」
傑拉爾德用皮帶把自己綁在了大砲上,啟動了它並沿著三個軸轉動著。前甲板上,坦格爾斯也在做著同樣的事。船中間的炮手也都爬到自己的位置上。船員們衝過甲板跑到船橋上。
傑拉爾德向船橋上掃了一眼,他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爬進了領航員的位子。
「怎麼……」他抓過話筒喊道:「哈娜!你在那兒幹什麼?」
「工作。」她簡略的回答著,「你剛才命令準備戰鬥,指揮官。」
「你現在的狀況無法領航。」
「帶我們上去,西賽!」哈娜突然大喊:「那些不是飛船。」
傑拉爾德轉過身,看著云中盤旋的黑色群體。不,它們不是飛船,它們什麼都不是,只是在空中一張一合的小洞。
晴空號向後退了一下衝上空中,那一團東西縮成了一道又長又細的水平線。當晴空號升起時,從船邊看,它們就像湖面一樣。
晴空號呼嘯著向上升,在她下方,那道線又擴展成另一種形狀的東西。
「那是什麼?」傑拉爾德問。
「門。」哈娜答道,「小門,有上千個。它們很小,不像我們以前看到過的,每一個都產生一個小小的時空傾斜,但它們聚在一起產生的效力相當大。」
晴空號上升到那些門的上方,從上面看,不像在朦朧的地區看有那麼多洞,倒像是燃煤燒出的熱浪。那些閃光點下,一些機械球體向下拋出,一直落到樹冠中,發出長長的尖叫聲。在樹叢中,它們裂開,噴出病毒。
哈娜的聲音又傳出來,「關閉前,它們每一個門都可以運送幾百磅的物資。它們一起能讓瘟疫毀滅森林。」
她的話激怒了傑拉爾德。他吸了口氣,咬了咬牙,「給艦隊發信號,開火!」
他自己首先開了炮,能量從冒煙的炮口爆發出來,像心口的熱血一樣鮮紅,像熔漿一樣滾燙。等離子氣摧毀了正從門中拋出的球體,吞噬了許多小門,撕裂了門與門之間的空間。
坦格爾斯也開了火,飛船中間的兩門大砲、船內的槍和船尾斯奎的大砲都開了火,一排排火力從晴空號紛湧而出。晴空號艦隊的各種攻擊彙集成波濤。跳躍機發射出橘黃色砲彈,其他飛船發射出藍色砲彈。所有的攻擊在門聚集的地方引起了爆炸。
傑拉爾德興奮地叫了起來,不斷地開火,再次開戰真是棒極了,燒燬那些入侵者。
「不行,指揮官。」哈娜對著話筒叫道,「這邊沒有入口,我們無法從上面毀滅它們。我們必須飛下去,冒著染上瘟疫的危險。在這裡,我們只能毀滅森林。」
站在他的位置,傑拉爾德越過欄杆朝下仔細看,他們發射的高射炮吞噬了樹冠,氣化了木頭讓森林燃燒起來。
「停火!」傑拉爾德大叫道,「給艦隊發信號!停火!」
當傑拉爾德的大砲停火後,他的情緒也隨之暗淡。不能開火,他怎麼去打擊敵人呢?這些入口太小了,根本飛不過去;入口太多,打不完;門時開時關,斷斷續續 的,難以預料;在下面飛行又太冒險。非瑞克西亞人已掌握了如何擊敗傑拉爾德。他們為賓納里亞城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他們還是攻下了它。現在他們要攻下羅 堰,而不付出任何代價。
他對著話筒,聲音沉重:「有什麼建議嗎?」
「再說一遍,指揮官?」西賽請求重複。
「建議,我需要建議。我們怎麼打掉這些門呢?」
話筒中傳出來的回答只有沉默。在晴空號下面,閃爍的門消失了,在沉默中只有悲哀的風聲和艦隊發動機的哀鳴。
「我們要把艦隊領向別的通道嗎?」西賽問道,「或者我們應該飛到別處作戰?」
「我不知道,」傑拉爾德回答道,「我不知道。」

*****


歐琳站在船尾的甲板上凝視著。她爬上干舷,希望能把哈娜從她的位置上拉下來,然後立即發現這個請求是根本不可能的。這場戰鬥也同樣是不可能的。

「帶我們轉轉。」傑拉爾德悶悶不樂的聲音通過話筒傳來,「我們一定漏掉了什麼。」
歐琳出神地搖了搖頭。她盯著那會殺死哈娜的腐爛物無數次地重複著同樣的話,「我一定漏掉了什麼。」這是歐琳自身不可能的戰爭。失去了哈娜,飛船怎麼找到她的航向呢?傑拉爾德會完全迷路的。
他們已經迷路了。飛船在羅堰上空轟鳴,而她忠誠的艦隊緊隨其後。他們在入口上方的領地游弋。沒有一支槍開火,他們似乎形成了一個沉靜無垠的海。
水。它勾起了遠方的回憶——柯·諾曼,柯·爾林和他們的水系魔法。當她離開所愛的人,她就發誓要取得她身邊水的力量。歐琳凝視著那些閃爍的門,她怎能在如此黑暗的水中找到能量呢?要是她能找到中和劑,能從她的水庫中提取,或許她可以治療這次瘟疫。
歐琳絕望地盯著那些門。
晴空號在那些門的地方劃出一道又長又實的航跡。
突然間,歐琳領悟了。這是件簡單的事情——哈娜和西賽都能去理解其中的暗含之意。
歐琳的腳跟上纏著線,衝向船橋的門,她推開門衝了下去。
擁擠的屋裡到處是嗡嗡聲。傑拉爾德已到橋上同舵旁的西賽商議。遍佈各處的話筒傳出了報告。卡恩金屬般的嗓音請求進攻,信號官傳遞了其他飛船的詢問。安塞斯從底艙爬出來又爬了回去。
哈娜是所有人中最繁忙的。她在導航控制台忙碌地工作著,羅堰圖表上的羅盤和指針在擺動著指示方向。她的手指微彎按住了受傷的腹部。
歐琳見到這一幕,屏住了呼吸。血並未乾擾她,但是血帶來的暗示,特別是這些暗示使她煩心。她衝到哈娜的位置跪了下來,握住了朋友的胳膊。
「哈娜,你必須下去……」
「我不能」哈娜急忙說道,聲音裡充滿苦惱,但更多的是疲憊。
「你能下去,我們一解決這些入口就可以了。」
「解決……」
「我們不能到達賓納里亞就是因為橫在它上面的三道門。你說是它們引起了時空扭曲,讓我們避到了這邊。」
「是的,但引起這一切的是……」
「我們自己的保護罩比任何其他的保護罩都結實。即使是在通常速度下,我們也會在下面的入口留下一個航跡,如果我們……」
「是的,」哈娜說道。儘管她臉上還有可怕的蒼白之色,一絲短暫而美麗的紅暈卻拂上了臉龐。「西賽!船長!上升!」
西賽二話沒說拉開舵。晴空號回應著。就連卡恩也在下面停止了詢問,好像理解了似的。
只有傑拉爾德毫無防備,他一條腿跪下,摔向橋柱,臉被撞了一下。
傑拉爾德輕輕搖了搖頭,吼道:「怎麼回事?危險?」
哈娜乾笑道:「只是為了非瑞克西亞人。」
西賽平靜的站在舵旁,大呼道:「哈娜,你有什麼計劃?」
「一個俯衝」,哈娜回答道,「正好穿過那些門所在區域,讓我們瞧瞧身後的氣流能拽走多少東西。」
西賽的臉上浮出一絲微笑「我喜歡!傑拉爾德,你最好命令艦隊,讓它們繞飛,等我們回來。」
傑拉爾德向前爬著,鬍子下面碰出了一個腫塊,「等一會兒,你們三個有什麼打算?」
「拯救羅堰。」西賽輕輕地說道。「卡恩,再給點動力。」她駕駛飛船突然轉向來了一個幾乎是垂直角度的爬升。周圍的空氣開始變得稀薄,云從晴空號的兩翼飛掠而過。「你不是要建議嘛。」
傑拉爾德後悔地點了點頭,握住話筒咆哮道,「給艦隊發信號!告訴他們在接到新的命令前盤旋飛行!」
「這就對了!」西賽說道,「哈娜,我們現在在什麼位置?」
哈娜仔細看了看她桌上的導航儀表,回答道:「左舷偏4度,現在可以準備俯衝了。」
「我們能有足夠的速度做時空轉移嗎?」
「速度不是問題,問題是在我們撞毀前,到達那些門與樹頂之間時是否有時間做時空轉移。」哈娜輕鬆答道。
西賽大笑起來,「那是我喜歡的問題,出發。」說著她將舵向前猛推。
晴空號的發動機停了一會兒,她懶洋洋地向前劃出一道無力的弧,然後船尾翹起向上,開始俯衝。
斯奎仍然被綁在船尾的炮上,當他的腳衝向太陽時,他發出了尖叫聲。
然後,晴空號急速向下墜落,從船頭到船尾都發出咯咯吱吱的聲音。
船頭似乎同船的中部,船橋和縱帆分開了,船翼摺疊在一起,晴空號在急速下降。
斯奎還在尖叫,他所看見的天空並不比其他人所看見的地面可怕。在急速下降中,羅堰大陸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獵豹,蹲伏著正準備跳躍。
晴空號的發動機在工作,通風口深深地吸著氣,一股白熱的能量在發動機內形成。排氣管中迸出火焰,急劇的力量使飛船達到極速,向下猛衝。
羅堰的地面離飛船越來越近了,森林咆哮著似乎要吞噬飛船,它黝黑的樹尖向空中探伸著。那些門形成的海似乎只是上空的一層薄膜。不一會兒,晴空號就衝過了那些門到達了樹頂。
「往哪兒去?」西賽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大叫。
「到一個需要非瑞克西亞人的炸彈的地方。」哈娜回答道。
沒有更多的時間了,晴空號衝擊著那些門。它們從船頭掃過船尾,時空的重壓抓住了甲板。
「開始時空轉移!」當飛船快撞到地面時,西賽盯著地面大叫道。
飛船下落得更快了。風撕開了它的護欄,黑色的樹頂變成了一個個樹枝、樹枝上被毀的房屋和房屋裡東西。突然,跳轉保護罩從飛船的前方膨脹開來,掃出了一道寬寬的印跡,圍住了那上千個門。
「轉移!」西賽最後一次大叫著。
一個巨大的樹枝伸出來砸向晴空號的擋風屏,但是很快就消失了,黑色和綠色變成了令人震顫的灰色。
飛船護欄外,保護罩在嘎嘎作響。它擋住了不同世界之間不停攪動、旋轉的混沌。惡夢將頭探出黑暗,在完全形成之前又消失了。一條條線形成回歸的帶狀,似乎在所有空間中再也沒有比這裡更可怕的地方了。
最後,混亂消失了,扭曲的瑞斯出現在眼前。
頭上,紅云像沸騰的血一樣混濁。腳下紅色的小河盤繞著像剝了皮的肌肉。整齊排列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山上的是非瑞克西亞的軍隊,他們正等待進攻。
晴空號周圍的跳轉保護罩消失了,熱氣和煙霧從船頭升起。飛船的兩翼伸開來像要抓住周圍的空氣。她慢了下來,把帶來的那些門留在了這裡。
從那些搖搖欲墜的小門裡,落下了一顆顆瘟疫彈。它們落入了下方布列整齊的軍隊中,落在了製造它們的惡魔身上。許多人被落下的炸彈砸死了,另外一些人被摧毀了。砲彈滾動著停了下來,在尖叫的人群中噴出白色的孢子。
「幹得漂亮,女士們。」
歐琳正撫摸著哈娜流血的傷口,無意識地摟著她的手臂,「我們離開這裡!回羅堰去!」
傑拉爾德穿過傾斜地甲板,搖晃著走到這兩個女人面前,「你們聽見她說的了嗎!」他跪在哈娜面前用胳膊摟著她,尖聲叫道,「時空轉移!」



 


第二十章 西瓦的炮火
 


巴林的頭埋在膝間被拋到了西瓦紅色的天空中。在凱爾頓,他曾陷入一場艱苦的戰鬥,當時他也被拋了出去。在西瓦上空,正在進行一場大規模的戰鬥。火山灰是製造動力石的唯一來源,如果非瑞克西亞人得到或是毀掉了西瓦的魔法裝置,克撒就不能再製造新的戰鬥武器了。
然而,戰爭總是接連不斷。
巴林讓自己平靜下來。布林斯頓的和風吹拂著他的衣袍,吹走了凱爾頓之戰留下的臭味,帶來西瓦的清新氣息。他凝視著大地。
在這兒,世界的外表只是一層夾雜著火山岩漿的易碎的外殼。這裡到處都是火山口和冒著煙的山峰,到處都是岩漿、火山灰和岩石……
在滾熱的廢墟中聳立著一個魔法裝置,它是一座巨大而古老的工廠,就像黑岩石上的一頂王冠。一個巨大的碟狀金屬物繞在裝置的兩端,一個系在地上,另一個固定 在岩漿海巨大的清晰的支柱上。在這些碟狀物上有大型圓頂,頂與頂之間是一道長廳,像是給某個被遺忘的上帝建立的門廊寺。帶花紋的管子從這個結構下的懸崖接 入沸騰的岩漿,將紅熱的岩漿輸進裝置,在那兒將世界的熱能變成能量——毀滅非瑞克西亞人的武器。
天空中出現了巨大的入口——比賓納里亞,賽費拉,亞維馬雅或凱爾頓還要大的入口。三艘非瑞克西亞巡洋艦從黑暗中出來,西瓦將他們的船首染成了紅色。每艘飛船都和這個魔法裝置一般大,它們身後還有上百艘飛船尾隨。
「克撒在哪兒?」巴林大叫道。
彷彿是有人聽到了,巴林的身旁有一團氣體發出耀眼的光,變成了一個人,一個身穿盔甲手持法杖的人,他的眼中發出寶石般的光芒。
「真高興你能來。」巴林暗含諷刺地說道。
克撒揚起濃眉:「緊要關頭就要這樣。」
巴林打著手勢:「這兒有一件緊急的事情。」
克撒嚴肅地點了點頭,「仿索藍飛船正在往這裡行進,在他們到達前,就只有你和我作戰了。朋友,我們不能指望鬼怪和凡爾西諾人來幫忙……」
「看!」巴林指向出現的飛船。
三隻巡洋艦突然著火燃燒起來,上百條火龍包圍了飛船。他們用翅膀擋住非瑞克西亞人的攻擊,用尖牙和從口中噴出的火焰攻擊非瑞克西亞人。火焰熔化了護欄,燒斷了油管,發動機也開裂了。
「萊米達裡迦!」巴林看到火龍的頭領時驚訝的叫道。一千年前,這年輕人曾和克撒、巴林一起同天使作戰。實際上,巴林曾支配他作戰。現在,古老而巨大的達裡迦和他們一起同惡魔作戰,「他已召集了所有的人。」
「是的,他會幫助我們的。」克撒指著飛船下面說道,「但是他們還不夠。」
掩蓋於黑霧之下的火龍從空中飛出。一些在落入火湖之前一路掙紮著,另一些在落下前就已經死去了,大砲發出的射線把他們撕成了兩半。僅僅靠這些龍是不能毀滅飛船的,他們會被殺死的。
萊米達裡迦見攻擊不起作用,就吹了個信號,帶領他的人衝下來。幾十條龍緊跟其後,龍的皮翼使它們能在炮火中倖免於難。
巡洋艦豪無阻礙地滑出了入口。
「現在輪到我們了,朋友。」克撒嚴厲地說道。
巴林和克撒肩並肩衝了上去。巴林抬起手,用魔法的力量放出藍色的火焰。克撒也用他的法杖放出一道閃電。
然而,有一件事令巴林擔憂。他知道過一會兒,達裡迦就不會讓他的人再拚命攻擊了。
魔法裝置圓頂上的嵌板轉向下邊,並滑入了礦穴中。巴林知道這個裝備,他用它的時候,從未見過這個頂部。
巴林把手放在克撒胸前,試圖阻止他向前。他的手中仍閃著藍色的火花,穿過了克撒的身體,釋放出閃電。這次錯誤能殺掉一個人,但是克撒毫髮未損。
旅法師的眉毛皺在了一起,問道:「怎麼啦?」
「下面出了點事。」巴林指著四個從魔法裝置中慢慢突出的巨大管子說:「好像是某種進攻,飛進去恐怕是找死……」
岩漿從管道的四條沸騰的柱子中噴發出來。岩漿像剛剛打造的鋼材一樣又直又燙,射向天空。
一道火柱在巴林面前噴起,他和克撒都靈活地向後逃避,但是火柱已燒沒了他們的鬍鬚,巴林的長袍燒著了,克撒的披肩冒了煙。
彷彿為了回報巴林那可怕的接觸,克撒抓住了他燒著了的朋友。突然間水浸透了巴林的衣服和頭髮,他向後捋了捋濕透了的頭髮,皺了皺眉頭表示感謝。
點燃飛船的岩漿噴射到了最高點,向上拱起將熔化的岩石像雨一樣拋落在領頭的巡洋艦上。飛船起火了,隨後的爆炸將一些岩漿推開。更多的岩漿開始堆積,船體開 始熔化,崩陷。非瑞克西亞船員衝過去鏟這些岩漿,也被捲入其中燃燒起來,然後爆炸了。他們的甲殼和骨頭變成了炸彈,炸死了後面跟上來的船員。非瑞克西亞人 被炸得粉碎。
熔化的岩漿的重量使飛船的發動機過載,船體開始不停地顛簸。飛船翻轉、滑動、不斷噴出煙和岩漿,呈螺旋形向下墜落。隨著一聲悶響,毀壞的發動機開始嘶嘶冒煙。巡洋艦墜入了碎石中。
另兩隻飛船也被岩漿的爆炸摧毀了。一隻飛船失去了動力核心,抖動起來。另一艘飛船被炸成一團火球,在空中裂成了碎片。震動衝擊著整個世界,巨大的衝擊波一圈圈地向外擴散。
當爆炸衝擊天空時,第三艘飛船已經開始向下墜毀。衝擊波使它的墜落速度更快了。它落在火山脊上,就如同撞在石頭上的雞蛋,摔得粉碎。
隱藏在石縫中的生物出來了。它們像正在捕食的鱷魚,高舉戰棍和戰斧,狠狠地砸向非瑞克西亞人。它們野蠻地殺死這些入侵者,又非常殘忍地把屍體拋進大鍋,屍體在鍋裡閃了一下就消失了。其他逃過一劫的非瑞克西亞人又被蜥蜴人和一些又矮又小的守衛者包圍了。
巴林點點頭說,「看來凡爾西諾人和鬼怪部落都為這場戰鬥做好了準備。」他摸了摸那已經不存在的山羊鬍子,幾縷燒焦的毛髮落在了他的手指上。「只要這種裝置能發射岩漿,巡洋艦和瘟疫船就派不上用場了,或許不需要我們插手。」
「非瑞克西亞人詭計多端。」克撒說道,似乎對這個裝置的成功頗有不快。他集中注意力,眨了眨眼,他那已燒焦的山羊鬍子又長了出來。
他是對的。接下來,從裂開的黑色門中湧出了大量更快更小的飛船──匕首船、龍形引擎、衝撞引擎。它們看起來像一個大瀑布,從空中的洞中飛快地撞向岩漿噴射裝置。
「截住它們!」克撒大聲喊著,一眨眼消失了。
「你應該帶上我。」巴林對著空中抱怨著。他開始施用瞬間移動魔法。這是一個藍色魔法,但是方圓一百里之內沒有一滴水。巴林從記憶中遙遠的陶拉里亞找到了水,施展了魔法,他周圍的空間開始摺疊,然後再次打開。
巴林突然之間出現在克撒的身旁,他們倆飛翔在岩漿發射器的圓頂之上。非瑞克西亞人的飛船朝他們撞去。
克撒已經開始攻擊了,火箭從他的鐵手套中射出,它們呼嘯著衝向非瑞克西亞人的飛船。龍形引擎和匕首船變成火球,炸得粉碎。飛船一個接一個地爆炸,在濃煙和烈火之間,更多的飛船墜毀了。
衝撞引擎由堅硬的金屬組成,很難擊破。克撒的火箭只能在它的身上撞一個小洞。
巴林削弱了它們的力量。他從袍子中造出一些撒拉音叉,又從遠處召集了一些魔法的力量,用魔杖把音叉送向戰場。音叉的音質絕對清純,它的聲音不斷地提高增 強,升到了衝撞引擎難以克服的高度。這種聲音在飛船堅硬的金屬中傳播開來,每一條纖維都在隨之顫動。飛船像大鐘似的發出巨大的聲響,船身上出現了裂縫。飛 船顫抖著分解成了鐵屑。
更多的飛船在空中出現了。
巴林和克撒不停地施放著火球、火鳳凰和粉碎魔法,在這些飛船還未到達岩漿噴射裝置前就摧毀了它們。天空佈滿了煙和火,熔化的金屬從空中如雨般的墜落。戰鬥實在是太壯觀了!
當巴林和克撒與飛船戰鬥時,新的威脅出現了。一艘非瑞克西亞人巡洋艦像黑色鯊魚一樣靜悄悄地靠近了岩漿噴射裝置。它的等離子大砲開火了。
炮火擊中了魔法裝置,圍牆裂開了,通道被摧毀,支柱開始坍塌。
「看那兒!」巴林在火中大叫著。
旅法師和陶拉里亞魔法師更加用心地施展魔法,閃電穿過巡洋艦,憤怒的石頭如冰雹般砸向船體,但這還遠遠不夠。
非瑞克西亞人的大砲還在繼續開火。
頭頂上的一聲哨響,兩艘飛船躲過了魔法,並排撞向岩漿噴射裝置的圓頂。
兩次爆炸炸裂了圓頂,它顫抖著沉了下去,其中的一半墜向懸崖。
「不好!」克撒擊碎了一艘龍形引擎,大喊道,「他們正在強行突破。」
裝置的圓頂和柱廊也破裂了,開始同其他部分分離。
「他們正在毀了它!」巴林咆哮著,魔法從他的指尖不斷的流出。
裝置失去的部分並沒有從懸崖掉下,相反,長出了巨大的有節的腿。圓頂分成兩半後繼續戰鬥。它看起來像一個巨大的螳螂,從下面伸出巨大的腿,抓住非瑞克西亞人巡洋艦的船首,把它猛地向下拉。
船首撞到了岩石懸崖上,金屬扭曲了,巨大的石頭如雨點般砸向巡洋艦。其中一塊大石頭如同打在鼻樑上的拳頭,把船擊得粉碎。飛船繼續下墜,船體落到了懸崖上,飛船的碎片散落到岩漿中引起了大火,整個飛船的殘骸淹沒在一片火紅之中。
「太好了!」巴林大聲喊道。
「是的。」克撒透過魔法風暴回應道,「最好天空中的洞也能關上……」
沸騰的岩石從他們身後的岩漿道中騰起。巴林帶著克撒躲過了這場爆炸,汗從巴林的毛孔中不斷地流出,他的衣服又著了火。岩漿衝向天空,撞碎了餘下的飛船,噴向更高處,衝向空中的大門。空中的大門噴了幾口煙,猛地關上了。
被毀的飛船散落在火山的山腰。它們掉落的地方砸出了深深的坑,滲出熔岩。
突然,一切都靜了下來,空中的大門消失了,非瑞克西亞人也消失了,只留下了地獄般的西瓦。
克撒的山羊鬍子在一個小時內燒焦了兩次,他哼著鼻子說「我可能低估了岩漿噴射裝置的能力。」
巴林拍滅袍子上的火花說:「接下來該祝賀了。」
「祝賀你。」克撒平淡地說。
「不是祝賀我,」巴林大笑著回答,「而是祝賀操縱這個裝置的人,你以前的學生──珠拉。」
克撒點點頭,飄向下查看這個裝置所剩餘的部分。鬆散的部分散落在西瓦的山脊上。
「我本以為我十分瞭解這個岩漿噴射裝置。」
「我也是,」巴林聳了聳肩,「珠拉可能教了它一些新的花招。順便說一句,在你見到她之前,最好整理一下你的鬍子。」
克撒迅速把他的鬍子、眉毛、頭髮和袍子都恢復到了最佳狀態。他毛髮燒焦的樣子實在奇怪可笑。
「你呢?你沒有什麼洗燙衣服的咒語或什麼縫補衣服的魔法嗎?」
巴林展了展燒焦的袍子,回答道:「你看到了,我沒有。」
克撒默默地點了點頭。他們兩個從空中落下,看著岩漿導管收回到岩漿噴射裝置的圓頂內。幾個盤狀物滑出來,慢慢地把開口處蓋住了。隨著一陣嘎嘎聲響,岩漿導管回到了原處。
巴林和克撒下降到這個裝置的樓塔處,落在陽台上。
當感覺到腳下堅硬的金屬時,巴林嘆了口氣,然後大聲問:「你覺得我們在哪兒可以找到珠拉?」
「就在這兒,」一個聲音從錯雜交織的金屬拱廊傳來。珠拉站在那兒,這個黑頭發黑眼睛的基圖女人總是顯得那麼年輕。她穿著連褲工作服,裝滿工具的工作腰帶,臉上帶著一種諷刺的神情,「我想你們是為那煙花來的吧。」
「親愛的,這實在是太精彩了,」巴林走向她,真誠地說。他朝她伸出了雙臂,「你不介意我很髒吧。」
珠拉擁抱著他,「一點也不,」她在他耳邊說道:「真高興見到你,巴林。」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珠拉。」他答道,「同時,我也想看看你為保護這個裝置做了什麼準備。」
「我得到了些幫助。」珠拉一邊說著一邊指向身後。
從金屬的拱廊走來一個巨大強壯的身影。這條龍用強有力的爪子直立走著,後邊有一條尾巴保持平衡。他多鱗的身體只穿了一條護身腰帶和護頸盔甲,身後的翅膀看起來就像他的皇家衣袍,頭上的皇冠裡伸出兩支角。
「達裡迦!「巴林高興地叫道。
珠拉咳嗽了一下:「西瓦火龍的君主萊米達裡迦。」
「當然,」巴林深深鞠了一躬回答道,「謝謝您,感謝您和您屬下英勇無畏的幫助。」
達裡迦用如岩石般嗡嗡的聲音簡單地答道,「這是我的家。」
克撒也向這條龍鞠了一躬,「西瓦是你的家,多明納里亞是我們所有人的家,我希望我們可以借助您的力量來保衛這個世界。」
龍看上去好像在笑:「我已經開始努力了,我正在召集龍族,我們將為多明納里亞而戰。」
「好極了。」克撒說道。然後他轉向珠拉,「你做得很好,我親愛的,非常的好!但這可不是非瑞克西亞人對西瓦的最後一次攻擊。我相信你已經做好了準備來應付非瑞克西亞人出現在你的漿岩噴射裝置之外的情況。」
「她確實準備好了。」另一個聲音傳來。泰菲力從拱廊的陰影處走出,這個眼睛明亮的人走到珠拉的身邊,他向他的每一位前任主人鞠了個躬,「西瓦不會落入非瑞克西亞人的魔爪。我會像拯救賽費拉一樣拯救它。」
克撒突然大步走向前,他呼吸粗重,滿臉通紅,「你不能拿走這個裝置,它是我的。」
「在你之前它屬於凡爾西諾,而在此之前,它又屬於索藍。」珠拉說道,「而且,我們沒有拿走你的裝置,我們在保衛西瓦,我們在拯救我們的家園。」
「你會從我們手中奪走動力石和索藍金屬嗎?」
「不,」 珠拉走到兩個旅法師中間,「我們把這個裝置的活動部分留給你。現在,它仍然可以供你們使用。這兒的這部分和我們的家園將歸我們所有。」
「你們正在毀掉多明納里亞。」克撒憤怒了。
泰菲力平靜地搖了搖頭,「不,我的朋友,是你正在毀了它。」
克撒雙眼冒火:「我會拯救世界的!」
「你沒有許諾那樣做,」泰菲力說,「你只是許諾不論花多大代價,都要毀掉非瑞克西亞人。我們的家可不是你代價的一部分。」
「你不能佔有這片土地,我不允許!」克撒咆哮道。
泰菲力聳聳肩,「隨你的便。現在,我們正在分階段撤退。旅法師是不能穿越時空的,克撒。除非你現在離開,帶著巴林和達裡迦一起走,否則你將被困在這兒和我們一起呆上幾十年或幾百年。你自己選擇吧。」
克撒哆嗦著,無話可說。
「現在,先生們,」珠拉說,「馬上離開或者困在這兒幾百年。再見。」
「再見,珠拉,泰菲力,」巴林說道,「再見!」
克撒沒有說一句話,生氣地抓住巴林的手和萊米達裡迦的爪子。他們三個從那個裝置中走出來,走進了黑暗的永恆。


 


 

 

第二十一章 瑞斯之戰

 
「準備開始時空轉移!」傑拉爾德叫道,他懷抱著哈娜,跪了下去。哈娜昏倒在她的控制台前,她胃部的傷口在汩汩地流血。歐琳在緊張地為她療傷,銀色的魔法圍繞著她的手指,「我的魔法對這種瘟疫不起作用,但是……」
西賽站在舵旁,她控制著飛船穿過瑞斯上空,向上遠離他們剛剛攻打的非瑞克西亞軍隊。
「我們需要一個領航員來進行時空轉移。」
「該死!」 傑拉爾德咆哮道。然後他轉向哈娜控制台上的話筒:「卡恩,時空轉移,返回羅堰。」
「他需要花費些時間。」西賽警告道。
「那麼就在高處飛,讓我們祈禱那些狗娘養的在附近沒有飛船!。」
「有飛船,」坦格爾斯在右舷船首的大砲處大喊,「一個艦隊,大概有40艘飛船!。」
非瑞克西亞人來了,他們的船翼向後傾斜,船上裝有激光大砲,可怕的能量桿從飛船上伸出來,在晴空號周圍閃耀著。一道光擊穿了坦格爾斯旁的右舷欄杆,在前甲板上劃出一道溝,穿過船的中部擊中了船舵。
「迴避!」 傑拉爾德叫道。
「是的,是的!當然,迴避!」西賽艱難地將方向盤轉向右舷。
晴空號傾斜了,瑞斯濕熱的風吹過她傾斜的龍骨和兩側的船舷。她的排氣管中吸入了熱氣,發動機掙紮著。另一股光線炮的發射襲來。一發砲彈擊中了主發動機下的 船體,燒穿了船腹,擊中了船腹中的一桶酒。要不是這桶酒,這道光會摧毀晴空號的動力核心。好像是感覺到了附近的危險,發動機沸騰了,推著晴空號沿原路返 回。
晴空號像發現了周圍的危險,向空中躍去。非瑞克西亞人的飛船包圍了晴空號,它們鋒利的船翼刺向她。斯奎站在船尾向它們射擊。大多數飛船躲過了攻擊,在空中翻著筋頭。其中一個太慢,被擊中摧毀了,撞在下邊的石頭上,劃出一條長長的溝。
非瑞克西亞人開始回擊,他們的大砲冒出火焰,砲彈緊追著晴空號。
「把船翼收回來,卡恩,」西賽喊道,「趁我們現在還能收回來。」
隨著一陣憤怒的劈啪聲,船翼像扇子一樣折上了。發動機咆哮著推動飛船,晴空號急速上升。不一會兒,就把一大批敵船甩在了後面。
突然的速度變化使坦格爾斯抓緊了他的炮,一路大聲吼叫。風吹著他的眼睛,坦格爾斯模模糊糊地看向護欄外。瘟疫門已經離他們很遠了,它們仍在向下邊的非瑞克西亞人士兵投放炸彈。坦格爾斯的嘴角閃過了一絲冷笑。
「他們並沒有死!」坦格爾斯對著話筒大叫,「瘟疫對非瑞克西亞人不起作用!」
西賽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不要再說什麼壞消息了,坦格爾斯!」
這個牛頭人的眼睛突然瞪大了,「壞消息,西賽!更多的飛船,足有一個艦隊。在正前方!」
西賽從晴空號的船首望過去,前方是一群密密麻麻的飛船,足有成千上萬隻。
「傑拉爾德!守在你的炮旁!」西賽喊道。
仍然蜷伏在控制台旁的傑拉爾德回答道:「哈娜需要我,把飛船掉頭。」
「是的,是的,躲避!」西賽咬著牙反駁道。她抱怨著,「你可以嘗試一下在沒有展開船翼、沒有導航員的情況下讓飛船躲避。」她把船舵向前一推,臉上浮現出悲涼的微笑,「現在開始躲避。」
晴空號向下俯衝,她的追擊者接近了她的側翼。一不小心,飛船落進了山邊一個狹窄的戰壕。
追擊的飛船在她的後面蜂擁而下。最低的飛船估計錯誤,一塊石頭飛起砸向它的船腹。船把石頭反彈了回去,它旋轉著,冒著火花,擊中了旁邊的一艘飛船。另一塊 石頭從岩石上跳起,飛向遠處的山岩。剩下的飛船,大概三十個左右,擠進了晴空號引起的混亂滑流。大砲的炮火佈滿天空,它們把晴空號的船翼板和玻璃炸開了。
「沒用的!讓你們嘗嘗斯奎的厲害。」斯奎大喊。
他開火了,炮火直接射進了一艘飛船的內部擊中了它的發動機。飛船突然爆炸撞到前邊的飛船。
西賽站在船舵前笑了。她把晴空號升到突然出現的縫隙上,非瑞克西亞人的飛船撞向岩石壁,一個、兩個、三個、四個。西賽以她嫻熟的技巧駕駛晴空號飛過遠處的高原。
晴空號在非瑞克西亞艦隊下面飛行,在巡洋艦和地面之間幾乎沒有空間。如果晴空號展開船翼,就會碰上飛船或刮擦到地面。
幾十艘非瑞克西亞人飛船追擊晴空號到了溝處。由於地方狹小,敵方飛船不得不一個個地跟在晴空號後邊,進入她的射程,船中的大砲向後開火了。第二次射擊使非 瑞克西亞人的大砲失去威力。第三次射擊擊中了一艘飛船,點燃了飛船的控制器和駕駛艙。在熊熊大火中,飛行員跳出了駕駛艙,飛船墜落了。
大多數飛船仍緊跟在晴空號的尾部,它們向晴空號猛烈開火。炮火把船尾射出很多洞,汽化了船體的一部分,燒燬了一段護欄。一次特別准的射擊打中了船中央右舷的炮。
西賽用力控制住船舵,船首朝向非瑞克西亞人巡洋艦。它們堆積在空中,這恰恰是西賽所需要的障礙課程訓練。她把飛船直立起來,晴空號成螺旋形上升,呼嘯著穿過了第一艘巡洋艦的船右舷。晴空號船中部的左舷炮開火了,在巡洋艦身上切出一條線。
發動機隆隆作響,敵人的飛船仍然跟著向上疾飛的晴空號。其中有一半沒有逃過第一次轉向,撞到了巡洋艦的黑色船腹。八次連續的爆炸破壞了巡洋艦的內部,當巡洋艦冒著黑煙向下傾斜時,其它的飛船繞過了它,飛向高處的戰船。
西賽控制著晴空號在巨大的船體間轉向。晴空號快速爬升,火和黑色的魔法從非瑞克西亞人的巡洋艦中射出來。但是太晚了,它們沒有擊中晴空號,卻摧毀了她後面追擊的飛船。
晴空號呼嘯著從另外五艘飛船旁飛過。當西賽把飛船放平時,她笑了,「不錯的飛行,我必須承認自己幹得不錯。」她控制著飛船飛速向下俯衝,甩開了後面的追擊者。
「大飛船從後面跟過來了!」斯奎對著話筒大喊。
巡洋艦動了起來,離開了它們聚集的地方,在後面跟著晴空號。「時空轉移準備得怎樣了,卡恩?」西賽問道。
卡恩雷鳴般的聲音傳來:「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
「等一下!」歐琳突然大喊,「先低飛,掃射那些非瑞克西亞軍隊!」
傑拉爾德不解地看著她:「什麼?!」
「我有醫治的辦法了,我想到救哈娜的辦法了。」
「低飛!」傑拉爾德大聲命令道。

*****


歐琳的醫治魔法對這可惡的瘟疫無效,魔咒在她的手指上無助地作響,卻不能進入傷口清除毒素。非瑞克西亞人怎麼可以發明出這種傳染病,對所有的人都有害而他們自己卻不受影響?

「傳染所有的人,除了他們自己!」當歐琳彎腰低語時,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傳染所有人,除了他們自己!」
如果她能抓到一些非瑞克西亞人,抓到這些對瘟疫免疫的人,她就能從中提取出免疫物質,進行蒸餾,製成血漿,分給每個人。這樣,每個人就都有免疫力了。
「飛船任何時候都可以進行時空轉移。」
「等等!」歐琳一邊照顧哈娜,一邊大叫,「先低飛,掃射那些非瑞克西亞軍隊!」
傑拉爾德聽從了她的話,只因為兩個詞──「治癒」和「哈娜」。
「陪著她。」歐琳緊握了一下傑拉爾德的手,在他的手指關節上留下了一個血印,「她需要你,我在這兒幫不了她,但在那兒……」她指指船首,「我可以。」
晴空號以更傾斜的角度向下俯衝,歐琳很容易地站起來,就好像有一隻神秘的手在托著她,把她推至前方。歐琳雙手緊握船橋欄杆走向甲板。放眼望去,非瑞克西亞軍隊一排排整齊地等在那裡,準備前進。
晴空號的後面還跟著巨大的巡洋艦。
歐琳大步從船中央走向前甲板。每走一步,晴空號就在她腳下下降一段,她感覺自己似乎走在云中。她走到船右舷的炮處,轉向那個易怒的牛頭人。
「我需要你,坦格爾斯,哈娜需要你。」
坦格爾斯舉起雙手表示服從,「是的,我對後邊跟著的飛船無能為力。」說完猛拉開鈕子和皮帶,「我們現在就應該開始時空轉移。」
歐琳搖搖頭,她頭髮上的幣形飾物叮噹作響,「我們要先完成一頂任務。」她示意他跟在後邊,他們來到絞盤旁,「我們得鬆開錨。」
「鬆開錨?」
「那只不過是個大魚鉤,我們要吊些大魚。」歐琳說道,「我需要一些非瑞克西亞人,他們的血液中有瘟疫的免疫物質。」
坦格爾斯推開了鎖錨的桿槓,不再多說一句話。
絞盤轉動起來,絞鏈徐徐伸出,晴空號巨大沉重的錨從船頭投了下來。
歐琳看著它緩緩落下,五十英呎、一百英呎、一百五十英呎,「好!」
坦格爾斯轉動操作桿。凸輪軸緊壓住絞盤輪,棘輪咔嗒一響,絞鏈慢慢地停了下來。錨突然震動一下,停了下來,在成排的非瑞克西亞軍隊上方來回搖晃。
「太棒了!」歐琳補充道。這時,坦格爾斯走到她身邊,她轉過身示意西賽把船再降低些。晴空號徐徐下降,錨也隨著落入敵人的軍隊中,歐琳示意西賽保持高度。
錨從全副武裝的非瑞克西亞士兵頭上掠過,撞到一個士兵,他的頭一下子就變得粉碎。當它撞到其他人時,鐘聲大作。巨錨在敵軍中來回掃蕩,無人倖免。
「我們還得再低點。」歐琳說道。
「如果我們碰到地面,飛船將會被撞成兩半。」坦格爾斯提醒道。
歐琳伸出頭察看了一下地面,然後示意西賽再降低些。
晴空號猝然下降,錨拖在飛船的龍骨之下。那些倖免於難者四散奔逃。巨錨墜入軍隊之中,不停的刺、砍、搗、割。成百的非瑞克西亞人被這不停旋轉的巨錨砸成肉泥。
「真是一個好武器。」坦格爾斯稱讚道。
「我需要健全的身體。」歐琳平淡地說。
不料巨錨撞碎了一個大石頭,然後撞向晴空號的船腹。
「這可不行。」歐琳怒氣衝衝地吼著。
「等等,」坦格爾斯說道,「快看!」
撞到船後,巨錨漸漸停了下來,它搖擺著漸漸墜入非瑞克西亞軍隊中,錨鉤的尖端掛住了兩個非瑞克西亞人人。他們嚇得臉色蒼白,在巨錨下不停扭動,渾身顫慄。巨錨接著又掛上了第三個和第四個俘虜。
「向上拉。」歐琳大叫著向西賽示意,「向上拉!」
晴空號開始向上升,巨錨也隨之向上飛起。坦格爾斯在絞盤裡放一個栓,用背部緊靠著絞盤。歐琳也放入一個栓,同時背部緊靠絞盤。另外兩個船員見狀也上前幫忙。
突然,一個巨大的黑色魔法彈從頭上呼嘯而過,差點撞上飛船,最終落在了船下的山頂上,把山炸出了一條深深的裂縫。
五艘巡洋艦在後面緊追晴空號,最前面的巡洋艦又發射了一枚魔法彈。
突然,從晴空號船首斜桅處發散出隱約可見的波,保護罩及時打開將晴空號和她的四個俘虜包圍住,並且在黑彈擊中晴空號之前及時關閉了。瑞斯再次從眼前消失了,晴空號成功地進行了時空轉移,脫離了險境。





第二十二章 薩保·突瓦克的羅網
 


阿格內特上陣了,他和他的軍隊猛攻非瑞克西亞人那道不動的防線。整個戰場橫屍遍野,鮮血淋淋,猶如一個屠宰場。空氣中充滿了血腥味,仿索藍士兵的暗紅的 血,彙集在地面上慢慢地深及足跟。血越來越多,漸漸深及小腿,高過粗壯的大腿,到達健壯的腹部。仿索藍士兵在他們自己的鮮血中得到了洗禮。
他們盡了最大的努力,戰斧在空中揮舞,砍下了非瑞克西亞人的頭。
仿索藍士兵的血和非瑞克西亞人的血混合在一起。閃亮的油、灰色的物質、橙色的酸、黑的毒液、粉紅的血清、黃的膽汁——仿索藍士兵砍下了這些邪惡怪物的每一個組織每一個器官。他們的軍隊長驅直入,但卻沒有贏得一寸土地。
「前進!」阿格內特咆哮著把戰斧從頭頂揮下。
鋒利的刀刃插入盾甲兵的頭盔,裡面軟軟的一團,只有淺淺地一層退化的神經。阿格內特再用力,戰斧砍到了骨頭,白色的物質噴濺出來。但是,這並沒有阻止這個 野獸倉惶逃跑。他的體內沒有疼痛感應器,他的感應皮層深深地隱藏在多節的頸脊之下。這個盾甲兵繼續前行,像一個巨大的U形鐵蹄,撞倒了阿格內特。
他倒在盾甲兵的頭盔之上,但是他突然一抖斧柄,爬到了這個野獸的上面,在他的臉上找到了一個立足之處。阿格內特站了起來,又開始自由地揮舞他的戰斧。
這個盾甲兵被激怒了,掙紮著想把他甩下。阿格內特彎身抓住他傷處的骨頭,再一次揮動起戰斧,刺穿了他的頭。戰斧深陷在骨頭裡,這正是阿格內特所希望的。他 雙手緊握斧柄,想把戰斧抽出。阿格內特跳到了這個野獸的背上,艱難地拖動著他的武器。戰斧在骨頭縫裡晃了晃,並沒有拔出來。盾甲兵的細腿在空中顫抖,掙扎 翻滾著。
這就是如何宰殺一條令人生厭的臭蟲。
由於戰斧在那個野獸身上,阿格內特抽出了他的長劍。劍在成排的腿中上下飛舞,野獸的五臟六腑像黑色噴泉一樣噴瀉而出,它的腿在痛苦中抽搐。阿格內特再一次 揮劍,在血肉中劈砍。他回轉身來再一次重擊那個盾甲兵的頭,把這個蠕動著的野獸劈成了兩半。阿格內特大踏步走過去,從那不停流著污物的身體中抽出他的戰 斧。
這是一個來之不易的勝利,但阿格內特還是沒能贏得一英吋的土地。四周都是盾甲兵,在它們周圍躺著死去的仿索藍士兵。這樣的屠殺究竟有什麼好呢?
砍倒了一個非瑞克西亞人士兵,阿格內特突然感到一陣歡喜。他從這可怖的紛亂中抬起頭來看到了燦爛的景象。
塞迪亞斯和他的指揮中心已經突破了防線,他們一大隊人馬在非瑞克西亞軍隊裡邊走邊殺。
阿格內特的咆哮已經變成歡呼,只要塞迪亞斯能夠保持前進,他就能在這場戰鬥中殺敵不止。
塞迪亞斯的衝鋒令人鼓舞,他跑在他最好的一百個戰士前面。
他的勇士大多來自他自己的自衛隊,他們已經經歷了挖壕亞龍 、脊柱蜈蚣、仿索藍士兵殭屍等磨難,至今仍跟隨著他們的首領。還有一部分勇士是擲彈兵,他們擲彈把非瑞克西亞人炸得粉碎,掃清前進的道路。剩下的是重型步 兵,健壯的仿索藍士兵以吃脛骨、膝蓋骨、骨盆和肋骨為食,所以他們的骨頭就成了一層皮下盔甲。
除了仿索藍士兵勇士之外,還有克撒的戰爭機器。陶拉里亞奔跑者可以像金屬食火鳥一樣跳躍並從旁邊的口中不停地噴射出爆炸物。狗頭的蘇其戰士在它們中間發動 攻擊,他們有力的雙手足可以把非瑞克西亞血畜的機械前腿撕得粉碎。機動飛鷹在頭頂上發出陣陣叫聲,不斷地從遠處俯衝向怪物,擠壓他們的內臟。然後再飛起, 突然俯衝襲擊其它野獸。
這是一次令人鼓舞的衝鋒。這上百名戰士和40部機器已經同主力部隊分開了。是的,但是他們將非瑞克西亞軍隊從中部切開。他們每個人能殺上百人,每殺一個非瑞克西亞人就使他們向喀洛斯之洞靠近十步。
那裡是非瑞克西亞人的指揮中心。在這緊密的包圍中,一百個仿索藍士兵可以抵擋一萬個非瑞克西亞人。塞迪亞斯和他的部隊將殺到敵方的指揮中心,殺死敵方陸軍指揮官並關上那個入口。所有這些行動將在幾天內完成。
「向洞穴進軍!」塞迪亞斯大聲喊著,把他的劍高高舉起。他的部下在回應他,「向洞穴進軍!」
一隊五百人的非瑞克西亞人士兵向前推進。機動飛鷹大叫著飛進了他們的隊伍,把一百人嚇得面色蒼白。他們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內臟已沒了。其餘四百人繼續向 前。擲彈兵拋出長長的弧線,投出炸彈,落在前行的敵軍中。只見一股股灰煙冒了出來,把非瑞克西亞人的軍隊炸得粉碎,剩餘的敵軍拖著流著金色液體的半截胳膊 和腿繼續前行。敵方又增援了兩百兵力。
現在是以一敵二了,塞迪亞斯笑了,露出了他朱紅色的牙齒。只有像這樣的戰鬥他才佩帶兩把劍。
他的第一劍砍向了血畜。塞迪亞斯橫跨一步躲過了它的攻擊,他的劍準確刺出,從馬的肋骨間穿過,刺透了它的心臟。這匹馬想張嘴嘶叫,卻噴出了汩汩鮮血。它已 經死了卻還在向前跑,因為它的機械腿不需要心臟,它們還在掙紮著向前。馬頭被拖在地上,被自己的蹄子踩得鮮血淋淋。
第二劍砍向一個非瑞克西亞士兵。這個像大木桶似的士兵更矮些,更像人。不過由於他練過劍,就更狡猾。兩劍相碰,叮噹作響,兩人的肩膀撞在了一起。兩個戰士 都停了下來,誰也不能贏過誰。這個步兵用他那深不見底的蛇眼仔細打量著自己的對手。嘴中發出嘶嘶的聲響,嘴唇裡滲出木焦油味道的東西。
塞迪亞斯一劍刺向他,又把另一把劍拿在手裡。這個非瑞克西亞人很快回手擋住了這一劍。塞迪亞斯又刺出一劍,直指向他的心窩。非瑞克西亞人輕易地躲開了。塞 迪亞斯砍了個空,向前跌去。非瑞克西亞人轉過身,把劍高舉到空中,向下劈砍。塞迪亞斯雙劍在握,擋開了這一劍,然後像剪子似的落在了這個野獸的脖子兩邊, 劍鋒滑過,這個野獸的頭就被砍了下來。塞迪亞斯繼續向前,他已經落隊了。他們奮力苦戰,馬上就要突破了。塞迪亞斯加緊腳步跑向先行部隊。
跨過一堆堆死屍,他大聲號召著,「向洞穴進軍!向洞穴進軍!」

*****


在喀洛斯洞的上方,薩保·突瓦克在安排所謂的茶會。當然,在非瑞克西亞人的詞典中根本就沒有「茶」,更不會有什麼「茶會」——這就是這個蜘蛛女人借用這個 人類詞彙的原因。她坐在高高的地方,聞著戰場上發出的惡臭,目睹著各種各樣的死亡,看著她的孩子們殺戳和被殺──這種感官上的宴會確實與濃香的茶和令人愉 快的戲弄性質相同。

就是那個人,在那兒——薩保·突瓦克凝視著那舉起又落下的刀鋒想著——那個怪物人塞迪亞斯,他比你們任何一個都更令我分心。我的孩子們,我想讓他到我這來,我想讓他贏得通向洞穴的路。
這確實是個簡單的心願。對於薩保·突瓦克來說,願望馬上就能變成現實。她的願望傳向她的孩子們,她的殺手。他們把阿格內特和他的部隊圍在一小塊地方,一個 個自殺似的向阿格內特湧去,只是為了將阿格內特困在原地。但是在塞迪亞斯面前, 非瑞克西亞人消失了。他們完全聽從薩保·突瓦克的意志,他們之所以戰鬥不止就是因為那是薩保·突瓦克的命令。
塞迪亞斯來了,帶領著他的戰士,突破了敵軍,正如薩保·突瓦克所希望的。
薩保·突瓦克感到了他劍的每一次揮擊,她的意識潛伏在被砍殺人的大腦裡,在死亡的時刻逃開,然後再湧入另一個戰士的大腦。他殺了她無數次,每次死得都極其 痛苦。一般來說,薩保·突瓦克喜歡享受別人的痛苦和殺戮,但這次她十分享受死亡的感覺。她的思想很快傳給了她的下屬,他們從塞迪亞斯和他的戰士面前馬上撤 退了。她想把他誘至深處。每次攻擊之後都有一股強勁的逆流把他推向更深處。
戰鬥是這樣充滿樂趣。當薩保·突瓦克把她的思想從大屠殺中收回來時,她後悔了。
為什麼網還沒有織好就要吸引獵物呢?
「她傳出命令:「孩子們,聽我說。」
深深的洞穴裡傳來加快的脈搏聲和深深的呼吸聲,回應著她。她的手下在入口處抬起頭,薩保·突瓦克看到他們所看到的一切──寬闊、漆黑的入口房間。它位於一個像鏡子一樣明亮的三角石上,這個閃亮的石頭向屋頂射出線。這個裝置是六千年前啟動的,至今仍蜷縮在黑暗中。
這個地方是神在很久以前親自創造的,當然那時他還不是神祇是一個普通的索藍。在閃亮的三角石的一旁,黑暗中站滿了非瑞克西亞士兵,他們不停地向前推進。另 一邊是張著大口的入口。非瑞克西亞就在那邊,紅彤彤的天空下美麗而又翠綠的大地。金色的草地上駐紮著大批的軍隊。
薩保·突瓦克現在才開始尋找戰士,她需要更多強大的戰士。她的意志湧向洞口,流向地面。她想要一些生活在非瑞克西亞第四層的生物,那個地方有個一英里高的熔爐,不停地噴著火。她點了一些這種兵。
他們異常的高,又異常的瘦,血肉像破紙一樣依附在骨頭上。他們穿著紅色的袍子,走過金色的草地。他們把長棒伸入坑裡,把抽動著的肉倒入桶中喂養超大的魚。他們就是槽祭司。他們把蠑螈變成了絕好的戰爭武器。
薩保·突瓦克笑了。
她的槽祭司抬起了頭。
這實在太容易了,她只需要在他們的腦子裡放入塞迪亞斯的形象。她已經感到了唾液沿著他們幹枯的下巴往下流。他們會遵從她的命令。
薩保·突瓦克感到很滿意,她的意識從上面回來了。她的思想進入了喀洛斯之洞。當神作為一個普通的索藍人闖蕩世界時,它還被稱為地獄之洞。當她返回到美妙絕倫的戰場時,她不禁覺得這個名字實在太貼切了。
當然,對塞迪亞斯來說,它仍是地獄之洞。
「我的劍又殺了一個,我把他從頭劈開,就像撕破一件襯衫,這個妖魔隨即成為一堆碎片,它根本就沒有求生的慾望。」
他們殺不了我,但這樣屠殺實在太殘忍了,他們和我根本就沒關。殺死這些非瑞克西亞人就像收割稻穀一樣容易,像採摘野花一樣隨意,只是野花從不尖叫。又一個 倒下了,它們似乎完全聽從於我,我輕輕一揮劍,它們的骨肉就完全分開了。我一定是被造得太完美了。克撒一定為做我費盡心機,他消去了我身上的一切人類因 素,完善了我的非人性,所以我現在能殺死非瑞克西亞人而自己毫髮未傷。與我所殺的這些怪物相比,我簡直是一個惡魔。」
「我被造得太完美了。」

*****


塞迪亞斯和他的手下已經突破了重圍,他們穿過一群群非瑞克西亞人向前挺進。

阿格內特依然被困在猶如屠宰場的西線戰場上,他戰鬥在成堆的屍體之間,死去的仿索藍士兵和死的非瑞克西亞人交疊在一起,一堆堆的腿和各種器官令人感到恐怖和膽顫。又殺了一隻野獸後,阿格內特抬眼四望。
塞迪亞斯在遠處戰鬥。噢,他邊搏殺邊疾步前進,那麼迅速和自如。那一定很光榮。
阿格內特將他的思想傳向他的同伴。穿越戰場上的層層喧鬧,他在尋找著。在所有的屠殺中,塞迪亞斯不見了。阿格內特感覺不到他。戰場上出現了一個更可怕的幽靈──一個充滿敵意的可怕幽靈。
這到無關緊要,塞迪亞斯終會獲勝。即使他們倆不能相互感觸到對方,他們也能知道對方的想法。塞迪亞斯太忙於殺敵了。
那一定很光榮 。


 


 


第二十三章 夢想之洞

 
這個地方並不適合羅堰的妖精,他們已經習慣了一排排成蔭的綠樹,大道兩旁高懸的藤蔓,白雲下的綠葉和在陽光。這個地方沒有樹,只有一些奇形怪狀的石頭;沒有藤蔓,只有巨大的蛇在到處亂爬;天空被古怪的岩石所替代;這裡沒有陽光,只有無盡的黑暗。
還有比這更糟的。妖精們擠在這鬼魔縈繞的洞中,他們知道那些他們賴以生存的樹、藤蔓和藍天都已經被毀了。這地方或許不適合他們,但是他們的家也不再適合了。
艾拉達力走到難民中間,他們肩並肩地坐在一個幽深的黑洞中。琳·西薇默默地跟在艾拉達力後邊。她儘量牽制這些難民,和他們之間保持一段距離,她知道他們心中充滿了恐懼。他們害怕到這裡來。在他們看來,這裡是夢想之洞——是地獄,死人的家。
確實是這樣的。自從他們到來之後,一些奇怪的,哀傷的幽靈就不斷出現在他們的四周。
艾拉達力不是什麼先知,他只是一個戰士。對他來說,這裡不是地獄,而是一個碉堡;不是死人聚集的地方,而是活人生存的地方。
他們就是羅堰僅有的倖存者嗎?他們可以被稱為倖存者嗎?大概已有一百人死在了宮殿裡,另一百人死於上面掉下來的碎片和瘟疫彈。這剩下的上千人會如何死去呢?餓死嗎?不,他們不會堅持太久的,他們將在以後的逃難中不堪忍受折磨而死去。
一個老妖精,緊抱著哭喊的孩子,道出了他們所有的恐懼,「夢想之洞……給生活……帶來無盡的噩夢!」
這些難民真是給自己帶來了不少噩禁夢。他們驚恐的眼中映出投擲瘟疫彈的景象,他們的耳邊迴響著瀕死之人的叫喊。他們為離開他們死去的貴族感到羞辱……皇家戒指未經賜與就戴在手指上……
也許這個夢想之洞確實有那種魔力。在這幾英里深的地下,空氣中充滿了綠色的魔法,只呼吸一下就能使人陷入噩夢。岩石也同情這些難民,發出嗡嗡的悲鳴。也許這些洞攫取了他們的思想,又把它們散佈到空氣中。
一個人的恐懼會影響到整個家族。上面成百人的死亡使人聯想到這洞中上千人中的死亡。
難民們在洞中蹣跚而行,不停哀嚎痛哭。其中一些把他們的同伴認作幽靈,在同他們作戰。更多的人為躲避尖叫走向洞的更深處。他們有的落入了正在覓食的蟒蛇的巢穴,有的掉入了地下沸騰的岩漿中。他們逃向多明納里亞的深處,卻被她吞噬了。
恐懼變成了現實。
艾拉達力必須結束這一切噩夢。他並沒有完全將這些人拯救出來,他把他們從一種死亡中拉出來推向另一種死亡。
這一切不會持續太久的,如果他們能夠想像恐懼,他們也能夠想像美好。艾拉達力舉著燈,小心翼翼地走在這些難民中,走向洞深處一塊突出的岩石。他邊走邊唱起了天帷妖精們的古老歌謠:

我走在陽光下,

穿過樹影斑駁的戴姆爾朗樹林,
在蔚藍的天空下,
唱著瓦拉司即將來臨的厄運。

噢,樹林呀,

當危機來臨時,請挽留你即將遠行的孩子。
噢,樹葉呀,
當戰爭來臨時,請把那一切災難掩蓋!

這些難民不知道這首歌,但是他們會認為他們知道。他的聲音在洞中飄蕩,猶如雨前的徐徐微風。歌聲驅走了記憶中的尖叫,耳邊的回音遠去了。他們知道這首歌了。當艾拉達力從他們中間走過時,他們忘記了恐懼和煩惱,唱起了古老的歌謠:


樹葉就是手中的刀,

拿起刀英勇殺敵,
樹枝就是手中的飛矛,
舉起長矛同邪惡作戰。

噢,樹林呀,

當危機來臨時,請挽留你即將遠行的孩子。
噢,樹葉呀,
當戰爭來臨時,請把那一切災難掩蓋!

歌聲吞噬了最後的呻吟和尖叫。甚至跟在他後面的琳·西薇,也唱了起來。更多的聲音加入了,歌聲越來越響,好像整個世界都跟著他們一起吟唱。


儘管死亡不可避免,

儘管血腥佈滿河流,
但生命永不休止!

噢,樹林呀,

當危機來臨時,請挽留你即將遠行的孩子。
噢,樹葉呀,
當戰爭來臨時,請把那一切災難掩蓋!

當艾拉達力走到岩石前,整個洞穴的人都在唱──一些人尖聲高唱,一些人低吟淺唱。難民們看著這個他們在樹頂上第一次見過的妖精,他們將世世代代記著他。艾 拉達力抬起頭,燈光照在他的臉上。對於妖精來說,他才一百多歲,還不算老,但他深邃的眼睛、高聳的鼻子和堅毅的下巴使他看起來更像一個聖者。在燈光的照射 之下,他看起來更像這陰暗世界中唯一堅定不移的人。艾拉達力說話了。

「羅堰將再一次復興。」他簡潔地說,「黑土地上將長出綠葉,燒焦的樹林將發出綠芽,失敗將消失在千年的勝利之中。」
這些話還不夠,他還要描述出更多的景象。
「我看到鳥兒在成片的綠蔭中歡快地飛翔,孩子們在藤蔓上蕩著鞦韆。花蕾含苞待放,晨風吹起樹葉上的露珠,把它吹向美麗的晨霧,每個山谷都傳來歌聲和笑聲。」
一種歡樂的情緒在這些難民中滋長、擴散,他們為這種景象而感到歡樂。
「是的,」 艾拉達力接著說道,「我們就在那個地方,我們每一個人都在。我們住在云間,與太陽為伴。這段悲傷的回憶將消失在快樂中。我們住在那裡,在高高的天上。朋友們,躺下來。把你們的頭倚靠在溫暖的樹皮上,呼吸著香甜的花香而酣然入睡。」
隨著一陣陣破舊衣衫的沙沙聲和困頓的難民們的喃喃自語聲,他們一個個地坐了下來,嘆了口氣,懷著對未來的美好幻想而進入了夢鄉。
艾拉達力微笑地看著這一切。他們至少可以休息一下,他們至少可以停止相互間的折磨,不再走向厄運。
「幹得不錯。」跟在他身後的琳·西薇說道。
「必須有人做點什麼。」 艾拉達力吸了一口氣。
「是的,」一個顫抖的、氣喘吁吁的聲音傳來,「必須有人得做點什麼!」
艾拉達力轉過身,一個渾身是血的妖精出現在附近的隧道口。那是一個農民,他的衣服被燒焦了,肩膀被燒得起了泡。他不是和他們一起從宮殿下來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你必須到我們那兒去,你必須為我們做同樣的事。我來自森林之地,我們的村子遭到了攻擊。那裡有五百人,你必須像幫助他們一樣幫助我們。」
在洞中微弱的光下,艾拉達力的眼睛顯得炯炯有神。這個無助絕望的人把這理解為神秘和力量。實際上,艾拉達力感到一種源於驚慌的懷疑。他盡力幫助這些無助的人們,不是因為他是什麼救世主,只是因為他是一個悲天憫人的戰士。他不比其他任何人做得更多。
但是,為什麼其他人不做呢?
「我會去看看我能做些什麼?」
一線光明驅走了這個老妖精的恐懼,他暢快地吸口氣,深深地鞠了一躬。這一動作使他肩上燒焦的皮膚發出裂開的聲響,他順暢的呼吸加快了。
在完全的黑暗中,即使是一星微火也如同一個發光的太陽。艾拉達力就是那一星微火,他的微光吸引著這些人。當他們鞠躬時,他們心中的希望燃起了他體內的熊熊烈火。他們需要救世主,他們正在製造一個救世主。艾拉達力只有接受他們的崇拜並盡他所能救出更多的人。
或許這就是一個救世主所應做的。
「帶我去他們那兒,」 艾拉達力抓住那個妖精的手把他扶了起來,「我會跟著你,帶上我的燈,讓它為你照路。」
妖精搖了搖頭,「你拿著燈,我想讓他們看見你,我想讓他們看到我把誰領來了。」他對艾拉達力千恩萬謝,然後帶著他走了。
艾拉達力高舉著燈,靠著洞的一邊走著。大多數的難民都已滿足地睡著了,少數幾個還沒睡,只是崇敬地看著,眼中映出他的燈光。
「艾拉達力,你去太久,他們會無法忍受的。」 艾拉達力身後的琳·西薇說道。「他們會來找你。」
艾拉達力跟隨著他的嚮導通過了一個傾斜的石柱,「希望我們不會去得太久。」
「你知道,我沒有能力留住他們,」琳·西薇說道,「我的托騰-瓦克只是用來對付敵人的,不是對付朋友的,那是塔卡拉的工作。」
艾拉達力屏住了呼吸。宮殿上空的炸彈、下落的飛行物、恐怖的噩夢,他已經忘記他的同伴,「她沒有……」
「沒有。」琳·西薇簡潔地回答著。
艾拉達力穩住了腳步,把發燙的手放在了冰冷的岩石上。他面前的路,伸向無窮無盡的黑暗。冷風從下面吹來,就好像多明納里亞在呼吸,冰冷的呼吸。」
「再往前走一點兒。」妖精保證著。他個頭矮小,步履穩健,就如同蟋蟀一般。
艾拉達力和琳·西薇穿過一片碎石,這些碎石是從不斷受侵蝕的洞頂掉下來的。遠處的路突然變得開闊了,就好像在岩石上砸開了一個礦洞口。艾拉達力的腳步聲在他四周的低語迴響著。在通道的盡頭,妖精站在一個大洞口前。艾拉達力的燈光在黑暗中顯得極其微弱。
他看著這盞燈,燈芯只有一點點大。艾拉達力抓住自己袍子的衣領使勁一拉,撕下了一小條布。他把燈打開,把這條布放在燈芯裡點燃,燈光一下變得明亮了。艾拉 達力把燈高高舉起。在燈光照射下,只見洞中擠滿了蜷伏著的人。他們的眼睛突然一亮,他們不僅僅看到了光明,更看到了送來光明的人。
「我們下去吧。」艾拉達力說。
「好。」那個妖精說著開始向下爬。
艾拉達力跟隨著他向下走,琳·西薇說道,「我們應該回去了。」
「我們不能回去,」艾拉達力說,「他們已有了一絲希望,如果我離開了,他們都會死!」
「你不能只領他們唱唱歌,給他們做美妙的演講。看看他們,艾拉達力,看看他們。」
艾拉達力看了看他們,他的心在胸中驟然變得冰冷。不僅僅是黑暗在纏繞著他們,還有死亡。他們正在慢慢地腐爛,他們的血肉慢慢從骨頭上剝落,破爛的嘴唇間露 出牙齒,眼睛在沒有上瞼的深窩裡流淚,呼吸在外露的氣管裡艱難的進行著,肩膀露出的骨頭在腐爛的肉中更顯得蒼白。
「他們還活著。」
「但是,他們能支持多久呢?」琳·西薇緊緊抓住了他的肩膀,「你救不了他們。」
艾拉達力目光變得更加堅定了,他推開琳·西薇,「這是夢想之洞。我救不了他們,但他們的夢想能!」
他走下最後一級台階,走到他們中間。
艾拉達力舉起了他的燈,這些人一陣歡喜。
「堅持住,斯塔普林的孩子們——厄難從天而降,但希望也從大地上升起。蓋亞沒有忘記你們。妃雅麗茲派我來了,她想讓你們每個人都到光明中去。跟我來吧,兄弟姐妹們。來吧,相信我,快些恢復體力。我們會奮起,我們將拯救自己的家園。來吧!」
琳·西薇站在斜坡上,她握著托騰-瓦克的手滿是汗水。她當然不會砍殺自己的盟友,她只是站在那兒看著他們圍著艾拉達力,壓向他,他們腐爛的肉吞噬了他。只一會工夫,艾拉達力不見了,他的燈漂在成群的人頭和手之間。
現在只有黑暗,黑暗、死亡和瀕死人的哭嚎。
突然,閃亮的燈光又出現了。一隻健康的手握著它慢慢舉起。燈光照射下,全是健康的血肉。他們那鱗狀的頭和露出白骨的胳膊已長出了頭髮和新的肌肉,原來腐爛 的地方現在充滿了活力。似乎是燈光治癒了他們——治癒了他們的身體和精神。艾拉達力就在這光芒的中心,他的袍子好像在發光。
不斷有手觸摸他,然後手就變得完好無損。
琳·西薇握著武器的手放鬆了,她揉了揉眼睛。難道這是夢想之洞產生的另一種錯覺嗎?
艾拉達力的戒指閃耀著權利和信仰的光芒。
但並這不是夢,這是真的。
琳·西薇吃驚得張大嘴,不由得跪了下來。
艾拉達力歡快地唱起了歌:

儘管死亡不可避免,

儘管血腥佈滿河流,
但生命永不休止!

噢,樹林呀,

當危機來臨時,請挽留你即將遠行的孩子。
噢,樹葉呀,
當戰爭來臨時,請把那一切災難掩蓋!





第二十四章 英雄相會
 


歐琳的屋子看起來像是一個動物園。老鼠和松鼠在臨時的籠子內來回走動。她的桌子上堆滿了玻璃瓶,瓶內裝滿了像魚卵似的東西。四個非瑞克西亞人的死屍橫在一 旁,他們就像翻了肚的大蟬螂。只有一個真正的病人──哈娜,她虛弱無力地躺在房子的另一邊。就是為了她,這個動物園才存在。就是為了救她這麼一個人,歐琳 才不知疲倦地在非瑞克西亞人的屍體中不停地工作著。
從那些屍體中,歐琳研究著她所能找到的一切流質──發光的油、綠色的膽汁、唾液、胃液、血清、腦髓,甚至心臟中的流質。幸好這些像桶似的生物沒有生殖液。 歐琳用離心力和柯·爾林的魔力,把每種流體都分解成其組成部分。血清和血液包含很多抗病的成分,把它們與一般物質相比,歐琳就能確定下來哪一種是免疫物 質。剩下的就只是把免疫物質注射到羅堰星球上受病毒感染的動植物身上去。
賓納里亞空中艦隊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們在採集這些試驗品時是多麼的英勇無畏。
歐琳已經證實,免疫物質就是發光油中的黑色血小板,它雖然不能完全治癒好病毒,但卻能阻止它的傳染和擴散。注射了這種物質後,未感染的葉子會對病毒有免疫 力,受感染的葉子不會變得更糟,但也不會有什麼改善。雖然不能治癒,但至少可以阻止病毒在個體之間、人之間的相互傳播。
斯奎從船底抓了幾隻老鼠──一些一直喂以硬面包和麥酒的健康生物。黑色的物質很被就被它們嚥下了肚。一會兒,它們就被檢測出具有了免疫力。森林裡受感染的飛鼠也很喜歡這種免疫物質的味道,它們的病情得到了減輕。
現在輪到歐琳了,在她自己沒有親自實驗之前,她不允許任何人嘗試這種物質。在解剖完非瑞克西亞人的屍體之後,歐琳對這種能治病的魚子醬沒有一點胃口,但為了哈娜,她什麼都願做。她深吸了一口氣,很不情願地把這種黑糊糊的東西送入口中。
她的舌頭感到微微的冰涼,好像一串串的草珠滑入嘴中。它們嘗起來像油,她不敢嚼,只能生咽。這些血小板滑入她的喉嚨,流進她的肚子,感到無比冰涼。這種感覺從胃傳到血液中,歐琳感到一種被入侵的感覺?她渾身顫慄,冰冷的感覺下傳到了指尖。
「時間應該足夠了。」她嘆了口氣。
她從工作台上拿起刀,在自己的前二頭肌上劃了條短而深的口子。因為刀子太鋒利了,她幾乎感覺不到疼,鮮紅的血從傷口湧出。歐琳放下刀子,拿起了受感染的葉 子,切開,把裡面黑色的毒液擠進傷口。看到毒液流入傷口,她本能地──不是作為醫治者,而是作為一個活的生物──不由得渾身顫慄。
歐琳夾住一塊布包住傷口,閉上眼睛倒吸一口氣。這種毒液頃刻間就足以把皮膚燒死。她等待著,想看看是她發明了一種血漿還是會和哈娜一起踏上死路。
歐琳把布條拿開,然後把傷處拔開,看到了完好的、紅色的肉。歐琳深深地緩了口氣,心中默默感謝著。
「噢,哈娜。」儘管她明知哈娜仍在睡眠中,歐琳依然說道,「現在我們有了一縷希望,雖然還不能救你,但可以救別人。我會一直工作,直到找到靈丹妙藥。」歐琳的眼淚奪框而出,她拿起一瓶血小板走向哈娜。
歐琳走到哈娜身邊,跪倒在她腹部的傷處旁。
然後她坐在床頭,伸手輕撫她朋友的頭髮。哈娜太瘦了,她的臉看上去就像一個枯骨覆了層皮,她的脖子像一捆拉緊的細繩,只有她的頭髮還如從前一樣金光閃閃。歐琳的手指輕柔地穿過她的縷縷秀髮。
「哈娜醒醒,我給你吃些藥。」哈娜急促地呼吸著,翻轉過身。她的腿在毛毯下像兩個棍子,藍色的眼瞼慢慢抬起露出佈滿血絲的雙眼。歐琳掰開她的嘴檢查她的傷勢。
哈娜虛弱地說,「給……我……的藥。」
「雖然它不能治癒你,但至少可以阻止病毒的擴散。」歐琳舉起瓶子,「還可以防止健康的人感染上病毒。」
「謝謝你。」哈娜掙紮著起來。她沒有去抓瓶子而是抓住了歐琳的胳膊。「把它用在還有救的那些人身上。」
歐琳的眼睛濕潤了,「我們的藥足夠了。你吃了它,可以延緩時間。」
哈娜緊緊抓住歐琳的胳膊,把自己的長袍撩開。纏在她腹部的繃帶已鬆了,她的身體已萎縮了不少。繃帶的邊緣,從她的肩部到大腿,都是灰色的皮膚。毒液已經深入到她的肘和膝蓋。
「什麼時間?」她又蓋住了自己,「請把藥給其他還有救的人。」
歐琳悲傷地拍拍哈娜的臉頰,「傑拉爾德已經傳令下去了,快,張嘴。」
哈娜的目光生硬呆滯,拿起了勺子。
「我不會放棄的,哈娜,我一定會找到靈丹妙藥的。」
「謝謝你,歐琳,」哈娜靜靜地說,「謝謝你……我想睡覺。」
「好的。」歐琳把毛毯蓋到哈娜的肩頭。一股涼意直透她的脊背。早晚會有一天,她將把毯子蓋過哈娜的臉。「睡吧,親愛的,睡吧。」
歐琳轉過身來,回到她的工作台。哈娜平靜地睡著了。歐琳收拾好自己的藥瓶架子,推開門,登上樓梯,小藥瓶隨之叮叮作響。
拋開非瑞克西亞人的屍體和用來試驗的動物,晴空號不再是一間試驗室而是一艘戰船。一個少尉從通道上急急跑來,手裡拿著張紙,上面是將會死去的難民的名字。歐琳走到艙口爬了下去,站在甲板上。
傑拉爾德蹲在甲板上,裸著背,正和一名船員在修理一門大砲。儘管從船頭不斷吹來徐徐微風,他仍不斷地流著汗。
歐琳走向前,舉起她的藥瓶架子,「我找到了血漿,足夠船上的人用,而且還有剩餘。」
傑拉爾德抬起頭來,「你找到了?解毒良方?」
「並不能解毒,只是一種免疫血漿。」
傑拉爾德站起來,「對哈娜有用嗎?」
歐琳慢慢地搖了搖頭。
怒氣使傑拉爾德的眉毛糾結在一起,但他還是平靜地說道:「幹得好!你救了我們大家。」
「我們中的大多數人。」
「把這血漿傳下去,儘可能把注射過血漿的人和還沒有注射的人分開。我想以此做為一個禮物。」
「一個禮物?」歐琳問道。
「我們在樹冠上著陸,不是整個艦隊,只是晴空號和接受注射的船員。飛船本身也需要注射一些血漿,避免她的船體受到感染。我會問哈娜……」
「還是問卡恩吧。」歐琳建議道。
傑拉爾德僵硬地點點頭,「作為聯盟的標誌,我想把剩下的血漿送給有希望存活的朋友。我們將在荒蕪的中心著陸──那有一個廢棄的宮殿──我們將盡力尋找那兒的本地人。」
歐琳的眼睛閃閃發亮,「好,或許我們能找到更多的非瑞克西亞人的屍體,我也就能製出更多的血漿。」
傑拉爾德點點頭,目光堅毅,「我會給你更多的非瑞克西亞人屍體。」

*****


對於穆塔尼來說,在那麼深的地方要找到難民可不容易。夢想之洞在羅堰的水層之下。大多數植物的根部都無法伸到比地下海更低的深度。地下海的海床是一百碼厚 的花崗岩,夢想之洞就在下邊。非瑞克西亞人應該還沒有發現那兒,甚至穆塔尼自己也不期望莫黎墨能為他領路。雖然大多數植物的根部無法伸到水層,突破花崗 岩,但是奎蘇米克樹的根卻可以做到。

這是一棵一千多英呎高的大樹,它的根部可以伸到那裡。
當然,通路仍然很艱難。穆塔尼順著一棵痛苦呻吟的奎蘇米克樹而下,這棵樹的樹冠已被侵蝕光了,連一片葉子也不剩,半數的樹枝已被毀壞。順著這樣一棵瀕死的 樹而下是非常可怕的,它的每次呻吟都讓穆塔尼有逃離的衝動。但是他沒有,相反他繼續下降,通過肥沃的腐殖質,寒冷的地下海,堅硬的花崗岩,來到了洞中。
穆塔尼來到了難民們曾經通過的地方。他用白色的藤蔓和發光的青苔組成了自己的身體,把洞中的蟋蟀作為眼睛,把亞麻色的蟑螂作為自己的手指和腳指。這真是個 妖怪的樣子,葉脈縱橫不斷發光。但是在這個地方,這是他唯一所能組成的生命形象。當然,與那些難民相比,他也不會顯得有多麼可怕。他沿著他們的腳印前行。
奇怪的現象出現了──一陣清新溫暖的風迎面而來,還帶來了春雨過後的潮濕,聞起來還有閃電的味道。在這兒,三千英呎之下的地下,能享受到帶生命芳香的微風,真是不可思議的奇蹟。
當然,微風也一定吹拂了妃雅麗茲之子。
穆塔尼繼續前行,走過彎曲的小道,這一次他沒有看到血和淚的痕跡,卻感受到了希望的呼吸。他來到了一個寬闊的大洞,那些難民不但呼吸著希望,還在歌著唱。 他們聚在一堆堆火旁,唱著,說著,吃著,同時也在療傷。這些火堆真是不可思議,沒有燃料,沒有空氣,也能如此熊熊燃燒。食物也頗令人費解,有酒、蘋果、面 包、黃油、葡萄、洋蔥甚至野雞。一些人吃得少些,另一些人則開懷大吃鱔魚和奶酷。這些都是想像中的食物。正如火給了他們光明和溫暖,這些食物給了他們營 養。他們相信自己是健康的,快樂的。他們真的是健康快樂的。
有人教會了他們夢想美好和希望,他們把他奉為英雄。他就在前面,走在一大群人中間。艾拉達力的手輕輕觸摸著他們的手,喚醒他們體內的健康。
穆塔尼向前走去,他那由棍和藤蔓組成的人體真是一個奇怪的景象,人們紛紛避開了他。
艾拉達力抬起頭來,看到一雙蟋蟀的眼睛。
穆塔尼深鞠一躬,白色苔鮮的嘴擠出一個扭曲的微笑,「你好,妃雅麗茲之子。我從森林帶來了消息。」
艾拉達力的目光變了,他已不再是個簡單的妖精了,非凡的力量已經使他成為一種工具,或許他希望自己是。
「不要在這裡告訴我,我不想讓夢想之洞的難民們聽到它。」
他很明智,上面的壞消息會在下面引起不好的反映。
穆塔尼簡潔地說,「你不用離開這群人……」他拉住了艾拉達力手,通過接觸把自己的思想傳給了他。
「宮殿之樹和裡面的人都已被毀。母蜘蛛不停地傳染病毒。在凱爾非的交易所和丘比樂的威爾斯普利港口瘟疫猖獗,死亡在森林裡不斷蔓延。」
艾拉達力憂鬱地看著這個藤蔓人。「這已不是什麼新聞了,我知道炸彈已毀了上面的一切。」
「現在變得更糟了,第一艘飛船停在斯塔普林宮殿的廢墟之中,刺鼻的爍油味道充斥著整個飛船。船員們已從宮殿之樹下來,正沿著路朝這裡來,你必須帶領一個戰鬥小隊去攔截他們。」
「好的。」艾拉達力回答道。
「你現在是他們的救世主,你必須拯救他們。」
「我以前是個戰士,我很高興能與惡魔作戰。」

*****


傑拉爾德帶領著坦格爾斯,西賽和一隊戰士從樹上下來,他一手拿著燈和裝著最後一些血漿的瓶子,另一隻手握著劍。他一手握著生命,一手握著死亡。

傑拉爾德吸了吸鼻子,砍掉了懸在樹上的蜘蛛網,他停了下來,仔細察看了一下,下面模糊一片。
「下邊有人。」他舉燈,光線照在盤旋下降的梯子上,許多蜘蛛網和死了的妖精吊在那兒。「下邊還有人活著,我能感覺到。」
坦格爾斯從他的肩膀上望過去,揚了揚眉,「你能……感覺到?」
「那兒有什麼,一種我無法描述的力量。」
牛頭人跟上前來,「你什麼時候有了這種神秘力量?」
「我也感覺到了。」後邊的西賽說道,「一種快要消亡的力量。」
傑拉爾德把劍放入鞘中,大聲說:「我們為和平而來,我們帶來了阻止瘟疫的藥。」
從下邊傳來一個聲音,好像森林的回聲,「非瑞克西亞人什麼時候為了和平而來?」
「我們不是非瑞克西亞人。」
「你們的味道像非瑞克西亞人人。」
「那是治瘟疫的藥。」傑拉爾德答道,「那是從非瑞克西亞人血漿中提取的免疫物質。我們已經注射過了,我們為你們帶來了一些。」
那個聲音有些懷疑:「我們已找到了我們自己的藥,這種藥不會讓我們有非瑞克西亞人的味道。」
「你們已經被治好了?據我所知,好像不是這樣,你們願意繼續腐爛死亡還是有爍油的味道。」
那個聲音變得憤怒了:「你是誰?」
「我是晴空號飛船的指揮官傑拉爾德·卡帕軒,這裡還有船長西賽和大副坦格爾斯。」
那個聲音大笑道:「是的,傑拉爾德──科維克多人。」
「科維克多?」傑拉爾德也笑了,「不,我不是什麼同盟者,只是一個誠實的戰士。」他長長地出了口氣,「你怎麼知道的?」
「我知道,因為我是真正的科維克多人,真正的同盟者。」
他的身影出現在燈光的照耀下,傑拉爾德認出來了:「你是天帷的艾拉達力?你怎麼會在這兒?」
「說來話長,」這個妖精回答道,一個妖精隨從跟在他的身後,「我們只能把這歸結於我們曾經交換過位置,一旦你是同盟者,我就是普通的英雄。現在的確是這樣。上天一定有更強的力量支配著這個世界。」
「除了我的刀劍和這些朋友,我不相信任何力量。」
「是的。」
「我的一位朋友造出了這血漿。」他舉著瓶子說,「這已經拯救了我的船員,它還能控制住你們那裡的瘟疫。」
艾拉達力的眼睛變得比明燈還亮:「我的人民已從那瘟疫中逃脫出來,可是森林還在凋萎。」
「那就把這血漿給任何德魯伊特教徒或自然之神,也許能拯救森林。」
忽然,這兩人之間多出了一個人影。那是個綠色的人,渾身是樹葉和藤蔓,眼睛是兩顆莢果,牙齒是一排蘑菇。
要是別人可能早就被這個怪物嚇跑了,可傑拉爾德曾經向這樣的人學過魔法。
「大師!」傑拉爾德一下子就認出了這人,他雙膝彎下,手指無力地捧著那瓶血漿。血漿流了下來,流進了樹洞裡。
穆塔尼伸出兩隻藤蔓似的雙臂,抓住瓶子,「謝謝你,傑拉爾德。」
「我……我怕……我以為你死了。」傑拉爾德結結巴巴地說。
「我也同樣害怕,很多次我都以為你死了。」穆塔尼把傑拉爾德扶了起來,「要知道恐懼並不是不可戰勝的。」他從黑暗中伸出他的藤蔓雙臂說道,「歡迎,傑拉爾德和你的晴空號……歡迎來到羅堰。」


 


 


第二十五章 烏爾博格之戰

 
「我們離開凱爾頓吧。」克撒突然間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
巴林一點兒也不感到吃驚,他也不再會感到驚訝,他一直在這裡,蹲在海峽邊,望著冰冷的水隨著海浪起伏。浪花越過沙地,輕輕拍打著凱爾頓長船的船身。一個小 時之後,這艘戰船將會漂浮在20英呎深的水面上。灰色的、巨大的凱爾頓人不耐煩地站在碼頭上。巴林和他以前的敵人——這些凱爾頓人將共同乘船駛向西凱爾 頓,去參加更多的戰鬥。
「我們離開凱爾頓吧。」克撒又重複一遍。
巴林瞥了他一眼:「你怎麼敢?你告訴過我這場戰鬥代表著一切,你說我最好忘記這些……這些禽獸對蕾安做了什麼。我按你說的做了,可現在你卻要讓我離開?」
克撒也盯著巴林,他的眼睛像兩根閃耀的蠟燭。他站在海邊一個黑色的看上去像陶罐的岩石上。在白色的天空下,他的戰袍顯得格外的黑。
「現在這場戰鬥不再是一切了。」
「該死!克撒。」巴林冷冷地說。
浪花在他們後邊湧起。「重要的是軍隊,而不是戰鬥,這也是我要你忘記你妻子的原因。我需要這支軍隊,我需要他們去打一場漂亮的戰鬥。」
「什麼漂亮的戰鬥?」巴林不耐煩的問道。
「烏爾博格之戰。」
巴林哈哈大笑,他怎麼也想像不到會是這樣一個荒唐的答案。「烏爾博格?一個到處是墳暮、鬼魂、死屍、硫磺和瘴氣的糞池?哦,是的,那裡確實是個很不錯的戰場。」
「烏爾博格是非瑞克西亞人下一步計劃的關鍵所在,我們不能讓他們得到它。」
巴林沮喪地搖搖頭,「為什麼不呢?他們應該得到烏爾博格,他們會覺得在那裡就像在家一樣。」
「這就是原因,他們在那裡一定會像在家一樣自在。」克撒平靜地答道。
「如果約格莫夫在喀洛斯和烏爾博格建立了落腳點,他就可以征服整個世界。」
「最好把他打成性無能。」巴林大吼了一聲,將一塊石頭踢向洶湧的潮水中。
「你很生氣呀,我的朋友。」克撒說著從岩石上走下來,走向巴林,「北方的氣候毀了你。」
巴林站在那裡,低頭望著波濤拍打著鵝卵石的岸邊,將岩石沖上岸來。
「賓納里亞失守了,賽費拉和西瓦也沒了,如今連凱爾頓也要丟了。我想我在戰鬥時可以忘記蕾安,可是戰爭失敗後,我又會想起她來。失敗!失敗!失敗!」
克撒搖了搖頭,寒風吹亂了他棕灰色的頭髮,「並沒有完全失敗,亞維馬雅取得了勝利,羅堰也勝利了。」
「羅堰!」
「是的,我知道你的女兒在那場勝利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哈娜,」巴林嘆了口氣,閉上眼睛,想像著她那燦爛的笑容,但浮現在他腦海裡的卻是蕾安的面容。「我應該祝賀她。」
克撒炯炯有神的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陰影,「很快就可以了,我的朋友,但是現在還不行。烏爾博格正等著我們呢,我需要你說服凱爾頓人,在適當的時候駛向烏爾博格,與你在那裡匯合。同時,你還要召集賓納里亞之戰倖存下來的撒拉人,我們需要他們的援助。」
「撒拉人和凱爾頓人?真是個奇怪的聯盟。」巴林看上去有點不高興。
「陌生人和陌生人。」克撒點點頭,「如果不是所有的多明納里亞人都來參加戰鬥,多明納里亞是不可能存留下來的。我在設計一個全球性的大聯盟。孤立的人們會被打倒,團結的人們將會取勝。」
巴林欣賞地看著他的朋友,「我可從沒想過你還需要別人的幫助。」
克撒聳聳肩,沒有回應他,「當然,文德格里斯和他的黑豹勇士會和我們並肩作戰,我還會從亞維馬雅帶來妖精戰士,從陶拉里亞帶來飛行部隊……」
「飛行部隊,」巴林打斷他,「沒有了他們,陶拉里亞會不堪一擊。」
克撒說,「我們必須做出犧牲。」
巴林聳聳肩,凝視著湧起的潮水。兩艘凱爾頓船已經駛向水面,凱爾頓的勇士們正走向堅實的甲板,每個人背上還背著一個大箱子。
「好吧,我會按你說的去做。凱爾頓人和撒拉人都會在適當的時機在那裡出現,我們將為你而戰,我們會把非瑞克西亞人趕走,將那片土地留給鬼魂們。」
「好,」克撒只說了一句話就消失了「我會去那裡找你的。」

*****


巴林飛到一群天使中間,天使們的雙翼在翻騰的海水上方閃著銀白色的光,風在他們的羽翼間吹著口哨。撒拉人就是這樣飛翔的,飛在音樂中,所以他們的隊伍被稱 作合唱團。每個人都清楚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每個人都用精確的音調和別人合奏著,就像魚通過自己身邊的水壓來感受群體的動作一樣。天使們就是通過這種和諧與 不和諧來獲知他們飛向哪裡,瞭解要如何戰鬥以及他們要消滅誰。

巴林沉浸於這片仙境般的榮耀中,他騎著馬跑在他們前邊,一匹飛馬在稀薄的空氣中飛馳,它像一片潔白的云閃著光。但它卻是強有力的,它的翅膀在風中伸展,每跳躍一下,脖子就向下彎一下。它的蹄子在空中翻騰著。
當然,巴林並不需要飛馬,因為只要他想,他就可以飛起來。但他卻受了泰菲力那群鳳凰的鼓舞,騎著這樣一匹虛擬生物來到戰場上,這樣似乎是很吸引人的。這匹 馬不會感到疲勞,也不會流血受傷。它不出汗,不吐口水,不會死,所有那些真實的生物身上會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在它身上。
巴林像他身後的那些天使合唱團一樣榮耀,像他身下的坐騎一樣神奇,可他卻不能使自己的精神振奮起來。他討厭戰爭,討厭戰爭中的死亡。他不介意殺死那些非瑞 克西亞人,他在意的是那些非瑞克西亞人殺害天使、凱爾頓人、妖精戰士和人類。他清楚的知道在克撒和約格莫夫的棋局中,生命只不過棋子而已。
他不願再做一個爪牙。
「就在那裡。」他嘟噥著,似乎看到了前面的死亡。儘管他離那裡還有一百多里,可是魔法將每一個細節都清清楚楚地呈現在他眼前。
越過飛馬的翅膀,巴林看到烏爾博格在海上隱約而現。那是個黑暗而又可怕的島嶼。一座座死火山噝噝地冒著硫磺氣體,滿是瘟疫的沼澤散佈在一片片死亡了的樹林 下,空氣中充滿了令人作嘔的熱氣,成百上千的臭蟲嗡嗡地飛著,唯一的硬地便是糞便和垃圾堆了,水都是有毒的。這裡唯一的居住者都是那些沒有生命的生物,還 有他們的奴隸以及戰利品。餓鬼、妖怪、鬼魂、幽靈……都是那樣的恐怖,這裡充滿了死靈巫術。
這就是烏爾博格的正常狀況,可是自從非瑞克西亞人來到這裡以後,情況便更加惡化了。現在,天空中佈滿了龍形引擎和永生的毒蛇。它們像魔鬼一樣在小島上空盤 旋,保衛著地面上的部隊,為它們放哨。地上有大批的部隊,三艘非瑞克西亞巡洋艦已靠岸,它們停在深陷沼澤中的塔頂上,這裡是指揮中心。成百上千的軍隊已經 運到岸上,這些非瑞克西亞人是專門為沼澤戰鬥而培訓的。軍官們駕駛著飛艇和木楔狀帶有像蝙蝠翅膀一樣的雙翼戰車,行駛在沼澤上。
儘管克撒想得不錯,可非瑞克西亞人實際上已經控制了烏爾博格。現在巴林和他的天使們為了佔有這個地獄,將與魔鬼展開鬥爭。
不只是巴林和他的天使……
他環視了一下風中飄揚著的八張大帆,那是凱爾頓大船,他們在憤怒的海洋中平行前進。他們就要到了,好像計劃好了要對這個島嶼展開一場進攻。要知道,凱爾頓 人是一種保障,他們會將他們的船開得儘可能的近,或許要開進幾百碼深的沼澤地,撞爛他們能找到的所有非瑞克西亞船,爬上甲板,殺掉每一個人。
是啊,這些凱爾頓人今天會有個輝煌的時刻,在他們的上空,就像是他們在空中的倒影,一隊飛船在空中咆哮著——那是陶拉里亞的飛行部隊,每艘飛艇都像一艘大 帆船,其前部和中部由玻璃和鋼的罩子罩著,飛船尾部中央是一個機械船翼,上邊是旋轉的螺旋槳,船首、船舷和船尾都豎著防禦用的尖刺。三架機槍在船首和船尾 掃射著,可船上真正的武器是旋轉的螺旋槳。
現在這些螺旋槳證實了它們的威力。陶拉里亞飛行部隊以鷹的速度向小島蜂湧過來。
龍形引擎起飛應戰,頭部縮了一下冒出火來,機動的爪子也伸了出來,尾巴在空中擺動著。它們展開皮製的雙翼,飛向空中,將它們的敵人淹沒在火海之中。
飛行部隊陷入了火焰中,火舌舔舐著光亮的金屬外殼,火苗將擋風玻璃燒紅了。陶拉里亞飛行員們擦掉污跡,在火光中掃射著。機槍中噴射出四散的火花,子彈穿過天空射向龍形引擎。藍色的火焰在金屬殼上跳躍閃爍,使龍形引擎停滯在空中,直至飛船螺旋槳旋轉了起來。
飛行部隊衝向龍形引擎,龍形引擎的翅膀被削歪了,頭也掉了,有的翅膀被砍成碎片。許多龍形引擎都從空中掉了下來。
可事情並非這麼簡單,更多的龍形引擎像飛彈一樣從下面火山口飛起來。這些才是真正的野獸,先前的只不過是些哨兵而已,這些才是戰鬥用的飛船。它們飛向天 空,直抵飛行部隊,它們的雙翼拍打了一下就收進了寬大的肩下。龍形引擎向飛行部隊的飛船直撞過去,光滑的金屬殼被撞彎了,連接處被撞開。飛船四周出現了很 多裂口,飛行員和被搗毀的機器一起掉了下來。一艘飛船被猛的撞了一下,它衝向空中又撞到了另一艘飛船的腹部,兩艘飛船都從空中掉了下來。還有一艘飛船像喝 醉了似的在旋轉的螺旋槳下轉了起來。它一面下沉一面轉,像羅盤一樣,落地之前撞毀了一艘龍形引擎。
剩下的飛行部隊在空中不停地掃射,子彈悄揚,滿空追逐著龍形引擎。但是由於能量短缺,它們停滯了一會兒。就在這時,又有其他的龍形引擎飛來進攻,飛行部隊就這樣敗下陣來。
巴林突然間想起了那個凝視魔法,他有些後悔了,能看到幾里之外的這場戰鬥又有什麼好處呢?
突然,一切都變了,龍形引擎互相衝撞起來。巴林眨了眨眼,懷疑他看到的是否是真實的。他頓時明白了,在那些非瑞克西亞人的龍形引擎的下面,一群真龍在咆哮 著。那是萊米達裡迦和他的龍族,這個古代的西瓦王帶著其他四個龍王,每個都代表著一種魔法的顏色。他們翅膀相連,並肩飛來。從前他們曾是敵人,如今結成了 堅固的聯盟。這五條巨龍的身後跟著的是整個龍族。它們從空中湧向了非瑞克西亞人。
達裡迦飛在最前面,火球從他的爪下飛出,撲向龍形引擎,口中噴出的岩漿在空中熔化。在他的身邊是綠龍王,他們踏上非瑞克西亞人的龍形引擎,猛烈地拽開它們 的鏈接。後面跟著的是白龍王。他在空中飛,潔白的羽翼穿過非瑞克西亞人,有如惡夢中的一道閃電。藍龍王則從雙翼下發出魔法,飛向空中。黑龍王和他的隨從是 最兇猛的,他們用雙爪抓碎那些邪惡的同類。一群群龍形引擎掉下來摔進沼澤中,還有更多的在沼澤中被壓碎。那短劍形的凱爾頓大船收起了主帆,放下了舷外劍, 劈開了捆在船上的非瑞克西亞軍隊。它們的甲板上射出一道道飛箭,從遠處看就像是船首激起的小波浪。
「箭?」巴林顯得很吃驚。第一艘大船終於擱淺了,深入內陸幾千碼。欄杆後跳出了成百上千巨大的凱爾頓人,還有那些迅速而纖小的妖精。看來克撒已經安排好了 這些妖精與凱爾頓勇士們的聯盟。這個奇怪的聯盟是強壯與瘦弱,自大與優雅的結合。凱爾頓人和小妖精,他們肩並肩的加入了戰鬥。
非瑞克西亞人突擊隊也從岩洞中衝出來開始屠殺,他們多得像是死屍上的蛆蟲,比凱爾頓人和妖精們要多上百人。在他們的上空,飛翔著楔形的空中戰車,車上是穿著黑盔甲的指揮官。
「下邊一定需要幫忙。」巴林決定道。天上是飛行部隊和龍在控制局面,可地上卻是非瑞克西亞人佔了上峰。巴林抬起手做出進攻的手勢,他的飛馬猛衝下去,天使 們緊跟其後,他們的歌聲從八度音變為一聲尖銳的口哨聲,但是卻沒有失去氣勢,只是變得有點兇狠。前方,非瑞克西亞人的指揮官正站在他的戰車頂上咆哮前進。
巴林聚集了島嶼和海洋的力量,指尖發出一道藍色的魔法,魔法在空中變成兩道,抓住了戰車。戰車猛烈地搖擺了一下,駕車的人被撞得頭朝下,摔在一道泥堤上,而戰車撞到一棵樹上,跌到地面,駕車人的腿已經骨折了,從泥地裡伸出來。
遠處的突擊隊還在繼續攻擊。
天使們沖在巴林前面,揮舞著劍劈向非瑞克西亞人。劍鋒劈向條條堅硬的肩臂,砍斷彎曲的雙腿,劈下頭顱,刺穿胸膛。劍上沾滿了內臟和爍油,閃著黑色的光芒。天使的歌聲變成了血腥的樂曲,像是戰歌,又像是輓歌。
巴林又發出一道魔幻的彩虹,他的第一道咒語使非瑞克西亞人互相衝撞,第二道咒語又使上百人染上了紅色的膿包。巴林屏住氣,發出個威力很大的火球,它能熔化金屬和骨肉。他又在聚集能量準備另一道魔法,他的寶馬用蹄子踩爛了非瑞克西亞人的腦袋。
可是非瑞克西亞人的突擊部隊仍然很多。每個洞口和樹後都冒出了非瑞克西亞人,沾滿瘟疫的手伸向天使們的喉嚨,鉗子般的爪子把他們的翅膀折斷,毒刺將毒液注入他們的心臟,撒拉人像飛蛾一樣撲落下來。
凱爾頓人的境況更遭,他們佔據了一個分水嶺,卻被非瑞克西亞人包圍起來。妖精的弓箭對這些金屬怪物不起任何作用,凱爾頓人的劍也沒有任何作用,只能聽見砍在敵人身上發出的叮噹聲……這支並肩作戰的聯盟快要被粉碎了。
「突圍,」巴林向撒拉人大喊,「向凱爾頓人的方向突圍!」
戰鬥發生了變化,天使們聚集在飛馬後面,巴林和他那些被包圍的部隊從沼澤中飛了出來,他們後邊的兩個撒拉人唸著魔咒,其餘的人都逃走了。這是一支殘破的軍 隊,雖然怒氣衝衝,但是傷痕纍纍,剛從一場勢不可擋的戰鬥中敗下來又要加入另一場戰鬥。他們已經犧牲了很多戰友,而在瞬間之內又將失去更多的戰友。
巴林的飛馬在泥沼裡奮力奔跑,天使的翅膀將苔蘚地衣攪得粉碎,泥沼裡滿是蚊子。幽靈在黑色的水中游動,或許只有他們能抵擋住非瑞克西亞人的追蹤。
死亡的樹林後邊是一個已經惡臭的湖,湖後是凱爾頓人和妖精們佔領的分水嶺,可他們已被包圍了。巴林率領著他的手下越過了漆黑的湖水。但是他們太遲了,敵人 已經靠近了。直到現在,岸上仍然還有黑色幽靈不斷加入到非瑞克西亞人的部隊中來。它們從軍隊後面跳出來,急切地伸出它們惡臭的雙爪。
它們在殺非瑞克西亞人。
成千上萬的餓鬼從水中衝出來,它們身上是從前穿的破衣爛衫,身上還有些許皮肉覆蓋在骨架上。它們飢餓地走向非瑞克西亞人的軍隊,踩到他們頭上,那些非瑞克 西亞人的角刺入它們腐爛的肉裡,但對它們不起作用,刺刀砍下了它們的四肢,那也沒什麼關係。餓鬼們爬到非瑞克西亞人身上,咬斷所有的關節,扼住它們的喉 嚨,將他們埋葬。
巴林驚恐地張大著嘴,急忙率領部隊逃離了那片屠殺之地。天使們跟在飛馬後邊飛上天空。巴林低頭看著下面,忽然發現一個穿著黑袍的死靈巫師,正是他喂養著的 那群餓鬼。他的臉上是干肉和白骨,就像一座墳墓。它是個鬼魂,不死的怪物——但它是多明納里亞人。是它率領著它的奴隸們來攻打非瑞克西亞人的。
飛馬馱著巴林越過一個樹樁,他看到那個鬼魂衝他微微地點了點頭,那是在激烈地戰鬥中戰友間相互安慰的動作。
真是個奇怪的聯盟啊!
巴林趴在坐騎閃亮的脖頸上,緊緊地抓著它,深深地喘了口氣。




第二十六章 薩保·突瓦克的玩偶  


「他們沒料到我們會這麼深入。」塞迪亞斯想著,爬上一座土堤,向非瑞克西亞人衝去。他的劍刺向一個非瑞克西亞人的頜骨,刀刃直劈向四英呎長的毒牙的牙根。 他猛地將那血淋淋的牙拔了出來,拋起來翻了個個,然後握住牙根,就像握著劍柄一樣。那個非瑞克西亞人衝向塞迪亞斯,爬上他的後背。塞迪亞斯拿著劍和毒牙刺 向那怪物的胸膛,怪物被刺中流出了爍油。然後,塞迪亞斯將那怪物拋在一邊,屍體滾下山去。塞迪亞斯站起來,一手握著劍,一手拿著長牙。
「他們沒想到我們會這麼深入。沒有戰壕,沒有柵欄,也沒有防禦排炮。他們就只有這些找死的小隊人馬,我們會把他們殺光。可是這些都還不夠。」
「前進!」塞迪亞斯高舉長牙命令道。他的劍又刺進了另一個怪物的鼻孔,直刺入它的大腦。怪物鼻腔中流出的東西像灰色的布丁,流了塞迪亞斯一身。那怪物猛地跌倒了。越過它裂開的肩膀,塞迪亞斯看到了那個洞,「進洞!」
塞迪亞斯跨過那個死屍,又砍下了一個像蛇一樣的非瑞克西亞人的頭,打倒阻攔他的那些抽搐的屍體。塞迪亞斯的部隊就跟在後面,大約有50名勇士。在衝向山洞 的那可怕的一英里長的進攻途中,他已經失去了一半戰士,而非瑞克西亞人則死了上百人。如今剩下的是最優秀的仿索藍士兵,他們將一路拚殺直至指揮部,下到入 口處放置足夠的炸彈將其封閉起來。喀洛斯的勝利幾乎已經穩操在手了。

*****


塞迪亞斯和他的突擊隊在這場戰鬥中長驅直入,他們不可能深入這麼遠,肯定出了什麼差錯。

阿格內特站在死屍堆上,凝望著這一切。每一刻都有更多的人死去,屍體堆得越來越高。非瑞克西亞人和仿索藍人還在互相撕殺,而他們倒下時卻像決鬥的兄弟。
一個非瑞克西亞人爬上了屍體堆,它長得有點兒像人類,軀幹的中心有金屬支柱支撐著它的脊骨,灰色的肌肉在齒輪周圍環繞著。它走近時笑了笑,牙齒像一排骨頭。
阿格內特大喊一聲,用斧子劈向那步兵的頭。那個步兵早料到了這一招,用戴著盔甲的肩膀抵擋住斧頭,斧刃碰到了鋼而不是血肉。阿格內特的斧子被吸在了帶有磁性的肩膀上。那步兵向後跳了一步,把斧頭從阿格內特手中拽了出來。它抓緊斧柄,大喊一聲,揮動起斧子。
阿格內特拔出一支短劍,猛投了出去,劍碰到磁性的軀幹發出叮噹一聲響,被吸在了那裡。
「還有其他的武器嗎?」那怪物嘲笑著,緊抓住短劍。
阿格內特退到了死屍堆後面,充滿疑惑地瞪著眼睛,「它會說話?」
「是的,我還會思考,會計劃,還會用你的武器對付你。」那個怪物在他前面晃了一下,用斧子和短劍同時攻擊他。
阿格內特蹲下來躲開了那把斧子,可肩膀卻被短劍擊中。他抓緊短劍的劍柄和怪物的爪子,跑到非瑞克西亞人的胳膊下,沖上了山堆。怪物的胳膊被擰到了身後,它 的關節變了形,手腕爆裂了。接著,前臂的骨頭也折斷了,肘部脫離了關節,肩膀從身體上分裂開來。阿格內特再一用力,那條胳膊掉了下來。
阿格內特走向前,將短劍從肩膀上拔了出來,把那條斷臂扔了出去。那個非瑞克西亞士兵爬到死屍堆上,它的生命就這樣慢慢地逝去了,可那骨頭似的牙齒還在閃著光,在微笑。「塞迪亞斯指揮官注定要死,薩保·突瓦克想要他,薩保·突瓦克就會得到他。」
阿格內特冷冷地走到那怪物跟前,用他的短劍刺入那傢伙的頭蓋骨。怪物的手指鬆開了阿格內特的斧子,他又拿回了它。
「它會思考,會計劃,還會用你的武器對付你。」
阿格內特站在那裡噓了口氣。整件事情是個陷阱。塞迪亞斯正被拽進去,他的突擊隊損失慘重而他……
「薩保·突瓦克想要他,薩保·突瓦克就會得到他。」
阿格內特又將他的斧子砍向另一個非瑞克西亞人的腹部。然後,他將自己的思緒從戰場上拉了出來。他想到了塞迪亞斯。這是他們出生後就有的一種本能,這對孿生兄弟的身體和思想都是相同的。他們一直都在並肩作戰,他們也一直瞭解彼此的想法……
但在這場戰鬥中卻不行,有一個更強烈的思維擋在了他們中間。
「薩保·突瓦克想要他……薩保·突瓦克就會得到他……」

*****


他英勇地、頑強地戰鬥著,猶如一頭雄獅。

薩保·突瓦克滿意地作了一次深呼吸,閉上了她深遂的雙眼。她不想看她所藏身的這個山洞,她正感受著外面的那場戰鬥。遠處,她彷彿置身於那場對仿索藍士兵的 大屠殺中,她感到她的幾千個孩子被殺死了;近處,她感到一隊戰士就要到達門口了,穿紅袍的槽祭司夾雜在其中。在中間,她感覺到了塞迪亞斯。
他如此殘忍地進行著屠殺,並以此為樂。
薩保·突瓦克移動了一下她的腿。塞迪亞斯劈裂了一隻巨獸的頭顱,那怪物猛地抖了一下。薩保·突瓦克還不想犧牲這隻巨獸。這隻巨獸身上長著彎曲的灰色肌肉, 雙腳又大又穩,像樹樁一樣,肌肉像犀牛皮似的覆蓋著軀幹,大鐮刀一樣的爪子足以把一個人撕成五片,圓圓的頭上是怪物的隆起的頭骨,裡邊的大腦是用來供血和 服從命令的。要培養這麼一隻巨獸需要一個世紀的時間,要從十種不同的物種上進行移植,而塞迪亞斯一下子就把它殺死了。這個犧牲太慘重了,可也正是因為慘重 才更顯得刺激。
塞迪亞斯和他的四十個勇士佔據了洞口。門口的衛兵們在他們面前站成一排,伸出爪子,露出牙齒,準備戰鬥。薩保·突瓦克不會故意讓它們去送死。塞迪亞斯要想進來,就必須憑實力戰鬥。
薩保·突瓦克又把另一隻巨獸推到了塞迪亞斯面前。
那巨獸伸出爪子一把抓住了塞迪亞斯,就像逮一隻螞蚱,只輕輕一捏……
但是塞迪亞斯的劍已經刺向了巨獸的手腕,巨獸肘下的肌肉隆了起來,它縮回雙爪。這真是精彩的一擊。
塞迪亞斯落在了地上。
巨獸用另一隻胳膊抓住了塞迪亞斯,它攥緊拳頭。爪子間本應汩汩地噴出被擠碎的肉,但是巨獸的兩個爪子被仿索藍士兵砍掉了,塞迪亞斯越過爪子間那血跡斑斑的空間,跳上了巨獸長滿鱗片的臂膀。
薩保·突瓦克笑了,他很出色。下一步他會做什麼呢?心臟?脊骨?喉嚨?還是大腦?
巨獸的斷爪拍向塞迪亞斯,塞迪亞斯閃了過去。他握住手中的白色長牙,刺進了巨獸的眼睛。那顆長牙穿過了大腦,從頭頂刺了出來。
巨獸倒下了,可薩保·突瓦克的思想並沒有從它身上撤出來。她想品味一下那顆長牙,去感覺那黑色死亡。她想要從塞迪亞斯的勝利中找到樂趣,這會使她自己的勝利更加甜蜜。
塞迪亞斯走進洞來,他和他的二十名勇士殺了進來,他們將奮戰到指揮中心。他們都會被殺死,只有一個人能倖存。塞迪亞斯將是她的。
啊,戰爭真是一項輝煌的事業。
薩保·突瓦克睜開她深遂的雙眼,站了起來,慢慢走進遠處的山洞。

*****


巨獸是些可怕的怪物,可它們卻也像戰壕亞龍、脊柱蜈蚣、 仿索藍殭屍、盾甲隊、血畜和突擊部隊一樣地死去了。塞迪亞斯的百名勇士只剩下了20人,但是他們已經來到了非瑞克西亞人的要塞。現在的關鍵是找出這個要塞的中心,把它攪爛,然後再在那裡開慶功宴。

「集合!」塞迪亞斯大喊。喀洛斯山洞中迴蕩著他的聲音,他笑了笑,這聲音聽起來很妙。
在他們前進的途中,20個勇士一直圍在塞迪亞斯四周。
「我們向入口前進,它一旦關上,就迅速撤離指揮中心。還有多少人有長矛?」
四名勇士高高舉起他們的矛。
「很好,你們打前鋒,有斧子人的做後衛,帶劍的護在兩側。我們只殺那些參加戰鬥的怪物,這裡是他們的灘頭陣地,他們會拚死保衛這裡。不要離開大部隊,不要偏離了我們的主要目標——入口。我們還有多少手榴彈?」
18個人還有彈藥。
「很好,這足夠毀掉半英里長的岩石上的那個折射指揮台了。往下走。」
他的最後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前鋒的長矛就已經豎了起來,斧頭在後邊閃著寒光。塞迪亞斯走到了隊伍的右側。突擊隊強壯而勇猛地向下衝去,長矛在角落裡亂戳著,試探著前方的路。
前方是怪物圍成的牆——肉、尖角和毒牙。長矛刺向怪物,怪物尖叫著,可長矛還在繼續刺。
這時一張大嘴咬住了一個長矛手的頭,三角形的牙齒用力聚斂起來,這一口是怎麼也躲不開了。那人的脊骨被咬斷了,他的身子灘落下來,可手中還緊握著矛柄。
打前鋒的另一個人放下矛,拔出劍刺向一隻怪物,刺入了它的腹部。劍割開了鱗片和肌肉,直戳入下邊黑色的器官。那個非瑞克西亞怪物大叫了一聲,一股酸酸的液體從它肚子裡噴了出來,把那個人從手至肘部的胳膊都腐蝕掉了,他死在了倒下的敵人面前。
倒下的怪物歪向另一邊,又撞倒了另一個長矛手。
第四個長矛手跳到那怪物身上,拔劍刺向另一隻怪物的頭,鋼刃將骨頭和大腦攪得粉碎。怪物用拳頭鎚打著自己的頭,壓碎了那個長矛手,而劍插得更深了。
前鋒都死掉了,可隊伍只前進了十英呎。
「前進!」塞迪亞斯直衝在前命令道。
他的劍劈向兩隻碩大的眼睛,那雙眼便從那猙獰的面孔兩側落了下來。塞迪亞斯踢了一腳它的鼻孔,跳到了正在呻吟的怪物身上。
「前進!」
塞迪亞斯用劍在怪物之間殺出一條路來,他的靴子上沾滿了爍油,閃閃發光地踏在地上。他向著黑暗走去,戰鬥突然間變得非常沉寂。塞迪亞斯轉過身,可是連入口處的光都看不到了,好像他身後有一道門悄悄地關上了似的。
塞迪亞斯緊握著劍,隨時準備戰鬥。他從腰帶上取下了一個信號燈,分成兩半。他的兩邊出現了兩道紅色的火光,那光微弱地照著光滑的石壁。
「我怎麼和部隊分開了?」
他飛快地前進,眼睛注視著四周。他猛地轉過身,想在牆壁上搜尋影子,可什麼人也沒有。
他應該向上看。
一隻金屬蜘蛛把他的劍奪走,又把他打倒了,他的燈掉到了地上。塞迪亞斯掙紮著想抓住一枚手榴彈,可他的手動彈不了。他掉進了陷阱裡。
在昏暗的光線中傳來一個聲音。那陌生的聲音像蟬鳴一樣充滿了整個空間:「薩保·突瓦克想要你,薩保·突瓦克就會得到你。」

 


 

 

第二十七章 她太輕了

 
樹梢上曾一度充滿了腐爛和死亡,而如今音樂和生命取代了它們。
當然,戰爭所造成的傷害依然還在。整個樹冠被掠走了,所有的村莊都被毀掉了,家園消失了。羅堰的頂部暴露在天空中。這裡再也不會和從前一樣了。即使樹枝上重新長出嫩芽,樹幹上重新長出嫩枝,森林中永遠都會充斥亮油的味道,那是治療留下的後遺症。
歡慶的人們並不是看不到他們的犧牲,只是那更能增加他們的快樂。疾病已經得到控制,一部分治療來自地下的妃雅麗茲之子,另一部分則來自上空的賓納里亞後裔。傑拉爾德已經賦予那些健康的人免疫力,艾拉達力使那些病人得到康復。除此之外,他們還拯救了羅堰。
慶功宴設在斯塔普林妖精鄉所在的那八棵樹的樹梢上,每一塊腐爛的地方都已被去除。許多樹幹生出了嫩枝,新生的稚嫩的樹皮奮力想掩蓋住裸露的部分。在穆塔尼 的幫助下,樹枝長出了嫩芽,樹葉在空中起舞,藤蔓交織成網,覆蓋住了遭到破壞的地方。陽光照耀著這片古老的樹林。
從前的宮殿被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聖壇,用來紀念那些犧牲的人們。妖精們的窩有些被毀了,他們在空中重新修築了巢穴,大蜘蛛們用自己的絲在樹冠間織起薄薄的絲網。
或許羅堰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了,但也許它會變得更好。所有這些都是因為三個外來者——一個來自另一個森林,一個來自另一個民族,還有一個來自另一個世界。
穆塔尼、傑拉爾德和艾拉達力並肩站在高處彎曲的樹幹上,午間的太陽溫和地照耀著他們的肩膀。樹蔭下,聚集著斯塔普林的倖存者,每條路上都有忠實的丘比樂衛 兵在走動。附近的樹上還有其他的小妖精,他們是從遙遠的凱爾非和海德萊斯趕來的,他們都是到這裡來看那傳說中的妃雅麗茲種子和遠方而來的奇怪而威武的戰友 的。他們同樣也都是來這裡慶祝和狂歡的。
讚賞的話使這三個人幾乎沒有機會說話,他們站在這裡就一直忙著揮手、微笑和點頭。
傑拉爾德不想再耽擱了,他把手伸向穆塔尼,一隻有血有肉的手握住了一根藤蔓。大家非常喜歡這個動作,他們高興地歡呼著。
在大家的歡呼聲中,傑拉爾德說道:「在這麼多年後得知您還活著,真讓我高興,穆塔尼大師。」
那綠色的人笑了笑,玫瑰花瓣的嘴唇間露出了蝸牛殼製成的牙齒,「要殺死一個魔法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們脫離身體就像你們脫衣服一樣簡單。我是不會死的,只要亞維馬雅還在,我就不會真正死去。」
傑拉爾德明白了,他點了點頭說:「對呀,可最後的那幾個月你真的差點兒就死了。」
「是的。」穆塔尼回答道。他眨了眨眼睛,回憶起那段痛苦的記憶,「亞維馬雅之戰勝利了,羅堰之戰也勝利了。這多虧了你和艾拉達力。」
艾拉達力轉向他的戰友,與他們擊了擊掌,狂歡者們又高興地大喊起來。
「我只不過服從命令而已。」艾拉達力謙虛地說。
「我們都是。」傑拉爾德大笑著說道。
「我們都是。」穆塔尼贊同地點點頭,「但羅堰的確欠你們很大一個人情。」
傑拉爾德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會討回來的。」他的兩個同伴吃驚地看著他,傑拉爾德擺了擺手以撫去他們的疑慮。「對你們和這片森林來說不算什麼,可對我來說卻是最寶貴的財富。」
艾拉達力嚴肅地看著他的朋友:「你要什麼都可以。」
「只要我們力所能及。」
「那是你們力所能及的事。」傑拉爾德說,「把我們帶到晴空號上吧,我會在那裡給你們解釋的。」
穆塔尼馬上伸出他的藤臂,繞住他的同伴們,又伸出更多的莖葉纏住他們的身軀。然後他的身體開始膨脹,肩膀上伸出長長的手臂。他用捲鬚纏住頭頂的樹幹,鬆開他們剛才所站的樹枝。穆塔尼在樹枝間穿梭,帶著羅堰的兩個救世主飛過了人群,下面的人們吃驚地大喊著。
穆塔尼就像一隻千腿蜘蛛晃來晃去,在樹冠中擇路而行。
晴空號就停在前方的一棵樹上。儘管已經是中午了,可那飛船依然像個寶盒一樣閃爍著光芒。為了這次的狂歡,飛船的甲板上裝點了很多節日綵燈,囚犯們聚在甲板 上暢飲吹呼,還有一隊鋼葉戰士也加入了他們中間,講述著戰爭的故事。他們的上空,有許多賓納里亞空中艦隊,它們像燃燒著的火炬,歡快地盤旋著。
穆塔尼非常莊嚴地帶著傑拉爾德和艾拉達力飛向歡慶的人群。
他們一到,歡呼聲就停了下來,飛船上的人放下了正端起的酒杯,他們都滿懷敬仰地一動不動。晴空號上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傑拉爾德心中的那份沉重,他們知道傑拉爾德將向穆塔尼和艾拉達力提出的懇求。
他們到達時,人群散開在兩邊,穆塔尼降落在人群中,將他的乘客放了下來。
傑拉爾德的腳又踩在了這熟悉的甲板上。「在下面,」他指著艙口簡短地說,然後帶大家走了下去。艾拉達力緊閉雙唇,跟在其後,穆塔尼靠他那雙纏繞的樹幹製成 的腿慢慢地跟著。他們順著船上早已廢棄的扶梯走下去,進入了一間屋子。那裡點著燈籠,屋裡有很多床,可都空著,只有一張床上有人。床邊的椅子上坐著來治病 的歐琳,她的眼圈黑黑的,看上去非常疲倦,黃褐色的手焦急地沿著床單移動著。被子下躺著另一個女人,臉上只剩下皮和骨頭,看起來像骷髏一樣。滿臉都是皺 紋,緊閉的眼皮是灰色的,薄薄的雙唇痛苦地緊閉著,看上去就像個死人。
傑拉爾德跪在床邊,握住她那彎曲得像枯死樹枝一樣的手。
「哈娜,你聽見我說話了嗎?我帶來了兩個朋友,一個救世主……和一個神。」
艾拉達力揚起眉毛,他的眼睛很憂鬱,穆塔尼在他後邊輕輕地踱步。
「他們將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裡可以治好你。那是森林下的山洞,很多人的病都在那裡治好了,只要輕輕被撫摸一下就可以治好。他們會帶我們去那裡,你會康復的。」
艾拉達力嚴肅地嚥了口唾液,說道:「你必須明白,傑拉爾德,這是個信仰的問題,那些洞穴只是使信仰變為了現實。」
傑拉爾德氣憤地凝視著他:「我相信你,只要能治好她,我什麼都信。」
「是的,」艾拉達力沉重地答道,「如果我們能有更強大的力量,就一定能治好她。」
之後,沒有人再說話了。穆塔尼彎下身子,所有的莖都像絲一樣滑了下來。他張開手,裡邊是許多莢果,他的胳膊變成了一張白楊毯。他輕輕地伸向哈娜的身子,用床單裹起她抬了起來。
「她太輕了。」穆塔尼禁不住小聲說道。
傑拉爾德的眼神很陰沉,「你帶著她走在我們前面,艾拉達力會領著我和歐琳去山洞的。把她帶到山洞裡接受治療。」他的臉上閃出一線希望,「如果這世間還有公正的話,那我到達那裡時,她就會起來向我打招呼了。」
穆塔尼默默地把哈娜從晴空號的底艙抱出來。他爬上甲板,身後是傑拉爾德、艾拉達力和歐琳,沉寂籠罩著他們。如果說這三個男人是羅堰的救世主,那他們中的這 個用白床單裹著的骨瘦如柴的女人就是這場戰爭的犧牲品。瘟疫對她的全身進行著破壞,然而她從前的美貌仍然依稀可見。人群中有人小聲說她是傑拉爾德的愛人, 於是狂歡的人群一個接一個地跪下來,他們從哈娜的臉上彷彿看到了自己失去的女兒、姐妹和母親。
穆塔尼伸出捲鬚,抓住附近用藤蔓編織成的網,他一刻不停地平穩地帶著哈娜沿著路走下去。傑拉爾德望著他們,他的眼神跟著他們,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為止。他顫抖地喘了一口氣。
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把他嚇了一跳。他轉過身去,看到艾拉達力嚴肅的面孔——突出的鼻子和下巴,深遂而銳利的雙眼。毫無疑問,妖精們都將這個人看做成自己的領袖。
「你選十個最信任你的人吧,我也帶上琳·西薇和幾個我的人,他們的忠誠對我們會有幫助的。」
傑拉爾德點點頭,靠在欄杆上,凝視著人群。
「我願意加入你們,我將感到非常榮幸。」他的身旁響起一個嚴肅的聲音,傑拉爾德抬起頭,看到了坦格爾斯。
他曾經認為傑拉爾德是一個被寵壞了的自私且易怒的年輕人。可是,不知從何時起,他的觀點變了,或許是因為傑拉爾德變了吧。傑拉爾德緊握著他的手,「我也感到很榮幸。」
「你要用棍子才能趕得走我。」西賽自告奮勇地從坦格爾斯身後走了出來。
「還有斯奎。」鬼怪斯奎在他的另一旁說道。他一看到傑拉爾德淒涼的眼神就又縮了回去,他舉起手,似乎隨時都會接受棍子的鞭打。
「西賽、斯奎、歐琳、坦格爾斯——好,謝謝大家。」傑拉爾德感激地說。
這時,一個龐然大物從跪著的士兵中走了過來,人們急忙站起來向後退讓。人群中站起一個蒸汽妖怪,它銀製的肌肉中冒出嘶嘶作響的熱汽。
「有沒有人願意騎在我的肩上?」卡恩問道。

*****


傑拉爾德、艾拉達力和他們的戰友從宮殿的樹中走下來。漸漸地,歡慶的聲音在他們身後消失了。他們先是聽到了樹木生長的吱嘎聲,然後是地下海水的嘩啦聲,最後就只剩下了寂靜的石頭。

一路上,他們點著燈籠,照亮了曲折的道路。牆上不時掉下碎片,彎彎曲曲的路上結滿了蜘蛛網。雖然屍體已經運走了,可這裡依然是個陰森恐怖的地方。
艾拉達力告誡大家,要消除疑慮,充滿希望。他一直在唱著妖精之歌,他的同伴也和他一起唱,但一貫警惕的琳·西薇沒有加入他們。
傑拉爾德和晴空號的船員們則一直在講他們航行的故事,他們講哈娜如何駕駛著飛船駛過狹窄的瑞斯裂縫,她在指揮中心的英勇事蹟,以及她對晴空號的瞭解和她精確的導航,她羞怯的智慧,她的笑聲。他們談論勇氣、力量和智慧,但從不提疾病和死亡。
最後,路終於開闊了。艾拉達力穿過一道拱門,來到了夢想之洞。他們的歌聲更加洪亮,大家歌唱著美麗的景色,歌聲迴蕩在空中。
艾拉達力舉起燈籠,照亮了下邊的一個身影。
穆塔尼把自己變成一個巨大的木製聖壇,輕搖著那病中的女人。哈娜就像柴堆中的一根樹枝躺在那裡。很顯然,她一點兒也沒有恢復。
傑拉爾德停下了腳步,喘著氣。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彎下腰,雙手放在膝上。
艾拉達力走過來,「傑拉爾德,你必須把她帶回來,把她帶到我們的心中——完整、健康而快樂。」
傑拉爾德站在那裡,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的臉上掠過一絲瘋狂的陰影。他陰冷地笑了笑,舉起手中的燈籠。他的臉上閃著怒火。
「艾拉達力,我給你講過這個我愛的女人嗎?」
「不,沒有,你給我講講吧。」
「她有世上最美的頭髮,」傑拉爾德眨著眼睛說,「那是小麥的顏色,金黃色。她從不修飾它,只是把頭髮隨便披在身後,她不需要任何裝飾物……」
「她擦油脂。」斯奎脫口而出。
傑拉爾德哈哈大笑,聲音有些刺耳,「是啊,她擦油脂,那是機油,她還從煤箱裡找來煙灰,這些就是她的化妝品。她看起來總是那麼的偉大。」哈娜的形象出現在空中——她微笑著,歡快地眨著眼,還有她那優美的身軀。
「是的,」艾拉達力說,「我看到她了,再給我講講她。」
傑拉爾德抓住了艾拉達力的肩膀,激動地說:「我給你講過她在瑪凱迪亞救我的命嗎?她假扮成電梯修理工,穿著瑪凱迪亞的工作服,她儘量使自己顯得肥胖、骯髒。可是她的個子太高了,太優雅了,即便是擦上機油和煙灰,她依然是世上最潔淨的女人。」
坦格爾斯的眼前浮現出那天的情景,哈娜和斯奎還有小男孩阿塔拉秘密地營救俘虜。
「還有,再多講一些。」艾拉達力堅持道。
「她非常出色地暗中破壞掉了籠子。當我們再次離開那座城市時,我們就像天使一樣用帆布做成翅膀飛走了……」傑拉爾德停了下來,伸手指向他的戰友們,「她是 船上最聰明的一個,你們不這麼認為嗎?她在陶拉里亞接受訓練,他的父親是魔法大師巴林,而她在人工製造技術上簡直已經勝過了她父親。還記得她在瑪凱迪亞重 建發動機嗎?記得她在賓納里亞之戰中那一飛嗎?你們還記得嗎?」
戰友們眼前浮現出一幅幅生動的畫面。
「過來!」傑拉爾德說:「你自己來看看,她那完美的肌膚,紅潤的臉頰,還有你所見過的最甜蜜的微笑。到這邊來,我讓你看看,這麼苗條的身材,這麼健壯、這麼健康。讓我來給你介紹。」
傑拉爾德拽著艾拉達力,領著隊伍飛快而又興奮地走到哈娜躺著的地方。那一幅幅畫面也隨之而來,空中的種種意念環繞著那女人,愛撫著她。它們最初象聖衣,接 著變成了健壯的肉,包住她萎縮的肌肉,使肌肉膨脹起來。信唸給予她消瘦的身體以力量,緊閉的牙齒變成了微笑,深陷的眼窩變成了明亮的藍色大眼睛,這是從前 的哈娜--強壯、歡快而健康。
「你看見了嗎?」傑拉爾德喊道,「你看見了嗎?」
「是的,」艾拉達力回答道,「我看到了。」。
傑拉爾德將手伸到哈娜身下舉起了她,「你看到了嗎!」
可是這迷人的美麗並沒有持久,健康的幻影從她肌膚上消失了,紅潤的肌肉又變得虛弱,那似乎睜開了的眼又閉上了,再也沒有睜開,她的可愛消失了。
傑拉爾德突然驚恐地大喊:「哦,天吶!」
艾拉達力抓住他的手臂,「沒事的,沒事的。」
「不,什麼都完了!什麼都完了!」
「你已經盡力了。」艾拉達力安慰道。「我現在意識到,我們的信仰救不了她。只有她自己的信仰才能救她自己。如果她能從昏迷中醒來,她就可以救她自己。否則……你已經盡力了。」
「哦!」傑拉爾德重複著。他跪了下來,抬頭看著他的愛人。「她太輕了!」

 


 

第二十八章 英雄為何而戰  


塞迪亞斯醒來了,他被壓在那隻母蜘蛛薩保·突瓦克身下。薩保·突瓦克深邃的眼睛象寶石一樣在那蒼白的臉上閃動著,她全神貫注地盯著下面的塞迪亞斯,嘴唇不 時抽動一下。她龐大的身子壓在他身上,還有八隻頂部尖尖的腳。她的頭頂上是光滑的岩頂,還掛滿了燈籠,燈籠冒出的煙聚在屋頂上,縈繞的黑煙在那她的頭上形 成一個圓圈。
「他醒了。」她用非瑞克西亞語說道。塞迪亞斯從一出生時就學了人類的語言和非人類的語言,他能講流利的索藍語,也能聽懂非瑞克西亞語。
薩保·突瓦克的嘴角似乎露出了一絲微笑。她輕輕地從他身上挪了挪。她的手指沾滿血污,手中的刀子還流著血,那紅色的東西在洞內這濕冷的空氣中揮發著。
她那令人噁心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太讓人佩服了。」
薩保·突瓦克收起她的腿挪開了,可她的重量還壓在他身上。這時他才意識到並不是她在壓著他,而是釘子。它們把他的手腕、腳踝、肩膀和屁股釘在一張實驗台上。
塞迪亞斯在堅硬的板子上反抗了一下,關節抵在了釘子頭上,根本無法動彈。塞迪亞斯呻吟著,他本可以把這些釘子拔出來,可他的手臂卻有點兒反應遲鈍,他的胸膛異常疼痛。他抬起頭,想看看原因。
他藍色的肉綻開了,露出紅色的內臟。他被剖開了,從喉節處直到骨盆。皮膚、肌肉和筋腱都被小心地一層層地剝開,重要的結構用大頭針標識出來。每個器官上都 有相似的標籤,一條條標著數字的紙片粘在他的肝臟、胰臟、脾、胃和腸上。薩保·突瓦克還把他的肋骨一根根地鋸開,露出了灰色的肺和跳動的心臟。
「你看他多快就發現了自己的處境?」薩保·突瓦克問道,她的聲音在洞中嗡嗡作響。她走過來,手中熟練地擺弄著血淋淋的刀子,「他剛醒來一會兒,可卻知道我們在做什麼。他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康復,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你看他多麼快就鎮靜下來了。他的確是人類的精華。」
塞迪亞斯努力想要回答,可只有一股紅色的血從喉嚨中噴了出來,他發不出聲,也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
薩保·突瓦克走過來,低頭望著他,「你是不是丟了什麼東西?」她的手中舉起一個喉頭,「這可是個值錢的裝備,一個可以使你講話的小音箱,不過也可能把你噎住。太可惜了,你的主人對人類生理學那麼熟悉,可還是留下了這個弱點。當然了,你再也不用擔心被噎住了。」
站在山洞邊上的人發出了讚許的嘶叫聲。
塞迪亞斯轉過頭,越過那些實驗工具望過去,他想看看是誰在觀察他。五排紅衣槽祭司站在洞中,它們貪婪地向塞迪亞斯這邊歪著身子,眼睛在帽沿下閃著光。他們幹癟的頭像骷髏一樣,粗糙的手垂在袍子下。
薩保·突瓦克在塞迪亞斯大腿上割開一條長長的口子。每根神經被割斷時,他都抽搐了一下,眼睛轉個不停。即便他現在有聲帶他也不會喊,可他的喉中卻發出了一聲嘆息。
「這裡,這是一項極具意義的改進。」薩保·突瓦克說著,輕輕地剝開了塞迪亞斯大腿上的皮膚,露出了肌肉和神經系統,「你們看到這些神經束的外皮了嗎?它們 可以增加爆發力。這些神經一直通向脊柱底端,那裡有帶感覺器官的表皮,可以向腿部發送運動信息。在脊柱底部有一項革新--尾骨裡還裝有另一個小腦,它可以 減少反應時間,使仿索藍士兵出奇的敏捷。它還可防止半身不遂,即使仿索藍士兵的腿折了還能繼續戰鬥。同樣,他的胳膊上也有一個類似的,但要小一些的結。」
槽祭司似乎真的非常欣賞,它們發出了似貓叫又似蟑螂的噝噝聲。
「比較一下原來的設計。」薩保·突瓦克說著從塞迪亞斯躺的桌子上走開,她的腿嗒地一聲踏在了石地上。塞迪亞斯轉過頭看著她。她來到另一個桌子邊,上面躺著 一個女人,她沒有被釘起來,而是用繩子捆在那裡,但同樣也被剖開了。薩保·突瓦克走近她時,這女人驚恐地顫抖著。
薩保·突瓦克拿起一把刀,在那女人的腿上深深地割開一個大口子,「這裡儲存著更多的脂肪,可這並不是為了加強骨骼和肌肉,而是在飢餓時為整個身體提供食 物,而且這也是對生育能力的一種讓步。這個女人如要生孩子,她就需要更多的脂肪儲存。而這脂肪組織使她打起仗來要慢得多,她的骨盆太寬了,沒有用處。正如 我們所看到的,其腿部的神經束最終不是到達她的脊柱底端,而是到達她的大腦。她的子宮佔了腹部的一大部分,很容易感染很多疾病和慢性病。總之,這種原始的 設計是為了生孩子而不是為了戰爭。 」
「男人也並不比這好,他們的生殖器長在外部,很容易受傷。這兩個性別都受制於這些系統所引起的斷斷續續的瘋狂。人類和所有多明納里亞的生物依然還依賴於兩性生殖,這就是生活在約格莫夫拯救之下的生物的生活方式。」
「可只有這些仿索藍士兵進化了,他們比別的生物更像非瑞克西亞人。在某種意義上講,他們是我們丟失了的兄弟,是克撒把他們變成這樣的。」薩保·突瓦克從那 血淋淋的大腿上抬起眼,她若有所思地舉起刀子,將鮮紅的刀尖放在自己的面頰上。「我想知道,如果我們沒有發動這次入略,克撒要花多大時間才能把多明納里亞 人變成非瑞克西亞人呢?」
薩保·突瓦克漫不經心地將刀子放在桌上,漫步走到中央,她的眼睛冷靜地盯著燈籠的光線,「這就是最大的諷刺。」她伸出一支血淋淋的手指向塞迪亞斯,「這最 高的榮耀並不是為自己而生。仿索藍士兵生來就是為了保護人類——這些骯髒的,不完美的,無法達到完美的蟲子。」她又指了指躺在她另一邊的那個女人,「克撒 設計出的勇士,可以用釘子釘住他的手腕、肩膀、腳踝和臀部,被剖開而沒有失去知覺,可以忍著後背的傷而繼續戰鬥。可他生存的全部原因卻是為了保護這些弱 者,這些連繩套都逃不脫的弱者。他們要打很多麻醉劑才能忍受活體解剖,人類的精華生來就是要保護糟粕的。」
可薩保·突瓦克沒能料到接下來發生的事,即使是她那深邃的眼睛也無法看到。
那個被剖開的女人找到了薩保·突瓦克放在那裡的解剖刀,她用刀割開了胳膊上的繩子,偷偷地從實驗台上掙紮起來,迅速地割開了腿上的繩子。她大喊一聲從桌上 跳了起來,舉刀刺出。可她的這一行動沒有什麼效果,她傷不到更殺不了薩保·突瓦克。她的一條腿被割開了,幾乎站不住。可這沒什麼關係,那女人已出奇地憤怒 了。在她刺到薩保·突瓦克之前,一個槽祭司抓住了她。她尖叫著,將刀子刺進了槽祭司的頭蓋骨。這是她最後的動作了,她的內臟流了出來,流在了槽祭司的腳 上。槽祭司倒下了,它和這女人一起倒在地上死去了。
洞中一片寂靜。薩保·突瓦克毫無興趣地低頭看了看屍體,她體側的呼吸孔慢慢地呼吸著,聞著死屍的味道。「這些人類就是這麼原始,這麼無能。他們打起仗來不切實際,也沒有什麼效果。他們怎麼都是死。」
塞迪亞斯用力試圖掙脫釘子,卻沒有逃脫。
薩保·突瓦克又將注意力轉向了他。

*****


傑拉爾德輕輕地將哈娜放在她的床上,她在黑暗中的那段時間並沒能使她好起來。傑拉爾德卻更糟了,他的希望幾乎已經破滅了。如果歐琳不能救哈娜,如果艾拉達力和穆塔尼救不了她,她真的救不活了。

「沒有了你,我將如何戰鬥呢?」他低聲說著,輕輕地吻著她。她的嘴唇乾的象紙一樣,「我將為了什麼去戰鬥呢?」
哈娜並不只是他的愛人。她是他的靈魂,他的勇氣,他為她而戰。在她走進他的生活之前,傑拉爾德曾是個殘酷的年輕人。可如果現在他失去了她,他將變成什麼樣 子呢?他將什麼都沒有,只剩下憤怒,那麼傑拉爾德和非瑞克西亞人還有什麼區別呢?傑拉爾德緊握著哈娜乾枯的手,憤恨地說:「看我怎麼殺了他們,我會變成瘟 疫,把他們都腐蝕掉。我已經參加過這麼多次戰鬥了,我想要一場真正的戰鬥。我想咬碎他們的拳頭,打斷他們的鼻樑,把刀子戳進他們的眼睛裡。」
「我可以給你一場戰鬥。」病房門口傳來了一個老者的聲音,那位盲先知慢慢地一瘸一拐地走進來,「不是我,而是多明納里亞。你丟掉了賓納里亞,卻拯救了羅堰,現在該輪到喀洛斯了。」
「喀洛斯?那沙漠中的洞穴?」傑拉爾德問道。
老人聳了聳肩,「不只是這些。非瑞克西亞人是在喀洛斯第一次被趕出這個世界的。也是在喀洛斯,他們第一次出現在克撒的時代裡。現在,那裡是他們的唯一入口。如果他們失去了那個沙漠中的洞穴,就失去了一切。」
傑拉爾德沮喪地搖了搖頭,望著哈娜,「什麼都沒有了。」
「悲傷可以等待,」那老人說:「可喀洛斯不能等。仿索藍士兵已經被打敗了,他們的一個指揮官被俘而且快要死了。他們需要你和你的飛船,需要賓納里亞空中艦隊,囚犯部隊,妖精突擊隊和他們的領袖艾拉達力。」
「艾拉達力?」傑拉爾德脫口說出,「他要重建一個國家,他不會去的。」
那個盲先知嘆了口氣,坐到一張床上,「他會去的,救世主並不是建造者,斯塔普林的後代希望他去。不!艾拉達力在這裡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可在喀洛斯的工作還沒有做。他和他的精銳部隊都會去的,還有穆塔尼,他也會去。」
「穆塔尼?」
「有了他的幫助,這艘飛船才得以誕生,他為這飛船提供了船身。他和我們一起乘晴空號走,他會修補好飛船的每一處損壞。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他的飛船。」那 老人抬了抬眉毛,「在某種意義上,你也是他的。穆塔尼培訓了你,他想看看他從前的學生怎麼做。你不會因為你的師傅對你的行為感興趣而責備他吧?」
「我的行為?」傑拉爾德重複道。
「是的,你的行為。喀洛斯是你的戰鬥,傑拉爾德。」
傑拉爾德低頭看著他即將死去的愛人,「毫無疑問,哈娜也會贊成這場戰鬥的。」他的嘴緊閉成一條線,「而且,在喀洛斯還有很多非瑞克西亞人要殺。」

 


 

第二十九章 敗仗和勝仗

 
晴空號越過喀洛斯平原上的一個沙丘,隆隆地落在了斜坡上。飛船降落時,傑拉爾德還綁在他的光炮上。
他咆哮著:「那群可鄙的傢伙在那裡。」
在前方離地平線幾公里遠的地方駐紮著非瑞克西亞人的軍隊。
「進攻隊形!」傑拉爾德對著話筒大喊,「向艦隊發出信號,攻擊非瑞克西亞軍隊。光炮、等離子彈、鬼怪炸彈,用你們所有的武器殺死他們。讓他們知道,賓納里亞開始復仇了!」
囚犯部隊歡呼起來。他們聚集在甲板上,手中緊握著妖精弓箭。鋼葉部隊站在他們中間,他們的領袖艾拉達力站在船首,高高地舉起他的長弓,搭上一支火箭射了出 去。那支箭飛馳而過,沖在了晴空號前面,落在非瑞克西亞人的隊伍中。那箭穿透了怪物黑色的鱗片,刺入油狀的血中。怪物被點著了,燃起藍色的火焰。妖精們和 戰士們興奮地歡呼著。
「開火!」傑拉爾德高喊,「開火!」
妖精們和戰士們站在甲板上,從燃燒的瀝青罐中拔出箭來。他們把箭搭上射了出去,從晴空號中放射出一排排火光,這些火箭掉到哪裡,哪裡的非瑞克西亞人就會被點著、燃燒然後爆炸。
傑拉爾德的炮開火了,紅色的砲彈從光炮的炮筒裡跳了出來。它們比箭飛得還要快,砲彈射向那群怪物和他們污濁的營地,炸開了它們的戰壕。坦格爾斯的炮也開火了,砲彈和傑拉爾德的平行而進,每一道火光都炸倒幾百個非瑞克西亞人,可是它們還有好幾十萬。
賓納里亞的攻擊艦隊降落在晴空號的橫樑上,他們也發動了攻擊,雖然他們的武器不是那麼華麗,但也足以致命了。他們的尾艙中射出圓形的炸彈和灰色的鬼怪炸 彈,擊中的地方升起了濃煙,煙中散落著非瑞克西亞人的鱗片和骨頭。跳躍機在軍隊的頭頂跳躍著,像冰雹一樣撲向了非瑞克西亞人。
傑拉爾德又射出一排炮火,他以欣賞的眼光注視著非瑞克西亞軍隊中被他的艦隊摧毀的地方。
「它們沒有飛船,這就像在射桶中魚一樣?」
他的這句話說得太早了。那些野獸可能沒有飛船,可它們卻有大砲。戰壕中射出一連串的炮火,黑紅色的火光咆哮著沖上天空。
一發砲彈撞上了一串正在降落的鬼怪炸彈。鬼怪炸彈燃燒起來,在半空中爆炸了。每一次爆炸都引起了新的爆炸,就像點燃的導火線一樣,爆炸一直衝向轟炸船的船尾,彈片衝向船身,船邊發出一道白光,一片爆炸聲響起,飛船開始下墜。
又一道火光衝向了一隊戰士,他們一個接一個地被劈成了兩半,燃燒的殘骸從空中盤旋而降。
第三發砲彈襲來——這發砲彈打得最好,它射中了晴空號的左船翼,桅杆著起火來,船帆被燒沒了,晴空號向左歪去並開始翻轉。
「飛起來!」傑拉爾德一邊喊一邊向敵軍掃射。
「我知道!我知道!」西賽在話筒中大喊著。
飛船的右翼收了起來,引擎嗡嗡作響,晴空號向上衝去,象火箭一樣直衝雲霄。
「向艦隊發信號!停止進攻!」傑拉爾德命令道,他倚靠在熾熱的光炮上。晴空號躍到了云層上。「在仿索藍士兵營地集合,在那裡著陸進行整修!」
轉眼間,晴空號象慧星一樣向上飛去。傑拉爾德和他的船員還有那些狼狽的部隊緊緊地抓住了飛船,它躲過了致命的炮火。賓納里亞的艦隊跟隨著晴空號向上飛去。
晴空號終於穿過了云層,傑拉爾德長長地舒了口氣。
「希望我們在仿索藍士兵那兒能受到好一些的接待!」

*****


指揮官阿格內特在帳蓬裡沮喪地看著喀洛斯的戰略地圖,它們散亂地堆在他的桌子上。這些地圖曾整齊地存放在地圖筒中,塞迪亞斯和阿格內特曾輕鬆地穿過這些地帶。可是現在,這些地圖上到處都是這個指揮官煩躁而毫無結果的亂寫亂劃,他感到這場戰鬥已經希望渺茫了。

阿格內特被陷在了這裡。在最後那次毀滅性的進攻中,他的部隊損失慘重。他率領著五萬仿索藍士兵投入戰鬥,可已有兩萬人逃走了。他們在這兒紮了營,這裡離那 山洞有二十里遠,那些怪物們是到不了這裡的。塞迪亞斯部隊中的一些人漸漸地加入進來。戰鬥失敗了,仿索藍士兵徹底潰敗。塞迪亞斯的部隊也同樣銳減,只剩三 萬人了,而且他們還失去了領袖。
塞迪亞斯足可以值十萬部隊。
「他比這還有價值。」阿格內特痛苦地沉思著。塞迪亞斯就是他思想的另一半,再遠的距離也不能阻擋他們共同思考。可薩保·突瓦克出現了,她知道他們的關聯, 並對此發起了進攻。塞迪亞斯和阿格內特就像是羅盤上的指針和引導端,薩保·突瓦克拔掉了羅盤上的指針,只剩下孤零零的絕望的引導端。
沒有了塞迪亞斯,阿格內特無法思考。他們曾一起計劃以十萬仿索藍士兵去進攻十萬非瑞克西亞人,可仿索藍士兵已經減少了一半,而非瑞克西亞人卻增加了一倍。 阿格內特曾設想以各種方式把部隊安排在那廣闊的平原上,即使是以四比一的比例屠殺,仿索藍士兵也無法有什麼剩餘。如果現在展開進攻簡直就是自殺,而且每過 一小時,這自殺就會更快、更確定無疑。
一聲巨響打斷了阿格內特的幻想。他非常熟悉營地上的聲音--噼啪的火焰聲,談話聲,彈琴聲,因此這低沉的隆隆聲很令他驚訝。他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頭頂到了帳子頂。他大吼了一聲走了出來,帳蓬簾在他後邊憤怒地搖晃著。
整個灰濛蒙的天空中都是這隆隆的聲音,沒錯,一定是有飛船來了,非瑞克西亞人駕著飛船來毀滅他們了!
阿格內特痛苦地搖著頭,我自己無法做出決定,可是他的部隊卻替他做了決定。
他們驚恐地站在周圍,凝視著天空,他的猶豫影響了他們。
「拿武器!拿武器!」阿格內特大喊著,「拿起武器!醒醒!準備作戰!」
戰士們急忙抓起他們的劍和長矛,架起弓箭。他們爬上大砲掀去遮蓋,推著炮走了出來,炮筒裡裝進了一桶桶的火藥和砲彈。營地上到處都是嘶喊聲。在經過這麼多天沉寂的驚恐和猶豫後,阿格內特被這聲音驚呆了。
「你不能向他們開火,」他身邊突然冒出了一個聲音,「他們是你的援兵。」
阿格內特舉著劍轉過身,看到了克撒朦朧的身影。他的臉由於戰爭而顯得很疲倦,灰棕色的頭髮被燒焦了,亂蓬蓬的。儘管克撒只需要一會兒就可以使自己恢復原狀,但他現在沒有時間。
「主人!」阿格內特喘著氣,單腿跪在地上。
「撤回你的炮手!」克撒急切地說。
「炮手,後退!」阿格內特跪著命令道。他的命令在隊伍中傳了下去,他又對克撒問道:「援兵?」
「是聯合部隊。飛船、賓納里亞部隊、妖精突擊隊,還有一個代替塞迪亞斯的人,」克撒很簡略地答道。
「沒人能代替塞迪亞斯。」
「這一點我們會知道的。」
突然,天空中衝出一艘飛船,將空氣攪成了一團團的白色煙霧。飛船龐大而光滑,任何仿索藍士兵都不會認錯,那是晴空號--克撒的天使。她的形象深深地刻在克撒的每一個孩子心中,她代表著救世主。
可這救世主卻是破爛的,一邊的船翼已被燒掉,另一邊的則像祈禱的雙手一樣摺疊了起來。船體上也有燒痕,欄杆破裂了,看上去十分恐怖。在那飛船的後邊是一群更小的飛船,每一個都非常小,一些冒著濃煙,另一些像蟲子一樣嗚嗚地叫著。
晴空號展開了右弦的船翼,放慢了速度,繞著仿索藍士兵的營地盤旋。如果它不撞爛什麼就能著陸的話,那簡直是個奇蹟,可仿索藍士兵從小就相信晴空號所帶來的奇蹟。
阿格內特站起來,望著這個受傷的戰爭之鳥和它盤旋的軌跡,「誰來替代塞迪亞斯?」
「他叫艾拉達力,是個來自瑞斯的妖精。他是妃雅麗茲之子」
「什麼是妃雅麗茲?」
「他是我選擇來替代塞迪亞斯的人。」
「他不是我的選擇,也不是塞迪亞斯部隊的選擇,」阿格內特靜靜地答道:「除非他足夠棒,我們才會選擇他。」
「我知道。」
「如果他經不住考驗呢?」
「那喀洛斯就丟掉了。」

*****


晴空號的降落應該用一次有控制的墜機來描述。說它是有控制的,是因為西賽在掌舵,她是這世上最好的飛行員。而且發動機也由最好的工程師——銀魔像卡恩控制 著。其他船員都竭盡全力——他們緊緊地抓住那些固定不動的東西,心中祈禱著。除此之外,這次著陸只能稱之為一次墜機。

晴空號的著陸裝置滑向一個沙丘,攪起的砂礫像噴泉一樣向外噴射著。船體撞在了地上發出隆隆地響聲,然後又彈到了空中。砂礫從損壞的船瘠上滑了出來。飛船又 彈向另一個沙丘的頂部,把山尖削平了。船脊從土中衝出,掀起了一層沙礫。晴空號向前顛去,它順著長坡向下溜,把砂礫擠向兩旁,最終停在了一個沙丘上。
傑拉爾德靠著炮筒喘著氣,吐出口中的沙子說:「還不是很糟。」
一瞬間,所有的沙丘上都站滿了仿索藍士兵。他們站在山頂,手中的長矛、劍和斧子閃閃發光。又有更多的士兵走過來了,成百上千甚至於上萬。他們藍色的臉上表情冷酷,腳底踏起的灰塵籠罩著飛船。
「好吧,」傑拉爾德把自己從大砲上解下來,「或許還有更糟的事。」
在戰士們圍成的圈中,有一條空出的大道。仿索藍士兵的指揮官從那裡走來,身邊是他的侍衛。他身穿銀色的戰袍,手中拿著一把劍,他好戰的表情上帶著莊重的神色。
傑拉爾德露出他最動人的微笑,走向欄杆,向那指揮官喊道:「你好,多明納里亞的朋友。我是傑拉爾德·卡帕軒,我帶著我的部隊來與你結盟。」
「我知道你是誰。」指揮官喊道,「我也知道你為何而來,艾拉達力在哪裡?」
「艾拉達力?」傑拉爾德驚訝地重複著。
「是的,艾拉達力,妃雅麗茲之子,他將指揮我的另一半軍隊。」
傑拉爾德吃驚地搖著頭,努力不再重複他的話,「你怎麼知道的?」
「一位神告訴我的。」
「我知道。」船中的妖精插話道,「我就是艾拉達力。」
「請你過來,」仿索藍士兵的指揮官要求道:「你必須向我和我的部隊證明你自己。」
「這我也知道,」艾拉達力回答說,「我該做些什麼呢?」
指揮官更加嚴厲地答道:「在我放出你的血之前,放出我的血。」

*****


這是一場決鬥,像其他許多場決鬥一樣。這就是一個決鬥的時代--克撒和米斯拉,珊迦和基克斯,傑拉爾德和瓦拉司,如今是艾拉達力和阿格內特。似乎整個世界 總是在決鬥。站在桌子兩邊爭論不休的對手,帶著他們所有的武器、所有的魔法以及他們多年來結成的全部聯盟,做著殊死的決鬥。但是阿格內特和艾拉達力是不會 決鬥到死的,他們要決鬥到第一個人流血。可是這兩個人都是武器高手,都用劍,他們之間似乎沒有什麼差距。

在他們拼打時,傑拉爾德正站在擁擠的左弦欄杆處觀望著。他身邊站著琳·西薇,她是艾拉達力最親密的夥伴。劍每舞動一下,她的鼻孔都像在冒火。她那長著白色 關節的手緊緊握住她的武器。很顯然,她非常希望自己也能加入這場戰鬥。這麼想的不只她一個,妖精們也急切地看著。他們同賓納里亞勇士和晴空號上的船員肩並 肩站在那裡。
飛船外,仿索藍士兵站滿了所有的沙丘,形成了一個天然的競技場。仿索藍士兵生來就是很殘酷的人。
艾拉達力沖上去,他的動作更快一些。他瞭解野蠻人和鬥士的劍法和劍術。他的劍刺向阿格內特的腹部。如果刺中了,那將是致命的一擊。這一劍方向很好,不管阿格內特是閃躲還是將劍擊起、打落或打偏,劍尖都會刺到他的肉,淌出第一滴血。
晴空號的甲板上發出一陣吹呼。
阿格內特並沒有把劍擋開也沒有試圖躲閃,他只是用戴著鐵手套的手抓住了劍。他的力氣更大一些,從前的訓練使得他手疾眼快。他用力猛的一拉,將劍刃拉向前,拉到了自己的劍上。艾拉達力必須鬆手,否則就會失去平衡栽到敵人的劍上。
仿索藍士兵站在沙丘競技場上發出讚許的喊聲。
艾拉達力跳到了被抓住的劍刃上,借助阿格內特的力量躍過了這兩把劍。他翻了個跟頭,雙腳落在了阿格內特的身後,把劍抽了出來。
船上和沙丘上的觀眾們都歡呼起來。
艾拉達力又舉劍刺去。
阿格內特已不在那裡了。他跨了一步,躲過了這一劍,緊接著又跨了回來。而此時的艾拉達力毫無防備,阿格內特的劍刺了過去。
艾拉達力滑向一旁,這一劍觸到了盔甲但沒有刺到皮肉。艾拉達力將武器踢飛,他的腳揚起了一層沙子。沙子飛進了阿格內特的眼睛,阿格內特向後退去。這是艾拉達力取勝的一擊。
晴空號上發出了陣陣歡呼,而仿索藍士兵部隊中傳來了憤怒的吼聲。
突然間兩邊的聲音都停了下來。
艾拉達力也退後幾步,等著他的對手擦眼睛。
周圍一片安靜,大家聽到阿格內特說:「你若等一個非瑞克西亞人擦眼睛,你簡直就是個傻瓜。」
艾拉達力譏諷地回答道:「你是我的朋友,不是非瑞克西亞人。」
飛船上和沙丘上又都響起了歡呼聲。
傑拉爾德很高興,艾拉達力又一次將完全不同的人們團結在了一起。
這時,歡呼聲中傳來一個聲音,一個非常衰老的聲音:「她要見你,傑拉爾德。」
傑拉爾德正在為阿格內特躲開了後背刺來的一劍而鼓掌,他心不在焉地問:「誰呀?」
「哈娜。」
傑拉爾德轉過身來,懷疑地盯著那個盲先知:「她--她醒了?」
老人點了點頭,帽子的寬邊在臉上形成一片陰影,「但時間不會太長。」
傑拉爾德從甲板上擠了出來,來到船中央的艙口走了下去。順著梯子爬到病室只需要一會兒時間,可卻像過了好幾個小時。傑拉爾德來到屋裡,跪在哈娜身邊。
「你醒了,哈娜,你醒了!」
哈娜乾裂的嘴唇淡淡地笑了笑,「是那個老人,他做了些什麼。」
「他治好了你!」傑拉爾德喘著氣,儘管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不,他是讓我們兩個道別。」
「不,不要說再見。」
儘管哈娜飽受瘟疫的折磨,可她此刻仍然很美,「我不得不說,你也是。」
傑拉爾德抓住了她的肩膀,手中感到的只是冰涼的骨頭。他鬆開了手,「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呀?」
「沒有我,你已經生活了二十六年。」哈娜悲傷地說。
傑拉爾德的笑很悽慘,「可我們都記得,那時的我是多麼沒有價值。」
一聲巨大的歡呼聲震顫著飛船。
「發生了什麼事?」
「一場決鬥。」傑拉爾德說,「沒什麼,有人失去了他的夥伴……」
「一個新世界在誕生,傑拉爾德」,哈娜憂愁地說:「這是一個新的世界,以前的夥伴都要說再見了。」
「不,」他的眼睛專注地眨著,「不,我不說。」
「那我就只有這樣死了,聽不到你說再見……」
「你不會死的,你不能……」
「我能死,我就要死了。」哈娜說道。她的眼皮慢慢蓋上了她藍色的雙眼,「那個老先知的魔力不會持續太久了。再見了,傑拉爾德。」
「我會說我愛你,我會說你是我的全部,但我不會說……」
她最後顫抖了一下,她最後的呼吸是一聲長長的、甜美的嘆息。
天空中迴響著歡呼聲,震顫著飛船的橫樑。
「不,哈娜,」傑拉爾德呻吟著彎下身,胳膊伸到她的身下,一顆淚珠滑落在潔白的床單上。他抱起她,可他手中什麼都沒有。她走了。「不,哈娜。不,我不會說的,我不能說。」
門口傳來一個聲音,一個興奮而高亢的聲音,帶著賓納里亞口音,「他勝利了!艾拉達力擊敗了那個仿索藍士兵!」
傑拉爾德將那沒有生命的軀殼緊緊地抱在懷中,輕聲說道,「再見,哈娜,再見。」




第三十章 九位泰坦  


克撒站在一個沙丘上俯瞰著這場決鬥,他的斗篷在黑色的微風中飄揚。他的一隻手緊緊握住魔杖,另一隻手在斗篷邊上煩躁地晃來晃去。這是個重大的時刻。
下面,許多勇士站在沙地競技場上和飛船的甲板上,他們衝著天空興奮地大喊著。艾拉達力站在他們中間,他已經戰勝了倒在地上的阿格內特。他的長劍放出了這個 仿索藍士兵的血,他在那勇士的上臂劃開了一道淺淺的口子。如果是普通人,需要一週才能恢復,而仿索藍士兵只需要一天。這算不了什麼,卻又意味著一切。艾拉 達力將指揮一半的仿索藍士兵部隊,領導那些信任他的勇士。可能更重要的是,他將使阿格內特更加完善。當然,艾拉達力永遠也無法代替塞迪亞斯,但他可以使被 打敗的戰士重新鼓起士氣投入戰鬥。這就足夠了。
競技場上勝利了,可飛船上卻失敗了。即便是在克撒站著的地方,也能感覺到哈娜的死亡。旅法師們能靠思維治癒許多疾病,卻治癒不了非瑞克西亞人的瘟疫。克撒 感到一種無奈的遺憾,他希望自己是研究疾病治療的,而不是研究戰略技巧的。這的確很蠢,他的機器可以拯救幾百萬條生命--他們不可能同這一條生命交換,這 太不合理了。即便如此,這也是一筆損失。哈娜穩住了傑拉爾德。如果沒有她,他會是一個不同的人,一個不重要的人。克撒希望傑拉爾德仍能勝任他的工作。
「我應該告訴巴林他女兒的死。」克撒想道,「他一贏得烏爾博格之戰就告訴他。」
競技場上的勝利和船上的失敗。這是個重大的時刻。接下來的幾分鐘對克撒來說非常重要,他最後呼吸了一口喀洛斯那泥土的氣息--那氣味彷彿把他帶回到和他兄弟在一起的歲月。克撒離開了沙丘。
他沒有走進不同世界間的渾沌,只有人類才需通過那裡,克撒不需要那麼走。不過,當他需要時間思考時,他會偶爾拜訪一下那「黑暗的永恆之地」。
但現在不必。
克撒出現在一座昏暗的佈滿樹林的山邊。他站在那裡,下邊是安哈瓦,可他現在對牛頭人的城市不感興趣。山上有一個小屋,景色很美,看起來像個獵人的小屋。一 條卵石鋪成的小路,兩旁是一簇簇的野花,茅草堆上放著幾根乾裂的木頭,一個奇怪的小煙囪向空中吐著煙。那煙囪看上去又小又奇怪,它的主人把這小屋建得裡邊 的空間要比外邊大。
克撒順著卵石路走了過去,透過靴底他感覺到石頭的冰涼,腳步聲向屋內的人通報了他的到來。有的入侵者會死在這小路上,而從野花中偷偷潛入的人則將永遠睡去不再醒來。克撒沒有保護自己,他也不想行為不當而招致另一個旅法師的怨恨。
屋門頂部是圓的,用毯子包著,克撒用魔杖的頭敲了敲門。
「泰瑟,晚上好,時間到了!」
門突然打開了,沒有任何聲音。一個瘦小的男人站在那裡,懷疑地揚起濃密的眉毛。儘管他的頭頂已經禿了,可還是有一頭整齊的白髮,鬍鬚一直垂到了胸前。他眨了眨深邃的眼睛,聲音顯得很激動。
「時間?時間?」
「是的,」克撒回答道:「時間到了。多明納里亞正處在生死存亡的邊緣。」
「不總是這樣嗎?」泰瑟無情地答道。
「是誰啊,爸爸?」一個年輕的女人出現在泰瑟身邊。她看起來像他的曾曾祖孫女,黑色的頭髮直垂到肩上。她的臉很光滑,充滿光澤。她看到克撒皺起了眉頭,「哦,是你呀。」
克撒報歉地笑了笑,輕輕地向那女人鞠了一躬:「你好,達麗雅,現在是你父親保衛整個世界的時候了。」
「如果你帶他走,我就跟你一起去。」
克撒的臉沉了下來,「協議裡可沒有這條規定。」
「現在有了。」泰瑟平靜地說。他擦了擦喉嚨,鬍子下的皮都垂了下來。他提高了嗓音接著說道,「我們已達成協議了,要麼一起去,要麼不去。」
「可你從未與我商量過。」克撒平靜地反駁道。
「你需要旅法師,」泰瑟說道,「她也是我們中的一員而且年輕有為。」
克撒考慮了一下,「我確實需要有人來替代泰菲力。」
泰瑟笑了笑,「泰菲力不再聽你的命令了?」
克撒憤怒地說:「鎖上門,吹滅蠟燭,熄滅火焰。你們兩個一起來吧。」
達麗雅詭秘地一笑,擁抱了一下她的父親,「我去收拾東西。」說著低頭回到屋裡。
小屋內的燈光熄滅了,煙囪裡忽地冒出了一陣煙,發出一股冷灰的味道。
不一會兒,達麗雅出來了,肩上背著兩個包。那包看起來很小,但泰瑟的東西都在裡邊,這些包裡面的空間要比外面大得多。達麗雅從門口向她父親噓了一聲,就出現在山邊的藍光下。
她輕輕地喘著氣:「我們準備好了,旅法師克撒。」
「準備好了嗎,旅法師達麗雅?」克撒開玩笑說道,眉毛嘲諷地揚了揚,「那就帶我們到妃雅麗茲的領域吧。」
達麗雅歪了歪頭,伸出手:「抓好!」
那兩個老旅法師把手放在她手中,山邊的光象畫上消失的水彩一樣逝去,現實變模糊了,而後又清晰了。
它伸展開變成一種新的形狀,看起來像一大片星光,實際上是一朵大大的薊花。金黃色和綠色從發光的中心伸展開來,微風吹過柔軟的種子莢,不時會有捲鬚滑下來。一簇花剛飄走,另一簇就又長了出來。
這三個旅法師就飄浮在這朵大花旁邊,他們顯得那麼渺小,象蟲子一樣。
「內部聖堂,」克撒向那個大薊花眨了眨眼說道:「我在這裡不受歡迎。」
「可我們受歡迎,」達麗雅調皮地笑著說。她把手握成杯狀放在口前,大聲喊道:「妃雅麗茲,時間到了。」
那朵薊花沒有變化,也沒有門打開,但是有什麼東西出現在了花中央——一位身材優雅的女士。她金黃的頭髮很短,髮式和鋼葉妖精一樣,她的臉上是樹林狀的紋身 --葉子和花,花的莖一直伸到了她的喉嚨,伸到她白色的襯衣下。她的一個鼻孔中有一個閃閃發光的環,光芒包圍著她。
妃雅麗茲微笑著,她的嘴唇上掛著一絲和達麗雅一樣的任性。很顯然,這兩人組成的聯盟就是克撒所說的淘氣。但妃雅麗茲已經老了,她是范得賀恩的保護者、杜松修道會的女神、羅堰妖精們的救世主和鋼葉妖精的守護女神。但她決非克撒的朋友。
「時間到了嗎?」妃雅麗茲問道。她眨著眼睛,好像剛從夢中醒來。
「達麗雅是這麼說的。」泰瑟插話道。
「是的,時間到了。」克撒回答道,「一場關鍵性的戰鬥近在咫尺,是我們為最終目標而奮鬥的時候了。」
妃雅麗茲不顧克撒,向她的朋友們伸出手去,把他們抱在懷裡。
「你的學習怎麼樣,小姑娘?你爸爸可是個嚴厲的老師--是那些牛頭人使他這樣的。不,不是這樣的。他只對那些牛頭人嚴厲。如果有什麼事發生,它們都會倒在他銳利的刀口下。」她又轉向泰瑟,「說起鋒利的刀口,你猜誰來拜訪我了?」
那老人的眼睛轉了一圈,不確定地說,「克麗斯汀娜。」
「是的!」妃雅麗茲高興地說,「別告訴我你還如夢如痴地想念她。」
「不,安納巴的祖先們已經關照過我了。他們說,如果我不拒絕性衝動的話就不能拿回我的身體。我就這樣做了,拒絕了……性衝動。」
妃雅麗茲哈哈大笑。
「嗯。」克撒咳了一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妃雅麗茲轉過身來,抬起眉毛,「是你呀。」
「我也是這麼說的。」達麗雅高興地應道。
「你又在計劃另一個冰雪時代,克撒?」妃雅麗茲冷冷地說。
克撒退後一步,「我想提醒你,你結束冰雪時代所使用的魔法和我的一樣有破壞力--施用時也同樣不顧一切。」
「你們兩個……」泰瑟說道。
克撒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希望你能喜歡我。但你愛這個世界和這個世上的所有生物。這就是我們來這裡的原因。我們發過誓——甚至包括那個私生子剎特,要為多明納里亞而戰。這就是我們一起來的原因。」
妃雅麗茲從空中漫步而過,站在了他面前。「我不記得你發過誓要為多明納里亞而戰,你只說要同非瑞克西亞人戰鬥。」
「那沒有區別。」克撒說道。
她又大笑起來,「你要是稍稍瞭解一點為什麼這很滑稽,你就明白為什麼我們這麼不喜歡你了。」她聳了聳肩,「哦,好了,時間到了。」她閉上眼睛呆了一會兒,周圍的空氣發著光。「克麗斯汀娜要來了。」
「克麗斯汀娜?」
「你需要八個旅法師來充實你的裝備,對嗎?」妃雅麗茲問道,「克麗斯汀娜是個旅法師,你放棄剎特吧。」
克撒搖搖頭,「不,我需要剎特,我可以不要帕澈,他有一點兒瘋狂。」
「一點兒?」妃雅麗茲和達麗雅異口同聲的說道。她們互相望了一眼,妃雅麗茲說道,「這比我想的還要有趣。」
又有一個人閃著光芒出現了。克麗斯汀娜皮膚黑黑的,棕色的長發用夾子束起來。她有魔法師的敏銳和聖人的風度。她在泰瑟身旁現身,用手握住了他的手,她的嗓音甜美而低沉。
「再次見到你真高興,泰瑟,我們下個月就能常見面了。」
他彎下身子,「再沒有什麼事能讓我這麼高興了。」
克撒感到有點兒不舒服,他向這群飄浮的旅法師伸出手,做了個手勢,妃雅麗茲的內部聖堂消失了。
一股帶著鹹味的風吹過來,那是從一個十五英呎的巨浪上吹來的。大海在淡淡的月光的照耀下,呈現出黑色。天空中佈滿了陰云,這群人的腳下出現了一個粗糙堅硬的甲板。一艘船在午夜的海上航行,船上沒有燈。大家很快認出了這艘海盜船。
「波·裡瓦?」妃雅麗茲懷疑地問:「雪茄走私船?」
克撒眨著眼睛,那寶石般的雙眼在黑暗中閃閃發光:「他更喜歡被稱為『時空商人』。畢竟,大陸禁運法不應該擴展到不同的世界。」
「不管他的稱呼是什麼,他是個愛國者。」泰瑟說著舔了舔嘴唇,「我希望他能有一大箱烏爾博格雪茄煙。」
「是的,」波·裡瓦說著從黑色的船上跳到了旅法師之間。他穿戴得像個年輕人,棕色的頭髮,留著整齊的山羊鬍。「你可以有兩箱,其餘的都是運到瑪凱迪亞的,萊姆西恩人非常喜歡這個。」
「是時候了。」克撒說道。
「你在對我說。」波應道。他搖了搖頭,「要渡過一個賓納里亞要塞很容易,可那些非瑞克西亞瘟疫船並不那麼友好。」他嘆了口氣,「但買賣是不能等的,我要把這些運到瑪凱迪亞的外海去,還要指揮我的船員。好了,再見--在哪兒見呢?」
「在陶拉里亞,非瑞克西亞人的洞裡。」
波的表情很難看,「你還在那惡臭的洞裡工作?」
「那裡時間過得快。」克撒回答,「我在裡面過十天相當於外邊的一天。」
「是的,可那裡極臭。」波說道:「我會帶上一箱香燭淨化空氣的。」
克撒真誠地拍了拍他的肩:「有你和我們在一起真好。」他用手指了指其他人說,「我們不久後會在那裡和你相會。」
就在波·裡瓦回答時,午夜的天空和海洋開始擴大,它們之間的船消失了。
在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個宏大的圖書館,裡面的書架向遠處無限延伸著。據說如果順著古夫准將的圖書館走下去,你怎麼也走不完。更令人吃驚的是,那裡的每本書記載著關於這世上某個地方的歷史,而這位老指揮官都已經讀過了。
當這些旅法師出現在這些書中時,古夫准將也出現了。他的頭髮是棕紅色的,鬍子和眉毛向前伸出,單片眼鏡後的眼睛很專注。他的眼鏡掉了下來。同時,他的嘴也張開了。
「你們是來借書還是來還書?」
「是時候了。」克撒簡潔地說道。
古夫皺著眉:「不…」他穿著紅色的馬甲,掏出一塊懷錶--年輕時的克撒在尤地亞見過這裝置。「哦,打擾。是時候了。」達麗雅懷疑地看了看他:「你都不知我們在談什麼?」
「不,你錯了,女士。」古夫很生氣,「我們在談論時間,我知道所有關於時間的事。我知道其中有什麼事是預計要發生的,什麼是實際發生的。我知道歷史和現實的區別,我終身都為使現實更符合歷史而奮鬥。」
達麗雅的表情變得更難看了,「如果事情沒有發生,怎麼會有歷史呢?」
古夫在耳邊擺了擺手,「那我要問你,如果沒有歷史,事情又怎麼會發生呢?」
「該死,」克撒生氣地說,「我們在浪費時間。」
「是啊,該死,」古夫敲著他的懷錶說道,「該死!該死!」他把表收進口袋裡,好像要丟了似的,惱怒地拍著他的馬甲。他焦慮地抬起頭,「你知道泰菲力做了些什麼嗎?阻止賽費拉和西瓦!要花一百年才能找出那個小偷。」
「一件一件事來。」克撒努力使那人平靜下來。
「好的。」古夫點點頭,又加了一句:「他媽的……」
「好了,停下來。」克撒說著帶著他一起飛走了。古夫准將的圖書館消失了,可這位穿著馬甲的紳士手上還拿著一本書。他合上書,發現眼鏡找不到了,於是又拍了拍他的馬甲。
這群人來到了一片漆黑之中,空氣中飄著硫磺味。一般情況下,旅法師們是能看到所有黑暗的角落的。如果有看不見的地方,那一定是被他們的同類擋住了。
這個人現在還在圍著他們轉圈。他身軀龐大,身體冰冷而富有彈性,一隻長長的觸角在黑暗中伸展,長著鱗片的肩膀晃了一下又消失了,一隻痛苦的眼睛盯著所有的人,與眾不同的牙齒之間露出一個短暫的微笑。
「打擾了!」古夫准將向黑暗中凝視著說道,「泰維司·剎特?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想把多明納里亞變成一塊冰塊的?」
一個聲音高興地回答道:「你認識我。是的,我曾經想把整個世界凍起來,而妃雅麗茲只想把世界保存在完美的記憶中。我為多明納里亞而戰。可是如果它被……蟑螂佔領了,又怎麼能保存呢?」
古夫蔑視地說道:「可是你自己正在和這些蟑螂做生意。」
「是的,」那聲音答道,「如果這生意適合我,我會做的。可是把世界輸給約格莫夫並不適合我。」
「我們都同意這一點,」克撒說道,「剎特將是我們的內部代理,他比我更瞭解非瑞克西亞人。」
「克撒,你說過除了你之外有八個多明納里亞保護者。」泰瑟指出,「誰是最後一個?」
「文德格里斯大王。他現在正在烏爾博格之戰中幫助巴林。那小島一安全,我就去請他。至於我們剩下的這些人……」說著他做了個手勢,帶著所有的人——包括泰維司·剎特一起消失了。
忽然間,他們站在了一個深深的黑色大峪谷中間。地面和牆壁都是黑色的玄武岩,上方是閃閃發光的圓頂,中央是一個火山形成的高原,上面座落著一座奇怪的城 市。那山谷中曾經滿是非瑞克西亞人,他們藏在一個縫裡,那裡時間過的很快。他們修建了克里克城,又被從那裡趕了出去。從那時起,這個峽谷就一直是克撒的私 人實驗室。他在那裡創造了九個新的奇蹟。
「我叫他們泰坦。」克撒興奮地呼吸著。
靠著峽谷的岩壁,坐著九個碩大的身軀。他們看上去像高大的勇士坐在那裡休息。每個巨人都有一套盔甲,從手到肩到腳都裝備著巨大的武器--光炮、等離子炮、動力石弩砲、能量彈,音速震動發電機,獵鷹引擎,還有數不清的其他發明。
「打擾了,」古夫准將說著翻開了手中的書,「可這上邊沒有提到一個字啊。」
「我們有了這些裝備,就可以向非瑞克西亞人發起進攻了。但首先,我們要幫助喀洛斯之戰中由仿索藍士兵、妖精和賓納里亞人組成的盟軍。」
達麗雅譏諷地說道:「學會使用這些裝備也得用幾個月的時間。」
「幸運的是,我們有這幾個月--確切的說是兩個月,盟軍部隊計劃在兩個月後攻打喀洛斯之洞。到那時,我們已做好了準備。」
「是時候了,」古夫准將堅定地說道:「他媽的,是時候了!」

 


 

第三十一章 空中石棺

 巴林在烏爾博格一個人進行著一場毫無意義的戰爭。
戰爭開始之初,克撒的聯合部隊非常強大。可非瑞克西亞人的數量太多了,而且手段狠毒,他們把凱爾頓和仿索藍士兵的部隊殺得只剩下一個人了,並且把撒拉和妖精們以及黑豹勇士趕出了小島。戰爭的損失越來越大,困難也越來越大。在這關鍵的時刻,克撒卻把達裡迦和龍族召到了喀洛斯,還把文德格里斯王調到了他的泰坦部隊。在烏爾博格之戰中,他只留下了一個勇士--「我的一人部隊。」
魔法大師巴林飄浮到那令人心痛的中央火山上空,他察看著過去一個月的戰爭中留下的殘骸。飛艇在地面上燃燒,長船沉入了大海、天使們死在積滿雨水的沼澤中, 妖精們躺在泥坑中,仿索藍士兵被釘在了絲柏樹上,凱爾頓人在海草中腐爛。堆積起的垃圾使這些當初的勇士看起來像死豬一樣。像魚一樣大的臭蟲在咬食著他們的 屍體--太可怕了。當然了,犧牲的也有非瑞克西亞人,兩艘非瑞克西亞飛船倒在地上。餓鬼的爪子趴在那些廢船上,好像死屍上的蛆蟲,食肉的鬼魂咬噬著它們能 吃的一切。
又一場更可怕的戰鬥要開始了。今天早晨,在西邊的海上形成了一股風暴,在翻騰的大海上空聚集著一股殺氣。當巴林發現風暴中隱藏的東西時,它離這裡只有二十里遠了。在其推進的邊緣上出現了非瑞克西亞的巡洋艦,七艘、八艘……十二艘。
「如果依然只有我自己在打這一仗,這個小島和我都得消失。」巴林思考著,「如果克撒還想要這個惡臭的沼澤——不管他是出於什麼搞不懂的原因——他必須給予 我更多的援助。」巴林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這含有硫磺味的空氣,回想起另一個小島,美麗的藍色的陶拉里亞。他心中湧起了力量,藍色的神奇能量。周圍空間 摺疊起來,巴林從一個地方跳轉到了另一個地方。烏爾博格連同籠罩著它的熱氣一起消失了。喀洛斯出現在眼前,它同樣非常的熱,像火爐一樣乾燥。
巴林在沙丘和岩石上空盤旋著。遠處,到處都是非瑞克西亞人。它們在訓練、休息,爭搶著最好的食物,將它活吞下去。還有的騎著挖壕亞龍 在焚燒他們死去的同類的屍體。近處,是聯合部隊的營地--仿索藍士兵、賓納里亞人和妖精,巨龍睡在他們中間。
克撒不在他們當中,他在那個大帆下,那裡隱藏著一個由飛船引擎劃出的戰壕。那是克撒的秘密武器庫,有一千英呎深、兩千英呎長和一百英呎寬。他把他的秘密武器--泰坦引擎藏在那裡。
巴林慢慢地落在了大帆上,抱著雙臂。他突然變成了隱形人溜進了帆布。武器庫裡又黑又冷,那些泰坦引擎靠在一面牆上,就像是一座古墓裡的守衛。旅法師們在一些大砲間忙碌著,正在完成這些機器指揮裝置的設置。
克撒正在溝底工作著。他展開他的旅行桌,那是一個可以折成一塊木板的寬大工作台。喀洛斯地圖整齊的擺在這個總設計師面前。他在地圖上劃著線,標出進攻的方向。
巴林降落在他的老朋友身旁,燒壞了的戰袍一直蓋到了他的腳踝。他無意識地嘆了口氣。
「你好,克撒。」
克撒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目光炯炯有神,「烏爾博格之戰結束了?」
巴林對這問候很生氣,他簡單地回答道:「不,我需要援兵。」
克撒又低頭去看喀洛斯地圖,「沒有援兵。」
巴林聳了聳肩,「那麼烏爾博格就丟掉了。」
克撒哼了一聲,「那就丟掉吧。」
巴林急切地問:「就這麼丟掉了?一個月前,你還要不惜一切代價拯救烏爾博格,可你現在一聳肩就丟掉了?」
克撒抬起頭,「那裡是個戰略要地,僅次於喀洛斯。但它是次於喀洛斯的。如果沒有援兵就守不住烏爾博格,而我們又沒有援兵,那就只好丟掉烏爾博格了。」
巴林伸手做了個投降的手勢,「是的,丟掉了。」他靠在溝壁上,抱著雙臂,「我知道你在這裡布下了最後的棋局--你的軍隊、你的戰爭機器、你的飛船還有巨龍和泰坦。我看到的那個是晴空號嗎?」
「是的,」克撒簡短地回答道。
「很好。」巴林拍了下手,「我要去看看我女兒……」
「不,」克撒打斷他,他的眼中充滿了悲哀——或許是內疚。
「你說『不』是什麼意思?」
「哈娜在兩週前死去了。」
「什麼?」巴林大吼著,不相信地大笑起來,「你說什麼?」
「瘟疫奪了她,任何人都沒辦法。」
巴林不相信地搖著頭,「哈娜?我的哈娜?」
「沒人能救她。」
魔法大師的臉變得蒼白。他靠在克撒的桌子上,抓起地圖呆呆地盯著那些計劃。他的臉突然漲紅了,他用平靜而顫抖的聲音說道:「我本可以為她作些什麼,克撒。 我本可以握住她的手,撫摸她的頭髮……」他的聲音停下來,可他的眼睛依然悲哀地盯著克撒,「你為什麼不把我召回來?」
「必須拯救烏爾博格。」
「別說那些,再也不要說那些!」巴林回答著,眼中充滿了淚水。他憤怒地抓起克撒桌上的地圖,把它們撕得粉碎,扔在地上。「當然,你沒有叫我,你的工作總是最重要的。當然,我女兒死的時候我不在她身邊。她活著的時候,我也不在她身邊。你把她從我身邊偷走了。這還不是最糟的——是我讓你把她從我身邊偷走的!為 了約格莫夫的九個地獄!」
「別提那個名字……」克撒急切地說,抬起手指向泰坦……「別在這裡說。」
「她在哪兒?」巴林大喊,「她在哪兒?」
「傑拉爾德把她埋在喀洛斯的沙地裡了。」
「她不想在那裡,那沙漠對她來說毫無意義。陶拉里亞一直是她的故鄉。我要把她帶到陶拉里亞,把她埋在她母親身邊。」
「不。」克撒撿起了地上的地圖,「陶拉里亞也失守了。旅法師和非瑞克西亞人打平了,可他們的進攻太兇猛了。我們帶著泰坦和有用的裝備逃出來了,其餘的都炸掉了。現在,非瑞克西亞人還在堅守著那個島嶼。」
「堅守?」巴林又驚又氣問道:「還有學生和學者活下來嗎?」
「每場戰爭都會有犧牲……」
「我也是一個犧牲,克撒。」巴林吼道。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憤怒,「我一生都在打著我不信任的戰鬥,就因為我信任你。再也不會了,代價太高了,信任太少了。我 是個傻瓜,我為了我不愛的東西而戰,而失去了我所愛的人——先是我妻子,然後是我女兒,現在是我自己。我完了,我要把哈娜帶回陶拉里亞,我要為我的家、她 的家還有我妻子的墳墓而戰。我最終要打一場我相信的仗——我要打最後這場我相信的戰爭。」
克撒皺著眉:「你不能。」
「再見,我的朋友。」巴林回答著,然後他便消失了。
他以前從沒有這樣固執過。當然,別人建議他不要這樣。巴林現在顧不了這些了,他什麼都不顧了。陶拉里亞的魔法大師在附近的一個沙丘下現出身來,他用雙臂抱住被埋在這裡的女兒的屍體。她剛出生時,巴林就是這樣抱著她,在她身上施了魔法做出標記。這樣,她到哪裡他都能找到她。這標記把他帶到這裡,帶到她的墓中。
「我為什麼一個月前沒有用這魔法?為什麼一年前沒用?為什麼在她小時候扎風箏和在陶拉里亞小溪裡築小堤時沒有用?」
「哈娜。」巴林低聲念叨著,他的身上還帶著克撒武器庫裡的寒冷。
這一個字便帶來了一股藍色的強風,吹走了沙礫,揚起了灰塵,直衝出墳墓。風更大了,一股旋風將砂礫捲起。陽光照射在地上,旋風變寬了,劃過墳墓,擦過巴林的臉,留下一道道劃痕。它在他的斗蓬間穿過,拂淨了裹在他女兒身上的布。巴林悲傷地嘆著氣。布上塗了樹脂,發出悲哀的氣味。
「哈娜。」老魔法師哭道。
旋風吹走了最後一顆沙礫。巴林吃驚地發現她是那麼輕,一點重量都沒有。這肯定不是突然死的,而是長期被痛苦折磨的結果。
在她慢慢死去的時候,我怎麼能在那麼遙遠的地方呢?
「哈娜!」
巴林在憤怒的風暴中站起來,把他的孩子抱在懷裡。在旋轉的塵土外,他看到了晴空號的船員們。他們聽到沙暴的聲音就迅速跑到墓地來了。坦格爾斯站在最近處, 他舉著斧子準備殺死出現的任何生物。西賽和歐琳吃驚地看著她們朋友的墳墓,灰塵沾在他們臉上的淚水中。只有他們後邊的傑拉爾德知道,他看到的不是風暴,而 是風暴中的人。他看到巴林的眼睛裡充滿了負罪感。傑拉爾德理解,他也同樣有罪惡感。哈娜死的時候,她最愛的兩個男人都在忙著和非瑞克西亞人作戰。
巴林再也忍受不了了。他向傑拉爾德點了點頭,便帶著哈娜離開了那片沙地。
風的呼聲變成了海洋的咆哮,喀洛斯的沙地變成了陶拉里亞的石崖。這是巴林曾經施用的最簡單的遠距離傳送魔法,他太熟悉這裡了——他妻子的墳墓就在大海邊,沒有任何標記。在這裡,年輕的尤依曾逃過學。遠距離傳送就像回家那麼簡單。
巴林站在他妻子安息的石板上面,彎下腰把女兒安放在她身邊。他要和她們一起死。
淚水從他臉上滑下來,巴林仰起頭。
頭頂上的天空一片漆黑,沒有陰雲,卻佈滿非瑞克西亞的飛船。有二十艘巡洋艦和更多的瘟疫船,主艦中還不斷飛出小一些的飛船追趕著劃著小船的陶拉里亞難民。 在艦隊下面,被摧毀的學校裡冒出一股股黑煙。可能是敵人把那建築炸爛的,也可能是克撒,他們的工作經常難以區分。
「我一直是個傻瓜。」巴林自言自語道。
他沒把女兒放下,而是施了一個水咒。
在他妻子的墓旁是一個天然的石穴,巴林一直認為他死後會躺在那裡,他從沒想過他女兒會死。咒語在石穴的石蓋下生效,冒出細小的水流來,托起了石蓋,慢慢地推到一邊。水流沖洗著墳墓的石壁。蓋子滑到一邊時,石頭旁形成了一個清澈的水池。巴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緊緊抱住她女兒的身體。」我最後一次見你時,你正向瑞斯前進。我記得我們吵架了。對不起。我們還說了再見,可我沒想到那是最後一次說再見。我錯了,我什麼都錯了。」他長長地嘆著氣,輕輕地把她放在墓中, 「再見,我的天使。」
他站在那裡,莊嚴地看著蓋子又滑回到石穴上。黑暗慢慢吞噬了他的女兒,最後一滴水從蓋子邊上流了下去。
「石棺,」巴林盯著那裡,輕聲唸著那古老的索藍語,「食肉者。」
他會在空中找到他自己的墳墓。
巴林一生中最後一次升到空中。
在很久以前,克撒的弟弟在非瑞克西亞死去。他勃然大怒,便用一個叫做同兆的神器放出一次大爆炸。爆炸使陸地沉沒下去,重塑了多明納里亞。它也使克撒成了一個真正的神。
可巴林不是神,他沒有同兆,他也不願讓陸地沉沒,但他知道克撒用的咒語,這就足夠了。
在他頭上,巨大的飛船像海怪一樣飄浮著。巴林並沒有躲藏。一個人在煙霧瀰漫的空中升起是很難被看到的,那些大機器也不會理會這麼小的威脅。巴林在他們中間上升。這些黑色的東西,不會知道是什麼擊中了他們。
巴林閉上眼,聚斂起他憤怒的力量。他想起西瓦和萊米達裡迦,想起了那顆像巨大的心臟一樣的紅色的火熱魔石。憤怒在他心中湧起,憤恨形成了咒語。但他還需要更多的力量。巴林從他身下的陶拉里亞吸收著魔力。他記起了最初的陶拉里亞,記起了卡恩的出生,記起了在第二個陶拉里亞與克里克間的戰爭,記起了尤依和泰菲力、晴空號和仿索藍士兵、蕾安和哈娜。藍色的魔力進入他身體時,他又想起了其他地方——嫩綠的亞維馬雅、好戰爭的賓納里亞、不死的烏爾博格。他把全部力量集中在自己身上,變成一個活的同兆。
他的內心沸騰了,眼中和手指尖發出一束束的光,力量急切地要迸發出來。它爬上他的腿和雙臂,穿過他的臉和胸膛。他的頭髮豎立起來,髮梢放射著能量。他的毛 孔張開,放出光芒,身上的每一道傷痕都裂開了,閃耀著光芒。他的肉體承受不住這些光輝。巴林像一個太陽一樣閃耀著,但發出的不是光束,而是能量之光。它們閃著紅光從他身體中射出,空氣嘶嘶作響。紅光射向了飛船,那光芒削鐵如泥,把非瑞克西亞的盔甲變得像布丁一樣,而那些非瑞克西亞人的肉則燒成了灰。光芒射進了發動機的中心,擊碎了動力石。
巡洋艦和溫疫船被炸出上千個洞,冒著濃煙。它們的引擎被破壞了。一台機器被劈成兩半,船上的彈片在能量中熔化。四艘相鄰的巡洋艦炸燬了,整個翻了過來。陽光照進了它們篩網一樣的船身。一隻船接一隻船,爆炸連成了一片。
沒有一個炮開火,沒有流一滴血,但是天空中卻燃燒著毀滅性的大火。地面上也一樣,海水沸騰了,樹木燃燒了,岩石熔化了。陶拉里亞的所有生命都被這光芒灼瞎,被衝擊聲震聾,被那力量摧毀。非瑞克西亞人、學者、學生、農夫、跳蚤——在那一刻都死去了。他們的鬥爭結束了,身體消失了,甚至連他們所站的那片土地都變成了臘流走了。
只有蕾安和哈娜是安全的,封在她們的石棺裡。
克撒使巴林變得很像他。
最終,爆炸消失了,在空中留下了一個大洞。一艘船也沒有了,也沒有雲,閃耀的太陽看起來灰濛蒙的。
冰冷的波浪衝進沸騰的大海,漩渦使海洋的深處露了出來。水中翻騰著血紅的污泥。
這個曾經一片綠色的小島,變成了一塊熾熱的石板,在海水中嘶嘶地響著。陶拉里亞永遠的消失了。
還有她的主人——魔法大師巴林。

 




第三十二章 聯合戰役
 

艾拉達力大踏步走在隊伍的前面,琳·西薇走在他的身旁。他穿著妖精們的盔甲和鋼葉勇士的戰服,手舉一支長矛,和他身後上萬名仿索藍士兵一樣。他們的信仰武裝著他,信仰使艾拉達力成為妖精們的救世主和仿索藍士兵的指揮官。
艾拉達力高高舉起長矛,喊道:「衝啊!」
他的士兵跟著喊起來,戰爭的吶喊在地獄之門迴蕩。
那些門守衛森嚴。艾拉達力前方的沙漠上是成群的非瑞克西亞人,四週一公里開外都有成排的怪物,在深深的戰壕下潛藏著非瑞克西亞人的喉嚨--他們會吞下任何 碰到他們的人。非瑞克西亞人的槍手們在槍林彈雨中正在瞄準射擊。在魔法塔上,巫師們準備好了黑色的魔法。聖壇上,牧師們正照料著那些食肉者,他們焦急地等 待著。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在等待。其他的怪物在前進。它們肩並肩地排成方陣向前推進,爪子和蹄子後揚起了塵土。前鋒渾身豎起了鱗甲,頭上的防護甲在無情的陽光下閃 著黑色的光。後邊跟著的是血畜,金屬的前蹄踏在地上。最兇狠的是非瑞克西亞人的突擊隊,它們構成了部隊的主體。所有這些非瑞克西亞人都在前進——不是緩慢 行進,而是猛衝。
艾拉達力放下長矛,緊閉著嘴,眼睛像兩道閃亮的匕首。
琳·西薇也準備好了她的武器托騰-瓦克。
兩支部隊都在前進--一支是藍色和銀,而另一支是黑色和鐵。
艾拉達力的部隊後面傳出一聲嚎叫,繼而變成了尖叫聲,空中突然飛來大群閃亮的鳥--獵鷹引擎。它們衝了下來,向非瑞克西亞人的部隊啄去。獵鷹啄爛了鱗甲,引發出一連串的爆裂。
非瑞克西亞人的前鋒部隊倒下了。血畜跨過它們長滿鱗片的後背,急切地飛馳而來。它們除了皮下的骨質盔甲外沒有任何遮擋,除了從腳趾中伸出的彎刀似的爪子外沒有任何武器。它們衝向艾拉達力和他的軍隊,長滿長牙的口中不停嘶叫著。
仿索藍士兵的長矛刺進了血畜的腹中,刺透了骨質護甲,刺進了更深的地方。血畜仍在向前衝,長矛刺穿了它們的脊柱。雖然它們的後腿瘸了,但機械前腿仍然帶著它們前進,彎刀似的爪子插進妖精的臉和仿索藍士兵的脖子。
艾拉達力差點兒被扯碎。他放開了還插在血畜腹中的長矛,低下頭躲過擺動的爪子,然後猛的一腳將爪子踢了回去,刺向自己的主人。血畜刺傷了自己的眼睛,脖子也被劃了一條大口,閃光的爍油噴了一地。
艾拉達力拔出劍,朝血畜的脖子砍去。血畜倒在了他面前,他的矛從那怪物的後背刺穿了。艾拉達力爬到它身上,抽出了他的長矛。
他面前又走來一個非常恐怖的怪物,看起來就像一個巨大的螃蟹。它的一把大鉗子夾住了艾拉達力,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甲殼刺進了艾拉達力的身體。他強忍著痛,舉起矛拋向那傢伙的後背,武器碰到硬殼後嘎嘎作響,毫無用處的落了下來。
那爪子抓得更緊了,艾拉達力感到他的腰骨都快斷裂了。他拿起劍劈向爪子的關節處,劍插了進去。艾拉達力猛地向一側一拉,撬開了那個大鉗子。雖然他還是逃不掉,但那怪物也休想把他撕成兩半。
一個非瑞克西亞步兵爬上螃蟹的後背想砍掉艾拉達力的頭。
天空中突然冒出火焰,那個非瑞克西亞步兵被炮火擊中死去了。那怪物的甲殼也被燒掉了,在裂開的外殼下露出了那白色的內臟。那道火光繼續前進,在非瑞克西亞人的軍隊中燒出一道線。
在那道火光的後面,是一片令人激動的景象——晴空號呼哮而來。她從非瑞克西亞軍隊的上空飛過,飛船的另一側又射出一道炮火。砲彈在怪物中間犁出了一道道溝。在這艘偉大的戰船後面還飛著一隊戰士,其中一些在發射砲彈,另一些則向那些怪物不停地射出長箭。
艾拉達力總算是從那爪子上逃脫了,他高舉起劍,發出一聲震天的吼叫聲。
妖精和仿索藍士兵的大喊聲在血腥的戰場上迴蕩。

*****


傑拉爾德聽到戰場上越來越大的喊聲,這喊聲更加堅定了他那可顆憤怒的心。

他前面的大砲已經變得熾熱。他又開火了,炮口冒著煙射出一束火光,像個大拳頭似的飛起,直鑽入一門非瑞克西亞的炮筒裡,炮手被熔化了。
傑拉爾德看著它們扭動。他吐了口唾沫,唾沫在大砲下嘶嘶作響。他又瞄準另一個武器庫,射出一排火光。砲彈射入了長長的、低低的炮眼,爆炸把周圍照得一片通明。幾個身影閃了一會兒,在火光中現出輪廓。屋頂被炸開了。爆炸留下了疤痕,冒出了滾滾濃煙。
那疤痕就像是個巨大的黑色火山口,灰色的煙向四處擴散……
他向那些蟑螂開火,撒裂它們黑色的外殼,看著下面滲出白色的肉。他搗爛它們的巢穴,跺爛那些令人噁心的蛆蟲。它們是害蟲,更糟的是它們是活的腐蝕物,會行走的瘟疫。
傑拉爾德的大砲又開火了,射出了四道火舌。第一道強勁地衝到地面上,在非瑞克西亞人中捲過,將它們轟倒;第二道擊中了一發隱藏的大砲中發射出來的砲彈,將 砲彈在空中炸開,變成一個呼哮的火焰;第三道火舌點著了一整隊怪物;第四道在低空飛馳,直衝進喀洛斯山洞的洞口。
晴空號又猛地升上天空。這是他們的計劃--傑拉爾德的計劃--在非瑞克西亞軍隊中為艾拉達力開出一條路,這樣艾拉達力就可以直衝進山洞,破壞非瑞克西亞人的防禦。然後,飛船會飛向阿格內特的分隊,也同樣為他們開出一條路來。
晴空號在衝到盡頭時飛了起來,隆隆地飛上天空。傑拉爾德緊抓著那些固定炮手的皮帶。他本可以指揮作戰行動,但他沒有那麼做,因為西賽知道該怎麼做。飛船在 非瑞克西亞人大砲的上空高高飛起,身後是一道道火焰,那火舌舔舐著尖叫著的飛船。一發砲彈打在了穆塔尼新建好的桅杆上,桅杆滲出了樹液,但沒有著火。引擎 飛轉,晴空號躍向空中,躲過了身後的炮火。
「準備第二輪掃射!」西賽對著話筒大喊。
晴空號升到了最高點。前方就是喀洛斯,空氣向船身後衝去。她身下的世界猛然咆哮起來。軍隊在那裡,就在前方。阿格內特和他的軍隊在戰鬥。
晴空號飛速俯衝向那血腥的前線。
傑拉爾德的大砲瞄準了下方的一排挖壕亞龍 。大砲放射出能量,砲彈旋轉著下降,擊中了一隻巨大的蟲子,炸爛了它。
……傑拉爾德小時候曾和瓦爾一起用樹枝串起一串毛蟲,看著它們掙紮著爬行……
他的炮又發出一道火光,衝向非瑞克西亞人,把它們的軀殼炸裂。
……他和瓦爾曾經把燈油倒進螞蟻洞,還點著了燈油……
第三發砲彈落在了一門大砲炮眼前的地面上,把地面炸個粉碎。大砲向前倒去,流出的毒液落在了非瑞克西亞人的背上。
……黃蜂在被放大鏡聚的光燒裂肚子前都會放出一小縷毒煙……
阿格內特一定能沿著這條路前進,晴空號和其他飛船已用屍體鋪出了一條路。當然仍會有很多非瑞克西亞的大砲和炸彈,但西賽和她的炮手們能夠把它們清除。傑拉爾德解開了身上的帶子,他還有另一個任務。
……挖一個蟻洞需要一天時間和兩加侖燈油,但當他們找到蟻后時,那些努力都是值得的。他們把它的肚子切開,擠出裡邊白色的卵,然後看著那些工蟻們把卵抬走。他們則看著最後的火大笑。蟻后從上面爬過,拾起那些被燒死的卵。它那被切開的肚子扭動著。
薩保·突瓦克也這麼做過。她把這些臭蟲,蛆蟲帶到這裡,把腐爛和瘟疫帶到這裡。傑拉爾德要找到她,把她割開,就像她對待哈娜那樣。他要把她的卵取出來擠爛,然後再慢慢地殺死她,用瓦爾教他的方法。
在他身後又出現了一個龐大的身影——坦格爾斯,那牛頭人的眼睛陰沉沉的。
坦格爾斯說道:「突擊隊已經準備就緒。」
傑拉爾德點了點頭,從砲臺上走下來。緊張地等在坦格爾斯身邊的另一個炮手走上砲臺,繼續開火。傑拉爾德毫無表情地盯著他。
「我們要到降落地點去。」坦格爾斯催促道,「你得穿好盔甲。」說著用劍柄敲了敲他的夏濃戰甲。
傑拉爾德點點頭,拿起一件胸背板甲穿上。
「你確定要去嗎?哈娜的死……」
傑拉爾德眼中冒出了憤怒的火,「是的,就是因為這個,不是嗎?哈娜的死,是的。」
他轉過身,大步走向船頭,從賓納里亞突擊隊伍中穿過。傑拉爾德環視了一圈,發現西賽已經把船開到了洞口上。非瑞克西亞人的砲彈不斷地射向飛船,晴空號的大砲也同樣激烈地掃射著。
話筒裡傳來西賽刺耳的聲音:「我們不能在這裡呆太久。」
傑拉爾德沒有回答。他打開起錨機的鎖,鐵鏈嘎嘎地伸了出來。傑拉爾德躍過欄杆,跳到了錨上,隨錨一起下降。囚犯部隊看到他們的領袖勇敢地前進著,大家都歡呼起來。他們也都跳出飛船,抓住了鐵鏈,巨錨落在了喀洛斯山洞的洞口前。
洞外有一個巨大的身影——非瑞克西亞挖壕亞龍 。
巨錨正好壓在了它身上。那怪物巨大的頭被錨壓扁了。怪物倒下了,傑拉爾德騎著巨錨降到了地面。他躍過巨錨和挖壕亞龍 ,劈開了挖壕亞龍駕御者的頭。他轉過身,又向一個衝向他的非瑞克西亞步兵砍去。坦格爾斯落在他身邊,手中握著劍,兩個朋友合力擊退了怪物。
傑拉爾德的部隊一個接一個地落在地上,二百名賓納里亞戰士跳了下來。傑拉爾德率領著他們邊殺邊沖,就像是一種瘟疫,由一個感染點擴散到整個組織。
傑拉爾德喜歡這個情景。他喜歡屠殺這些怪物,瓦爾也會喜歡的。可憐的瓦爾,可憐的哈娜。傑拉爾德失去的太多了,他失去了一切。
坦格爾斯似乎不太高興。他也在戰鬥,也在殺怪物,但這似乎不能帶給他快樂。
傑拉爾德聳聳肩,不再多想。他砍掉了一個怪物的爪子,刺穿了它的頭蓋骨。他向洞中前進。
「當我們找到薩保·突瓦克,把她剖開並擠爛她的卵時,坦格爾斯肯定會覺得有趣的。」

*****


「他是這樣憤怒的一個殺手,簡直完美無暇。」

薩保·突瓦克的腦子裡充滿了死亡。這些死亡使她重新振作起來,變得更加有力。它們使她牙根發癢。
薩保·突瓦克心想,這次肯定能捉到他了。他會被捉住並解剖,那將多麼有趣。畢竟,他是克撒創造的救世主。如果說塞迪亞斯是一件藝術品的話,那傑拉爾德就是傑作了。
薩保·突瓦克從她的洞穴中迅速地爬出來,去捕獲她的獵物。

 


 

 

第三十三章 進洞之戰

 
晴空號在頭頂呼哮而過,向非瑞克西亞人噴著火。大砲在不停地射擊。船首、船身和船舷,每一處都發出摧毀之光,象朵盛開的花。
一隊非瑞克西亞人的上空燃起火焰,軀殼下的肉頓時化為灰煙,身體化成烏黑的煙在風中飛逝,只剩下了鱗片和骨架。成百上千的怪物倒下,它們的外殼碎成了白色的粉末,晴空號猛烈射擊著,又掀起了一次火風暴。
玻璃四處飛散包在了非瑞克西亞人的身上,快要熔化的石塊落在它們中間,它們身上的肉剝落下來。幾畝的沙地都陷入了晴空號的炮火中。非瑞克西亞人飛快地逃離 這片轟炸。最後,炮火擊中了部隊的中心。非瑞克西亞人開始一個接著一個地爆炸。原本還是跑著一整隊軍團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條用灰鋪起的高速路。
阿格內特沖上那條高速路,雙手握著一把戰斧。斧子帶著仇恨落下,劈向一個非瑞克西亞人步兵張開的嘴,一直劈向它的喉嚨,割裂了它的下巴和上鄂。
那個非瑞克西亞人還在繼續戰鬥。它的爪子抓住阿格內特的護胸甲,抓出了許多洞。它的手指一緊,阿格內特的器官被撕裂了,流出了血。阿格內特放開斧子,用一 隻手抓住它的爪子,另一隻手抓住它的肘部,迅速一擰。野獸的肘部關節斷了,砰的一聲,骨頭和筋分開了。阿格內特又猛的一拉,那胳膊就掉了下來,流出閃光的 爍油。
那個非瑞克西亞人毫不畏懼地用另一胳膊刺了過來。
阿格內特拉起那條掉了的胳膊,把它那血淋淋的爪子直刺向它。非瑞克西亞人抓住了那條胳膊,阿格內特便得到了機會拔出他的斧子。他用斧子猛砍一圈,砍下了那怪物的腦袋。
怪物的身子搖晃了一會兒,然後倒在了地上。
阿格內特跨了過去。他的斧柄握在手中感覺很奇怪,並不是因為斧子上閃光的爍油和非瑞克西亞人的白肉。有什麼東西不對勁。他的手指感到很麻,咯咯作響。他的胳膊在發軟。
他一直在作戰,並不是為了什麼而作戰。艾拉達力是他的搭擋,值得做仿索藍士兵的領導,但他卻不是塞迪亞斯。阿格內特可以和這個妖精救世主並肩而戰,卻不能為他而戰。
「哦,塞迪亞斯,你要死了,你也殺了我。」阿格內特一邊砍向一匹血畜的胸膛,一邊沮喪地想著,「只要你活著,我就能戰鬥。」
「我活著呢……阿格內特……我還活著…… 」
這個思想在風中很弱,但還是存在的。它像一陣微風鑽進了阿格內特的身子,給他帶來了活力。
「他活著。我還能戰鬥。他活著。」
阿格內特高舉起他的斧子,將非瑞克西亞人一排排地砍死,爍油濺到了阿格內特和他的軍隊身上。
「向山洞前進!」他大喊著,就像塞迪亞斯在第一次向喀洛斯的進攻中一樣,「向山洞前進!」
那斧子落下之處,濺出更多閃光的爍油。
阿格內特憤怒地戰鬥著。現在沒什麼可失去了。要麼他一直戰鬥到塞迪亞斯身旁,要麼為此而死去。
無論怎樣,戰爭都會以快樂結束。

*****


薩保·突瓦克繞著釘著塞迪亞斯的桌子耐心地走著。塞迪亞斯躺在那裡,開著膛。如果是人的活,早就死去了,但仿索藍士兵不會,他們的器官能很快再生。他們可 以無限地忍受疼痛,從不會失望。他們唯一的本能便是同非瑞克西亞人作戰。儘管塞迪亞斯昏迷著,他仍在和薩保·突瓦克戰鬥,他正在把他的夢傳向他的戰友。

薩保·突瓦克殘酷地伸出一隻手,伸進他被割開的腹中,抓住他的脾,用力擠著,把那器官弄成了四半。
「這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恢復。」那母蜘蛛用她那蟬鳴一樣的聲音低聲說道。然後她笑了,「塞迪亞斯,繼續和我作戰吧,繼續呼叫你的朋友,把他帶到這兒來。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多明納里亞人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希望了,他們就想和他們所愛的人一起死去。」
薩保·突瓦克直起身子,出了口氣,她對自己的工作很滿意。她看了一眼值班的槽祭司,想著,「別讓他恢復。」接著,她向入口處走去,那是傑拉爾德希望到達的地方,那也是會讓她驚訝的地方。
母蜘蛛離開了,她的腳輕快地踏在地上,發出嗒嗒聲。

*****


克撒穿著他的泰坦服飄在空中。這本應是他的天空。他套在他最偉大的發明——泰坦服中,周圍是萬噸重的機器、盔甲和武器——克撒本應感到興奮。

他全身的胄甲同戰服上的每一根纖維相連,他的腳帶動機器的腳前行,他的手指使這個機器能抓能壓。他只要一個意念就可以從戰服背後的巢穴中放出獵鷹引擎。他 一時興起就可以從固定在手腕上的光炮中掃射出火焰,或從泰坦的眼睛中射出等離子射線。他每邁出一步都會殺死幾百人。他的每一次熾熱的呼吸都能點燃上千的生 靈。穿著這身服裝,他便可以毫髮無損地走向喀洛斯山洞,像男孩挖開蟻洞一樣把它扯成兩半。
克撒本應感到興奮,但他的手感到有些麻木。他不停地嚥口水。這很荒誕,他的身體僅僅是他思想的一個投影,他在這世上不需承受任何生理病變--當然,除非是在他思想裡就有病變的根基。
我怎麼了?克撒一邊把最後一根導管裝在了眉毛上,一邊想著。或許這會是巴林的事。
可能嗎?一定不會的。
巴林一直都是個好人——一個好朋友。旅法師通常不和人類交朋友,因為那樣會有難以避免的損失。但由於使用了慢時水,巴林已經變成了永生的人。他是一個很好 的朋友。如果旅法師允許自己交朋友的話,巴林的死的確是一個很大的損失。克撒已經料到會有很大損失了,戰爭必有犧牲。如果能打敗非瑞克西亞人,他寧願連自 己都犧牲掉。
那麼,為什麼會這樣抑鬱呢?這不可能是生理上的原因,克撒沒有真正的生理。只可能是因為他的思想中某個惡劣的部分想要悲傷,他才悲傷的。思想可真是個奇怪的又不能完全令人滿意的機構。
「戰爭還在激烈地進行,克撒。」另一個思想對克撒說道。那是泰維司·剎特,他身上的泰坦服是特意依照他的體形設計的,「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大屠殺?」
克撒嘆了口氣,收回他的思想,「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其餘的人--泰瑟,達麗雅,妃雅麗茲,克麗斯汀娜,文德格里斯,波·裡瓦,還有古夫准將,每個都穿著為其設計的泰坦服--都確定地回答著。
剎特很暴燥,「時間到了,你的仿索藍士兵已經血流成河了。」
「那我們最好也去流血,」克撒的心提到了嗓子。他在戰爭開始時曾對巴林說過這些話,「我們走。」
這九個泰坦站著的峽谷中忽然爆出隆隆的水聲和發動機的聲音。剎特的泰坦服向頭頂伸出手,它那巨大的手指——每一個頂部都是一把犁一樣大的長劍——抓住了上 邊懸掛著的帆布。他把它拉下來,厚厚的帆布象紙一樣被撒開。明媚的陽光照進壕溝,照在索藍金屬製成的肩膀和閃耀的武器上。巨人們伸出手抓住了壕溝的邊緣, 他們在堅硬的岩石上踢出立足點。他們龐大卻敏捷,很快從峽谷中爬了出來。
在三里遠的地方,非瑞克西亞人看到了這些可怕的巨人。原來的沙地上出現了巨大的身影--那是真正的神。他們的影子象村莊一樣大,發出太陽般的光芒。他們升起來時,時間都停滯了。每個生物都屏住了呼吸,每一顆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剎特第一個從溝中爬了出來,他的泰坦服像他的靈魂一樣黑,看起來像個活動的陰影。他落在地上,盯著自己的身影,大地在他腳下顫抖著。
剎特魔鬼般地大笑著。他向後仰起頭,向空中噴出火。那泰坦服的口中射出的火焰高高地衝上空中,云層被燒了個洞。剎特的腳踏在地上,沙地震動起來,周圍升起一圈圈塵土。剎特敲著他索藍金屬的胸膛,從他身上發出一陣喪鐘似的聲音。
這已經足夠讓人狂喜的了。剎特從一開始在非瑞克西亞峽谷接受訓練時,就想穿著這身服裝投入戰鬥。他想要流血。剎特在空曠的沙地上前進,他的每一步都引起大地的顫抖。
非瑞克西亞人和仿索藍士兵都在戰鬥中停了下來,跪倒在地上。衝擊波從下面搖拽著大地。非瑞克西亞人的光炮瘋狂地掃射著,想把這個新的威脅擊毀。紅色的炮火 向咆哮的泰坦掃射,大多數砲彈偏離了目標,射向百里外的云層。少數炮火擊中了泰坦的盔甲後被彈開了,就像被鏡子反射回來似的。
剎特也回以炮火。他手腕上的光炮射出火來,火焰在他面前開了花,衝進戰壕,把裡面炸個粉碎。炮火炸開了敵人的光炮,死去的非瑞克西亞人的軀殼被炸到了空中。
剎特在仿索藍士兵軍隊後面追趕,好像他要壓碎他的盟軍。最後,他跳了起來,巨大的身影像流星一樣騰空而起,落在了非瑞克西亞部隊的中間。他的靴子先落下 來,踩死了幾百人。接著他的膝蓋落了下來,又壓死了幾百人。剎特的手插入了一個炮眼,爪子陷入了泥土中。它們陷得很深,壓碎了下面的岩層,然後在熾熱的炮 周圍彎攏起來。他猛的一拉,將這些炮都拽了出來。他把它們扔到了非瑞克西亞人的軍隊中,摔得粉碎,隨之而來的是燃燒和爆炸。
剎特哈哈大笑,向空中又吐出一道火焰。
「這和我計劃的不一樣。」克撒向其他幾位泰坦發送著他的思想。他衝向戰場的另一邊。他們也都跑了過去,但沒有直接跑進紛亂的戰場。沿著戰場的邊緣每隔40 度被安排了一位旅法師。他們要在整個泰坦軍前進之前到達自己的位置,目的是要形成一個無法逃脫的圓圈,在進攻之前就使敵人喪失勇氣。「這和我計劃的不一 樣。」
妃雅麗茲的泰坦服是綠色的,金屬中植入了很多活的成分。她代表其他人回答道:「你應該按剎特的作風來為他計劃。」
克撒穿著雪白的泰坦服回答道:「那也不能有什麼改變。你們其餘人按計劃進攻,艾拉達力和他的軍隊能幹掉剎特留下的任何東西。」
泰瑟到達了他的指定地點,機械腳停了下來,在這個龐大的彎曲的身影后揚起了一層塵土,各種顏色的動力石在空中閃爍著。「我準備好了。」
「我也準備好了。」克麗斯汀娜回答道。
「我們似乎都準備好了。」波·裡瓦答道。
「我丟了門大砲。」古夫准將說道。「砰」的一聲爆炸,他的身上射出一道火光,把他站的岩石劈開了五十英呎,好像在回答他,「哦,不,炮還在。」
「衝啊!」克撒大喊一聲。
八個泰坦像一個整體一樣大步衝向前方。
喀洛斯像一面由無數的鼓槌擊響的大鼓。
克撒射出一排炮火,然後跳過了仿索藍士兵部隊。他一邊飛,一邊射擊,邊射邊喊,「衝啊!」

*****


「這些泰坦可真是個驚喜。」薩保·突瓦克想著。她的臣民被屠殺的場面在她心中流過,死亡象巨大的衝擊波一樣撞擊著她的心。這是一種讓人激動的感覺,但如果 在其中沉醉太久,她的軍隊就沒有了。當然,她還有上百萬的軍隊。但寇維克斯的軍隊如果被屠殺的太多,他會發怒的。當然,要是他自己屠殺就不同了。不!這些 泰坦真不錯,必須阻止他們。

「醒醒,我的孩子們,該吃飯了。 」
克撒並不是唯一有計謀的人。
薩保·突瓦克感到那些巨大的古老的生命正在從它們所睡的那充滿灰塵的地穴中爬起來。
那是女巫引擎。它們是機器,但卻和其他任何生物一樣有生命。這些龐大的傢伙沒有頭,沒有身軀,只有一個豎滿羽毛的巨大的軀幹。沙子從它們彎曲的長滿毛的後 背上落下來。它們站起來,腿非常瘦,是白色的,有幾千條,像水母的觸鬚一樣。它們並不是依靠這些腿站著的,這些灰白色的怪物能飛也能飄浮。它們的腿是用來 扯爛空中的飛船再把它們放到滿是長牙的嘴中的。最奇妙的是,這些怪物受傷後立刻就能恢復。
「是的,我的孩子們,歡迎你們來參加這次盛宴。 」
透過她集中的思想,她深邃的眼睛看到她那神秘的衛兵升了起來向克撒的泰坦們咆哮而去。



 

 

第三十四章 勇士之死  


「那他媽的是什麼東西!」西賽大聲喊道,卻沒人回答。哈娜死了,歐琳正在甲板上照顧其他傷員,傑拉爾德和坦格爾斯正在山洞裡戰鬥。喊也沒人回答,但她不喊不行,「那到底是什麼?」
晴空號迅速飛向一個正在升起的長著很多脊骨的東西,脊骨上長滿了長毛。那是一個非瑞克西亞怪物,像一片云那麼大,白色的身體下長著上千條腿,它用那些腿在 戰場上屠殺著。那些扭動的身子--仿索藍士兵、妖精、還有人類--都在那長著刺的爪子上掙紮著。那些爪子把他們送進了怪物的大嘴中。
西賽退了一步:「不管那是什麼,它都得死。」
她駕駛晴空號向前衝去,飛船的脊骨在空氣中滑動,劃出一道清晰漂亮的半圓弧。
那長滿毛的怪物升到了船首前。
晴空號再次射出火光,它的發動機隆隆作響。
斯奎已經來到右舷的光炮前。炮聲震天,巨熱的能量象箭一樣衝出炮筒。一道道火光從飛船中射出,直衝向那怪物。
一陣陣白煙升起來,那傢伙的毛捲曲起來,粉紅色的皮膚裂開,露出象蠕動的蛆蟲一樣的肌肉,那肌肉下又露出了一根根骨頭,冒出黃色的血液。
「去死吧,妖怪!」西賽緊咬著牙齒吼道。
情況可不怎麼樂觀,當那傢伙的黃色血液又流入骨頭裡時,白色的肌肉癒合了起來。
「那些蛆蟲是機器,」卡恩在話筒裡大喊:「我透過陽光可以看到,它們裂開來吸收損壞的部分,然後重新聚合起來,再生出血肉。」
粉紅色的皮膚合攏了,晴空號還沒飛過那怪物,那道傷疤上就又伸出了新的脊骨,許多觸鬚拍打著船尾。
「媽的!」西賽怒吼著,「我們怎麼才能殺死那東西?」
話筒中傳來一聲大喊--是歐琳,她站在甲板上舉著一個破了的旗子。「用錨,我們從前用它捕獲了很多非瑞克西亞人。把那畜牲鉤住,我們能拽住它。」
「也可能是它拽我們。」西賽回答。
「就這樣幹,」卡恩說,「發動機能拽住,鏈子也能。」
西賽搖了搖頭,「那會把船身撕裂的。」
又有一個聲音從船橋天花板傳了出來,「干吧。」穆塔尼說:「船身能挺住,它能恢復。」
那裡終於有人說話了。西賽笑了笑,「好,我們開始。歐琳,你去把炮手固定好,然後到起錨機那裡幫我。」
「這就來。」歐琳走向船首。
晴空號在戰場上空繞了一圈。在它的身後,非瑞克西亞人的大砲在空中噴著火焰,一些炮火擊中了飛船,船身出現了一些小洞。
穆塔尼急忙去修復那些地方,卡恩則忙著用索藍金屬修復被能量破壞的引擎。與此同時,歐琳來到欄杆邊。
飛船又呼哮著飛了起來。前方升起了一架女巫引擎,它的腿伸向了晴空號。
「我們要把它打下來。」西賽警告著,「我們已經快使它瘋了,這樣會令它勃然大怒的。」
「那樣會殺死它的。」歐琳回身對著話筒喊道,「我略知一些柯·爾林的飛行器。」
西賽哼了一聲,「把鏈子拋出去!」
歐琳從船首拔出栓銷,鐵鏈嘩嘩地垂下來,船錨從沸騰的空中垂了下來,十英呎,十五英呎,二十英呎。
「停,歐琳。」西賽叫住她。歐琳艱難地拉住了起錨機的橫桿,鏈子停了下來。「卡恩,我需要你幫個忙。我要把錨拋向怪物的心臟,你得幫我穩住船,那傢伙可能會把我們掀翻的。」
卡恩沒說話,他開動了發動機以做回答。晴空號沖上天空。
一發砲彈擊中了右舷,在上邊劃出一道溝。還有一發砲彈炸到了船翼,飛船沉了一下,向右傾斜。
「收起來!」西賽命令卡恩,「收起船翼,全速前進。」
船頭正對著怪物,船翼「啪」地一聲收了起來,引擎隆隆作響。晴空號躍過一排炮火,躲過了光炮的攻擊,象把斧頭一樣劈開了天空,船錨在船脊下搖來搖去。「下降!」西賽命令道。飛船衝了下去。
下面,女巫引擎膨脹起來。它有無數張嘴,吞食著它捕獲的獵物,白色的胳膊伸向晴空號。
斯奎又掃射了一陣,在那些攪動的腿中開出一條路,飛船直衝向那裡。斯奎又射出更多的火焰,那些白色的腿一塊塊地落在了甲板上。怪物長滿牙的大嘴正向飛船噴出一股股臭氣。船錨搖晃著垂下去,撞碎了那堅硬的下巴。
「這只是輕咬了一口!」歐琳喊道。
西賽將舵拉回,晴空號又向上躍起,船錨還在下降,落入那怪物的嘴中,沉了下去。
「狠狠地咬它一口!」
那傢伙濕濕的白肉上被割出一道道溝,船錨在那滿是蛆蟲的怪物內臟中穿過,最後落在一塊堅硬的東西上。
由於船錨的拉力,船首的甲板向外突了出來,木板中發出綠色的魔力,使它變得像鋼鐵一樣堅硬。
「我們來翻個跟頭。」西賽吼道。
晴空號在這個多毛的、可怕的怪物頭上跳躍著,鐵鏈在那怪物腹中抽打。沉重的金屬直刺入肉中,越刺越深。女巫引擎的無數張嘴在怒吼著。晴空號向地面沖了一下,錨鏈刺的更深了,幾乎把它的內壁割成了兩半。飛船呼嘯著向下衝去。
女巫引擎的腿向空中拍打著,慢慢地倒下去,那長滿毛刺的後背砸在了地面上。原本向晴空號發射的砲彈也炸中了那裂開的怪物。
西賽駕著飛船向前方非瑞克西亞人部隊開去。飛船猛衝而過,怪物被拖在她的後面。
「這回看你還怎麼再生。」西賽吼道。
晴空號從空中飛落下來又直飛向前,差點兒撞在地面上。船脊撞爛了非瑞克西亞人的頭。起落架伸了出來,又劈開了許多怪物。那些被飛船劈成兩半的還算幸運,剩下的都躺倒在飛船後拖著的那個滾動的長滿毛刺的大球下。
女巫引擎滾動的第一圈就把自己的腿部碾成了碎片,一塊塊的肉落在非瑞克西亞人的頭上,把他們壓爛了。第二圈時,把它的戰友們都壓成了糊狀。第三圈時,船錨的鐵鏈從它的中間鋸過。
那怪物被活活分成了兩半,在戰場上滾過著,摧毀著一切。分開的兩部分還在滾動,把怪物們都撞倒在地,裡邊已經空空如也。剩下的碎片向四周散開。
西賽操舵向上飛去,晴空號又沖入了空中。「這就是割開它們的辦法。幹的好,歐琳!」
歐琳微微一笑,「我可以收回船錨了。」
「別收,」西賽說:「我還沒捕到魚呢!」

*****


「你們看到了嗎?」波·裡瓦向其他旅法師傳送著他的意念。他正忙著砍下另一個女巫引擎的腿。他還沒來得及扯斷它,那怪物就已長出了新腿,爬上了他那彩色的泰坦服。「你們看到晴空號做了些什麼嗎?」

「看到了!」古夫准將回答著。一個女巫引擎踩在他的泰坦服,肩上幾百張嘴咬向那強有力的衣服。「這些傢伙真煩人。」「我們不能指望晴空號來救我們。」克撒回答道。三個龐大的怪物衝向他,他腕上的光炮向它們射擊,可那些傷口立刻就癒合了。
波·裡瓦不耐煩地咆哮道:「把它們都分開,只要這些蛆蟲機器在一起,它們就能再生。把它們劈開,取出裡邊的機器。這些怪物象雪茄一樣,沒有了外皮就散成一片片的了。」
他把手指伸入他對面的那個女巫引擎,大吼一聲,撕開了那傢伙的皮,露出了上百個轉動的機器。他越撕越深,蠕動的白色蛆蟲濺在他的泰坦服上。波顧不了這些,還在繼續撕扯著,直到那長滿毛的怪物被撕成了兩半。他把那兩塊空殼扔向非瑞克西亞軍隊。
「幹的好!」克撒說道。同樣也把他的一個敵手撕得粉碎。「看來我們得向晴空號和她的船員們學習學習。」
天空中曾威脅著泰坦的幾十架女巫引擎,現在變成了蛆蟲組成的暴雨,落向地面。
剎特把落下的蛆蟲都燒死了,把頭上落下的空殼披在肩上,好像戰利品一樣。「現在什麼也擋不住我們,看見了嗎?每個人都在向洞口前進,勝利就要到來了。」他得意地笑著,把那些蛆蟲放到嘴中又將它們同火焰一起噴出。「什麼都擋不住我們!」

*****


蛆蟲引擎象瀑布一樣落了下來。

萊米達裡迦直衝向空中,他的龍族跟隨著他,紅色、黑色、白色、藍色,還有綠色。
炮火不斷射向他們,象毯子一樣圍住他們,就像紅色的綢緞在風中飄揚,頃刻間就能把他們都燒死。但達裡迦率領著他的部隊猛衝向了一個非瑞克西亞分隊,那些大砲被迫停了火。非瑞克西亞人可不能把自己的隊伍也燒成蒸氣。
可萊米達裡迦卻替它們做了。他向非瑞克西亞先鋒噴出火球,火焰吞沒了它們。
龍族向非瑞克西亞人的主力部隊一陣猛射,他們的呼吸灼燒著非瑞克西亞人的軀殼,爪子撕裂了它們的頭蓋骨,翅膀把那些怪物象樹葉一樣捲起。
還有魔法。達裡迦把火山中的能量吸收到他的神力水晶中,岩漿在其中翻動,聚成一個漩渦,火光和硫磺噴了出來,冒火的石塊呼哮著落下來,落在那灰色的肉體上,燒出一條路來。
怪物們抖動著鱗甲,想抖掉那些燃著的東西。突擊隊在岩漿中倒下了,血畜也摔到在地上。岩漿、空氣和油一碰到哪裡,哪裡的怪物就會爆炸。這可不是烏爾博格, 盟軍這次一定能贏。達裡迦能感覺到。晴空號和龍族控制了天空,仿索藍士兵和鋼葉妖精們統治了地面。傑拉爾德和他的囚犯部隊統治著地下。與此同時,克撒和他 的泰坦們正在包圍薩保·突瓦克。
隨著一聲火山噴發的嘶嘶聲,達裡迦升上空中,他的龍族像一根長藤一樣跟在他身後。達裡迦和他的戰友就像光炮中的砲彈又發起了一次進攻。
大火燒了起來,非瑞克西亞人變成了灰。
這裡不是烏爾博格。

*****


阿格內特和他的軍隊還在那條煙灰鋪成的路上奮力拚殺,那是晴空號鋪出的路。燃燒著的怪物倒在路上,直向洞口。阿格內特的軍隊帶著令人恐怖的憤怒向前進發。 他們是這條大道的主人,非瑞克西亞人像野草一樣被清除掉了。阿格內特的戰斧都變鈍了--那斧子劈開了那麼多頭顱,劈裂了那麼多鱗甲。那仍是一把死亡之斧, 阿格內特的憤怒,使它像一道閃電。

他的斧頭又砸爛了一個非瑞克西亞人的頭顱,頭上的角陷進了頭顱裡。那怪物搖晃著倒下,阿格內特朝它的肚子踢了一腳,便大步跨了過去。
又是一陣蛆蟲雹子落下來,那扭動的機器在頭盔和肩上裂開,落在這塊失去了的戰場上。它們落在仿索藍士兵們身前,仿索藍士兵將它們踢到一邊,蛆蟲大堆大堆地落在地上,掩蓋了下面的一切。
「前進!」阿格內特在歡呼聲中大喊。他們馬上就到洞口了。那裡已經變成了一個停屍房,傑拉爾德和他的囚犯部隊曾在這裡殘酷地屠殺了上百個非瑞克西亞人。那 油狀的血液積成了一片淺淺的沼澤,屍體象石板一樣躺在地上。此時,還有一隊囚犯部隊正守衛著大門,他們在阿格內特和他的軍隊衝過來時向他們歡呼祝賀。
艾拉達力、琳·西薇、鋼葉勇士以及仿索藍士兵的其他分隊從大路的另一頭走過來。兩邊的部隊像鉗子一樣匯合了,夾鉗子中間的非瑞克西亞人被撕成了碎片。那些在鉗子外的非瑞克西亞人則死在了泰坦的腳下。
經過了這麼多撕殺和不可思議的事,身邊突然間出現了盟軍似乎讓人覺得很奇怪。曾經揮舞著劍斧,拚殺了幾個小時的手臂如今伸展開來,興奮地互相問候著。那曾經分離了很久的仿索藍士兵的軍隊在這地獄之門前又匯合起來。
阿格內特沒有沉浸在這歡樂中,他注意到艾拉達力也是這樣。兩位指揮官走到囚犯部隊前,走到了一起。多明納里亞的保衛者們身上雖然血跡斑斑,但臉上卻充滿了微笑。
「歡迎你們到喀洛斯來,指揮官們。」那位賓納里亞領袖說道,「傑拉爾德和我們其餘的部隊正在裡邊封鎖山洞,我們也成功地阻擋住了非瑞克西亞人在上空的進攻。現在我很高興地將指揮權讓給您。」
「謝謝。」阿格內特微微點了點頭,轉向艾拉達力,「我把我的指揮權給你,你率領這支部隊進洞跟在傑拉爾德後面,他會需要你們的。」
這位妖精指揮官吃驚地看著阿格內特,「我正想將我的指揮權交給你呀。」
阿格內特搖搖頭,「我有更緊要的事,你領導這些軍隊吧。」
阿格內特再沒說其他的話,他走過那些士兵,進入了山洞。他把戰斧扔向一塊石壁,在洞中這麼窄的地方,斧頭是派不上用場的。阿格內特拔出了劍和匕首。
傑拉爾德幹得非常好,道路上到處都是非瑞克西亞人的屍體,中間夾雜著幾具人類的屍體。武器庫已被燒燬,衛哨已被砸爛,每一個角落都清除得乾乾淨淨。「他一定是憤怒到了極點。」阿格內特看得出來。
「……阿格內特……別過來……」他頭腦中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他們正在引誘你……這是個陷阱……」
「我一定要找到你。」阿格內特回應道。他走下燒燬的甬道朝那聲音走去。「陷阱也已經被搗毀了,傑拉爾德正在殺死這些殺人狂,誰也活不下來,沒人能算計我。」
「……我知道,他已經到這裡來了,他已經殺了……它們……」塞迪亞斯的意念告訴阿格內特,他就要到了,已經非常接近了。
「那讓他救你出來!」
「……傑拉爾德不能……救我,沒人能救我,別再找我了……」
阿格內特憤怒地搖著頭,「我就到了,你等我。」
「……不,阿格內特,不要……這是個陷阱……」
他就在那角落的後邊,阿格內特轉過黑暗的彎道。前邊有一個門,那就是塞迪亞斯所在的房間。
他還剩了些什麼……他被釘在一張傾斜的桌子上,四肢已經沒了,是被一層一層剝去的。它們被儲存在他身後架子上的溶液罐裡。他們把他的骨盆也切去了,還有脊 骨,一塊一塊的骨頭被割去,直到腰椎處。腹中的器官放在一個個銀盤中,上面插著針。槽祭司面目猙獰地站在那些標本下面。
只有塞迪亞斯的肋骨架和頭被留了下來,動脈被精巧地縫合起來,使他的心臟能通過上身承受一定壓力。一個大圓石靠在他的橫隔膜上,把那些肌肉擠到肺部。他通過他喉嚨處一個結痂的氣孔呼吸著,眼睛絕望地盯著阿格內特朝這邊過來。
「他們對你做了些什麼?」阿格內特喘著氣,慢慢走向他。
「我告訴過你……這樣來……只會掉入無法逃脫的陷阱。」
阿格內特搖著頭,「不,克撒會再給你造個身體。你不會這麼死去的。你會有新的腿,新的胳膊,新的器官。」
「我在旅法師克撒的戰鬥中完了……我戰敗了……」
「我沒有。」阿格內特凝視著塞迪亞斯充滿淚水的雙眼,「我要殺十萬個非瑞克西亞人為你報仇。」
「你還不理解嗎?我們是非瑞克西亞人……去打那些你想打的人,阿格內特……你是在獨自作戰……」
仿索藍士兵藍色的雙眼噴著怒火,「為什麼傑拉爾德讓你在這兒受苦?」
「……他告訴我……你來了。他說你要……要見我……」
「他是對的。」
「……他們把你引到陷阱裡了……永遠……」
阿格內特低下頭,看著他那顫抖著的沾滿血的雙手和手中的武器。「是的,你是對的,一切都對--除了一件事,我能救你。」
「……是啊……救我……」
阿格內特的匕首掉在地上,落在了槽祭司身邊。然後他用雙手高高舉起他的劍。
「再見,我的朋友。」
「……再見……」
劍落下去了,塞迪亞斯解脫了。
阿格內特轉過身,跪在地上,用沾滿血的雙手摀住臉。
阿格內特又一次中計了,他永遠也忘不了塞迪亞斯祈求的眼神以及他所受的痛苦。他也永遠忘不了結束塞迪亞斯生命的那一擊。


 


 

第三十五章 七腿母親

 
薩保·突瓦克從壟起的鼻孔中長長地出了口氣。
塞迪亞斯的死真人令陶醉。他慢慢地,清醒地死去。那是最好的死亡--強烈、安靜、高尚、有耐心,而且是注定的。阿格內特最終刺出了痛快的一劍--遺憾、愛、恐怖和解脫。那死亡中的唯一感覺就是憤恨--完全而堅定的憤恨。
阿格內特如今把它發洩出來,他的劍把所有的絕望都發洩出來了,變成了憤恨。塞迪亞斯的死令人陶醉,而阿格內特的恨則令人激動。
薩保·突瓦克高興地呼出最後一口氣。
但阿格內特並不是洞中最憤恨的一個,傑拉爾德才是。他的怒火在洞口更顯強烈,他每砍下一個頭顱那憤恨就更強烈,每刺出一劍,那憤恨就越有力。傑拉爾德像是在與死亡而戰。他是個傻瓜,除了約格莫夫之外,沒人能戰勝死亡。傑拉爾德的憤恨只能把他帶向死亡。
一切都依照薩保·突瓦克的計劃發展著。
讓他們認為他們即將取勝,讓克撒和他的軍隊追上喀洛斯的殘餘軍隊,讓艾拉達力在那他奮力贏得的血染的洞口布上他的衛兵,讓傑拉爾德朝入口前進,讓他確信他和所有的多明納里亞人都能遠離死亡。
「實際上,他將被第一個拉進這場靈魂的大豐收中。」薩保·突瓦克高興地想,「他會被拉進來,他們全部會被拉進來。」
多明納里亞人以巨大的代價為自己贏來了一個無底洞。傑拉爾德無法把那入口關上,泰瑟不能,克撒也不能。只要喀洛斯還存在,非瑞克西亞人總能佔據它。多明納 里亞人將把他們的兒女們都扔到這洞中。稱他們是勇士,是自由戰士,實際上他們不過是死亡的人類犧牲品。他們將同永不止息的非瑞克西亞人作戰。喀洛斯並沒丟 掉,它只是變成了一個可以吞下上百萬人的吃人機器。
薩保·突瓦克笑了,裂開的嘴中的鄂向牙齒後縮了回去。
她贏得了賓納里亞,現在,她又要贏得喀洛斯。在她把多明納里亞的救世主、克撒的勇士呈獻給約格莫夫時,她將獲得榮譽。他會獎賞她的,他會革去寇維克斯的職,把瑞斯的指揮權交給她。
「傑拉爾德眼中閃著仇恨。偉大的約格莫夫,在今天結束時他就是你的了。」

*****


這感覺真好——就這麼殺死它們,讓它們四分五裂。在某種程度上,那些怪物被砍倒在地上時,看起來要潔淨許多。這就是他想的--洗淨這些山洞。

傑拉爾德和他的部隊高舉著火把,走到了一個拐角。
兩隻怪物從黑暗中衝出來,它們不再排成方陣戰鬥。如今,它們就像掉進陷阱中的野狗一樣戰鬥。
傑拉爾德的火把掉在地上,劍刺向其中一個怪物的胸膛。鋼刃在污穢的肋骨間滑動,深陷入肉中,刺裂了心臟,劍鋒上冒出了爍油。
那傢伙雖然快死了,可還在垂死掙扎。它用多節的胳膊抓住傑拉爾德,爪子深深刺入他身體的兩側。
傑拉爾德咆哮一聲,把他的劍向一旁猛拉,劍刃割斷了怪物的肋骨,把它撕裂開來。
怪物倒了下去,在他面前搖晃著,象喝醉了似的,最後倒在了一邊。傑拉爾德把它的胳膊踢出很遠。
戰鬥結束了,三個賓納里亞人已經殺掉了另一個怪物--然而他們也犧牲了,他們的屍體就躺在洞邊。
傑拉爾德怒視著那兩個死掉的非瑞克西亞人,它們的肉是灰色的,腐爛不堪。他咯咯地咬著牙,拿劍砍了下去,劈向一個怪物的臉,把那東西的頭劈成了兩半。他的劍再一次劈下去,從怪物的臉一直砍到了下巴。然後他又一次舉起了劍。
一隻手放在了他的肩上--是坦格爾斯的手。「留住你的憤恨,前邊還有很多敵人。」
傑拉爾德劈開了怪物的脖子,把它的頭踢開,「我有足夠的憤恨對付他們。」說完他又開始劈砍另一個怪物的屍體。
坦格爾斯鬆開了手。在傑拉爾德一通亂砍時,他周圍的士兵正在把他們的戰友抬走。直到他們完成後,傑拉爾德才能從那些非瑞克西亞人的殘骸中開出一條路來。
「我們走,入口不會太遠。」

*****


穆塔尼盡力把晴空號損壞的翼梁重新修補好,使她能更好的著陸,但飛船落地時,仍然像一箱岩石一樣笨拙。

還不只這些,兩門光炮由於溫度太高而熔化掉了,還有一門被炸飛了。船身滿是裂痕,連穆塔尼都不能全部修補好。引擎熱得發紅,向外噴著灰煙。卡恩把它關上 了。他的手從控制插座上挪開,把那些閃亮的東西放進一桶水中。晴空號幾小時內是不能再飛了,可能幾天之內都不能再投入戰鬥了。
萬幸的是,她也不需要再戰鬥了。飛船就降落在洞口--如今已控制在多明納里亞人手中。地面上的非瑞克西亞人已被打敗,其餘的則成千上萬地潰逃而去,而泰坦正追趕著它們。洞中滿是多明納里亞的衛士,一切都顯示出勝利。艾拉達力和他的軍隊向洞中的入口走去。
卡恩籠罩在蒸汽中,從引擎室走上來。他龐大的身軀出現在甲板上,陷於深思之中。西賽也同時來到了甲板上,她是從船橋上下來的。
兩個老朋友不約而同的說:「我要去幫助傑拉爾德。」
西賽笑了,手在卡恩大大的下巴上滑過,充滿了欣賞,「我很高興有你在身邊。」
下邊又出來了一個身影。歐琳從病房走出來,她摘掉頭巾,閃亮的頭髮中淌著汗。她用一塊碎布擦了擦額頭,又放回到斗蓬內。斗蓬裡裝滿了藥粉、藥膏和繃帶,她的意圖很明顯。
歐琳看到她的朋友們就走了過去,「下邊每個人的傷情都很穩定,洞中會有更多的傷員吧。」
卡恩模仿著西賽的動作,把還有些熱的手放在她的下巴上,「我們都去幫助他。」
歐琳的眼中顯出遺憾的陰影,「不是我們全部,傑拉爾德最想見的人不能去。」
西賽用手摟住了朋友的肩,「你已經盡力了,我們都很想念她。」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然後又被一陣急迫的尖叫聲打破了。
「斯奎也要去見他!」那綠色的小人從炮筒下鑽出來,和他的朋友們互相擊掌。
卡恩走過去,用力地抱住這群人,把他們舉了起來。他走過甲板,跳過欄杆,輕巧地落在地上。他懷中的人都在說笑著。他走進山洞中,就像鐵棰砸在鐵板上一樣穩固而有力。
西賽代表大家說道,「謝謝你,卡恩,但我需要鍛鍊。」
卡恩想了想,停下來,把他的朋友們放下來,在他們前邊打著手勢。
「那至少讓我領著你們,我可能不是個好戰士,但我是個不錯的盾牌。」
「盾牌?」西賽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反對道,「你可不只是一堵牆。」
斯奎跳到卡恩背上說:「好了,卡恩,只要你讓斯奎這麼騎著,就讓你領導大家。」
那巨大的身軀滿意地走進了喀洛斯山洞。

*****


因為四個非瑞克西亞人,傑拉爾德又失去了十名士兵。他像剛才一樣,把他的憤怒都發洩在那些屍體上。

而坦格爾斯和其他人正把那些英勇倒下的屍體掩埋起來。一把火炬照亮著他們的身體,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將他們掩蓋起來了,那十具屍體盯著洞頂,鐘乳石上的水滴在他們身上。
傑拉爾德的劍又在鱗甲皮肉中砍來砍去,坦格爾斯不再試圖阻止他。或許他已經理解,傑拉爾德對這些屍體所做的正是那些人的瘟疫曾經對哈娜所做的。
坦格爾斯沒有說話,率領著其餘的部隊離開了那片屠殺場。他們擠過狹窄的入口,走向通道。他們向洞內走去,洞中迴蕩著他們的聲音,憤怒的火光伴隨他們前行。
傑拉爾德和他的火把留了下來,還有那把照耀著死者的火炬。
他周圍一片陰冷,死沉沉的。傑拉爾德在這裡感覺很舒服,那亮油的味道包圍著他。傑拉爾德把一把火炬掛在那四個非瑞克西亞人上方,舉起他的劍,就像蠍子的尾巴懸在空中。劍落了下去,一隻怪物的頭滾了出去,聲音大得像兩塊石頭撞在了一起。
傑拉爾德轉了一圈。
一個巨大的圓石從門口邊滾下來,轟隆一聲,石頭封住了這裡的唯一出口。
傑拉爾德衝向石頭,抓住那冰涼的石頭用力推。可石頭一動也不動。外面的通道是空的,非常安靜。
傑拉爾德身後傳來了一聲巨響,他轉過身,一個巨大的東西從鐘乳石上掉下來,閃動著無數條腿,在火把的光中顯出了身影。是那個大蜘蛛--薩保·突瓦克。
她落在火炬上,用她的肚子壓滅了火炬。在突如其來的黑暗中,她的腿嗒嗒響著。
傑拉爾德衝過去,滑向他死去的戰友。他又點起一把火炬,蹲在地上,拿著火炬在面前來回晃動。可火光太微弱了,照不到更遠的地方。
傑拉爾德把火炬扔出去,落在非瑞克西亞人的頭上,點燃了那一片閃光的爍油。「忽」的一聲,那小火苗變成了一片火海。
傑拉爾德擋住眼睛,防止被這劇烈的閃光灼傷。他審視著黑暗,在火焰的黑暗處藏著薩保·突瓦克,她滿懷興奮地看著那燃燒的屍體,深邃的雙眼中反射著火光。
傑拉爾德走向那恐怖的幽靈,向她喊道:「我看到你了,毀滅者,我看到你了。薩保·突瓦克,你掠走了我的國家,殺死了我的愛人。現在,我要殺了你。」
她的聲音像昆蟲振顫的翅膀,「如此美味的憤恨,你會成為一個優秀的非瑞克西亞人。」她向黑暗深處退去,只有一點微弱的光在她腿後閃爍,她看上去像個幽靈。
傑拉爾德勇敢地向前走去,「你殺了她。」
他的劍刺了出去,碰到了母蜘蛛的一條腿。傑拉爾德揮動胳膊,砍掉了那條腿,腿落在了石地上。
薩保·突瓦克退到黑暗中,燃燒的屍體的光越來越弱。洞的後邊一片漆黑,「你很強大,也很無畏。」
「你殺了她!」傑拉爾德在黑暗中尋找著。
他看到前面有一塊魚肚白,便拔劍刺去。劍刺入了薩保·突瓦克的腹部,黑暗中的血也變成了黑色順著那刺入的劍流了下來。他又用力刺去,想把劍插得更深些。
薩保·突瓦克用腿把他甩到一邊。
傑拉爾德緊緊握著他的劍,把它從母蜘蛛的身體裡拔了出來。他翻了個跟頭,石塊砸在他身上。母蜘蛛的血沾了他一身,他扒住石壁,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他大笑起來,用大姆指抹掉劍上那熱乎乎的液體,嘗了嘗,又鹹又酸--味道不錯。
傑拉爾德雙腳站穩,高興地喘了口氣:「你知道嗎?我刺傷你的部位正是瘟疫彈擊中哈娜的地方,腐爛就是從那裡開始的,最後把她腐蝕沒了。」他走向黑暗,將劍舉在身前,「我要把你撕裂,就像你撕開她一樣。」
薩保·突瓦克落到他身上,迅速而有力。他被撞翻在地,劍落在一邊。母蜘蛛用三條腿裹住他,緊緊地收起來,她把他的胸貼到她的胸膛上,她關節上的刺刺進了他的身體。
傑拉爾德掙紮著,可那是無法逃脫的。她肚子中流出的血流到了他臉上。薩保·突瓦克冷冷地盯著他,她深邃的雙眼在燃燒的屍體發出的最後一點光中閃爍著。
「你有一個非瑞克西亞人的靈魂,傑拉爾德,一種仇恨的靈魂。 它使你很強大,但也極易受影響。」
他突然感到背後有一陣巨痛,有什麼東西刺進了他身體,刺入了脊骨,射出一股熾熱的嘶嘶響的物質。那東西注滿了傑拉爾德全身。他的四肢顫抖著,皮膚像火燒一樣,他的眼前出現了幻象--一道道黑線包住了每一件東西。
注入他脊骨的是閃光的爍油,是液體的仇恨。他以前從不知道會有這麼強烈的感情。他想撕裂薩保·突瓦克,想殺了每一個人,殺了他自己。但他的身體已經不是他自己的了,仇恨燒盡了他的神經。最後他絕望地沉浸在麻痺之中。
「很好,我的孩子。」薩保·突瓦克直接對他的思想說道。「現在你明白怎樣成為我們當中的一員了。你一旦成了我的戰利品,我就會給你安裝一個假脊骨。就像現在這樣,但你不屬於我,而是屬於約格莫夫。這次注射可以使你屬於我,直到我們一起站在約格莫夫之前。
傑拉爾德在她身下吊著,一動也不能動。他屬於這裡,在他母親的腿中緊握著。
她向前走了幾步。她走得很慢,像在思考什麼,「想想你的愛人,傑拉爾德,想想哈娜,我是怎麼殺死她的。」
一股憤恨襲來,幾乎殺了傑拉爾德。
那母親很高興,她故意繞著洞內走了一圈,繞過那燃燒著的非瑞克西亞人和死去的賓納里亞人。到了門口,她把那石頭滾向後邊,就像推塊小卵石似的,然後帶著傑拉爾德走向喀洛斯洞深處。

*****


卡恩、西賽、歐琳和斯奎沿著賓納里亞部隊殺出的那條路走著,一直向下,向下,直到最後來到一個又大又深的房間。

在那裡,艾拉達力和他的仿索藍軍隊與坦格爾斯和賓納里亞部隊匯合到了一起,他們共同在與一群非瑞克西亞人作戰。每一刻都有更多的怪物到來,它們不斷地從洞 中深處的一個閃著光的入口出來。多明納里亞人在以一敵二,很快就變成了以一敵三。只要那個入口仍然對非瑞克西亞開著,就沒有希望保住喀洛斯。
在那入口的一旁,是一個鏡子底座,被幾百個非瑞克西亞人包圍著。底座上放著一本玻璃和金屬製成的巨大的書,那裡射出一道道能量,直射進入口。
「傑拉爾德在哪兒?」西賽一面舉起她的劍一面問。
「迷路了或者死了。」歐琳拔出她的木劍猜道。
「我們必須搗毀那個底座,」卡恩說道,「我們必須關上那道門。」說完他便和歐琳、西賽一起加入了戰鬥。
斯奎在他背上大喊,「你幹什麼,卡恩?你不懂戰鬥。」
卡恩咆哮著,他的嗓音像急流的瀑布一樣,「他們不知道。」

 




第三十六章 在地獄之門
 


薩保·突瓦克急速撤到了喀洛斯的黑暗區域。
在這裡就很簡單了。傑拉爾德是她的,他現在動不了,被她的三條腿和仇恨之手緊抓著。他如同一個新生的嬰兒一樣無助,他是不會惹出任何麻煩的。
「想想你的愛人,我的孩子,想想哈娜。」
薩保·突瓦克的其他孩子們可不是這麼無助,它們站滿了下面的山洞,正在驅趕多明納里亞人。她的孩子們感覺到她的到來一定會很高興的。它們會在多明納里亞人 的軍隊中開出一條路來,並會站在路的兩端。薩保·突瓦克將從中間獨自走過,沒人能碰到她。儘管這條路上每一邊都是敵人和死亡,儘管任何人都會趁此機會進行 兩面夾擊,但對薩保·突瓦克來說,這就像一場加冕儀式,路的盡頭是非瑞克西亞人和對她的豐厚的獎賞。
「想想哈娜,你把她輸給了我,而她又把你輸給了約格莫夫。」

*****


這是一場希望渺茫的戰爭。非瑞克西亞人不斷從它們的世界湧入洞中,它們穿過那入口來到洞中,就像升起的熱氣中的幻象。在那發光的大門外,成千的非瑞克西亞人在前進。它們一排接一排地走過來,走進了肉碾子。

艾拉達力就是那碾子上的一個刀刃。他和琳·西薇率領著鋼葉妖精憤怒地衝向那個鏡子底座。艾拉達力一路砍殺,他的劍象鈴鐺一樣鐺鐺作響。琳·西薇的武器托騰 -瓦克不停旋轉。妖精們為這個妃雅麗茲之子而浴血奮戰,好像艾拉達力就是妃雅麗茲一樣。儘管艾拉達力和他的軍隊都極其憤怒,但他們除了斬殺之外別無他法。 非瑞克西亞人的屍體在他們面前堆成了牆。
在房間的另一頭是那個碾子的另一個刀刃。坦格爾斯的劍劈開了一個怪物的肚子,內臟象瀑布一樣湧了出來,那怪物踩在自己的內臟上倒了下去。坦格爾斯又轉過 身,砍向另一個怪物的頭,那長角的頭畢竟抵不過夏濃鋼,坦格爾斯神勇的拔出了他的劍,同時又用肘部撞向另一個野獸的眼睛。
那怪物倒在地上,滾到西賽面前。
西賽同樣勇猛地在他身旁作戰,但卻沒有他那麼大的戰爭欲。西賽的劍用得很好,她有時間保護自己並幫助歐琳。歐琳本來是個醫生,但她也能用她的柯·爾林木劍 殺死非瑞克西亞人,只是她不得不想到哈娜。歐琳的周圍是賓納里亞突擊隊,他們中很多人都是憑著拳頭和單純的意志在戰鬥。
多明納里亞的保衛者們殺死了幾百個非瑞克西亞人,但還有上千個。他們在這場令人窒息、希望渺茫的戰爭中已經戰鬥了半個小時,卻沒有向那鏡子底座靠近一英吋。
卡恩付出的最多,他沒有擊碎一個頭顱,也沒有壓碎一根脊骨--儘管他的身體能夠這麼做。卡恩只是擠進非瑞克西亞人的隊伍中,它們用了很長時間才發現它們殺 不了他,又過了很久才發現他也不殺它們。於是,它們便一起圍攻他。他已經走到了山洞中間,可卻被許多身體壓住了。卡恩和他帶的那個鬼怪乘客被埋在了一群惡 魔的身下。
希望渺茫。
在接下來的時刻,戰鬥變得更糟了。非瑞克西亞人忽然間開始為一個共同的目的而戰,它們將賓納里亞軍隊和仿索藍士兵以及妖精們向後推去。它們中間出現一條路。在路的一頭,是閃光的入口,不斷有軍隊從入口出來。而在路的另一頭,是洞的入口,薩保·突瓦克出現了。
那母蜘蛛審視了一下這場景,古怪的眼睛中閃著興奮的光芒。她的嘴上掛著安詳的笑容,她的肚子上有一道黑色的傷口,她的胸前緊抓著一個東西,像一塊去了骨頭的肉搖晃著。
「傑拉爾德。」西賽喘著氣,認了出來。她向他拚殺過去。
歐琳跟在她後面,她的劍也同樣急切的猛刺著。坦格爾斯走在最後。或許他們不能殺出通向入口的那個鏡子底座的路,但他們一定能殺出通向傑拉爾德的路。
薩保·突瓦克似乎看到了這三位戰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戰爭的氣味,四條腿急忙走下她的勇士開闢出的那條通道。
西賽怒吼著,劈開一個非瑞克西亞步兵的頭顱,她爬上它倒下的屍體,又爬上了那些惡魔堆成的牆。一隻隻爪子拍打著她的腿。歐琳把那些爪子砍掉。突然一個長滿 鱗甲的東西豎起來,擋住了她的路。她衝向它的臉,把木劍刺入那東西的眼中。它倒下了,歐琳爬上了那流血的臉。坦格爾斯也隨後跑了上去。
薩保·突瓦克匆忙逃開。
西賽跳過非瑞克西亞人組成的牆,跳到那蜘蛛所站的通道上。路上滿是血和油,但西賽有著航海家的腿,她在逃跑的蜘蛛後猛追。薩保·突瓦克跑得太快了。西賽衝 過去,伸出她手中的劍,猛刺過去,刺入那污穢的肚子。甚至在她跌倒時,西賽仍在轉動著手中的劍。那劍戳到了蜘蛛的刺下,把它連根拔了出來。
薩保·突瓦克沒有發出痛苦的尖叫,但她的僕從們卻尖叫起來。無數隻爪子抓住了西賽把她扔了出去,就好像她是一塊毒物。她從空中飛過,直撞到了山洞的一面壁上。
歐琳被湧來的野獸群擋住了,她跳過去幫助西賽。
坦格爾斯可不是這麼輕易就能被擋住的。那群怪物衝到薩保·突瓦克身後,保衛著它們受傷的母親。它們緊緊地擠在一起象屠宰場上的羊群一樣。
坦格爾斯從它們頭上跑過去,他的蹄子踩著它們的頭蓋骨。一些怪物暈了過去,一些被踩爛。它們的死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他的真正目標是那隻母蜘蛛。他如果不跑過這群怪物就追不上她了。
坦格爾斯從它們的肩上躍起,跳到了薩保·突瓦克的背上。
她蹲下去,被這突來的重量壓倒。
坦格爾斯拔劍砍向她的頭。
可在劍碰到她的肉前,母蜘蛛抬起一條腿。她擋住了劍,把它向遠處扔去。
可坦格爾斯沒有鬆手--真正的牛頭人都不會的--但他還是抵不過薩保·突瓦克的力量,他像一頭小牛犢一樣被扔了出去,撞到了山洞對面的石壁上。牛頭人呻吟著滑了下來,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現在沒人可以阻擋她。她的孩子們簇擁著她,連艾拉達力也無法衝過那群怪物。
薩保·突瓦克突然停了下來,它的一隻腿被抓住了。
卡恩從那群非瑞克西亞人底下站了起來。它們像些貪婪的蟑螂一樣從他肩膀上落了下來。卡恩用一隻巨大的手抓住了薩保·突瓦克的腿,他的另一隻手從湧向他的怪物中抽了出來,又抓住了母蜘蛛的另一條腿。他猛的一拉,薩保·突瓦克的一條腿被扯了下來。
斷裂的地方冒出火花,流出爍油。那斷開的腿在卡恩的手中抽動著。他把它扔向尖叫的怪物群,它們悲痛地握住了那條腿。卡恩抓著另一條腿,大吼一聲,也扯了下 來。腿上的肉裂開,發出一聲巨響。薩保·突瓦克用兩條腿蹣跚而行,她從傑拉爾德身上放開一條腿,放到身前,努力掙脫卡恩的束縛。
卡恩憤怒了,他的聲音壓住了非瑞克西亞人的尖叫聲。「再也不了。如果為了保護無辜的人必須殺死那些罪人的話,那我就會殺死他們。」
他把母蜘蛛的另一條腿扔開,又去抓她,但是薩保·突瓦克跳走了。
她又從傑拉爾德身上拿開一條腿從銀色的卡恩手下逃走了,她的獵物在她的一隻腿下無力地搖晃著。
卡恩奮起直追,但那一大群怪物把他拉倒了,他像一扇鐵門一樣倒在地下,大地震得轟轟直響。
薩保·突瓦克急忙衝向那閃光的入口,她的軍隊跟在她四周,象洪水一樣--到處都是她忠誠的孩子們。那母蜘蛛喘著粗氣,回頭望了一下戰場。她笑了,眼睛中閃著一種絕妙的痛苦之光。
薩保·突瓦克爬上那鏡子底座和玻璃書,大喊道:「你們完了,多明納里亞人。你們那麼勇敢地和我戰鬥,但失敗了。沒有任何人類能戰勝死亡。我就是死亡。擁抱我吧,我將帶你們走向死亡,再把你們帶到永生的生活中去。」
「你們認為我們是毀滅者。你們錯了,我們是救世主。你們不過是幼蟲和蛹--一些白色的未成形的蛆蟲。你們直到死都只能是幼蟲和蛹。我們把你們帶向死亡,我們把你們帶向更偉大的生活。」
「現在,多明納里亞,如果你們必須戰鬥的話,那就來吧。如果可能的話,就逃走吧。但無論怎樣,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們會把你們拉向死亡並拯救你們。」

*****


「偉大的演說,太偉大了,我的母親。」傑拉爾德在她腿下想著,「最終,我的一切都輸給了你。父母、養父母、家庭、老師、朋友,還有我自己。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愛你,媽媽,我身體裡的每一根纖維都愛你。謝謝你,謝謝你殺了我使我更加偉大。」

他從不知道這種愛,這使他很虛弱,使他發瘋,使他想刺死她,撕裂她的眼睛和大腦。只要他的身體能動,就一定會砍死她的。
他從不知道這種愛!
曾經有一次,他以為自己知道了。哈娜曾是這愛的名字,他記起了她的許多東西--金黃的頭髮,明亮的眼睛,祥靜的笑容--但卻沒有任何想殺她的想法。他一定沒有愛過她--不像愛他的母親這樣。
「她殺了哈娜,媽媽殺了她。媽媽殺了那麼多人。有的是親手殺的,有的是她的爪牙們殺的,還有的是用疾病殺的。哈娜就是那麼死的。媽媽已經夠愛她了,所以讓那些小機器在她身上爬過。哈娜卻太瘋狂了,她不想超越,她不想……」
傑拉爾德的大腦努力地集中這些思想。
「哈娜不想……她不想……死。」
那個被禁固的思想在他的頭腦中擴展開來。
「哈娜不想死。」
這唯一的事實壓倒了那湧在他頭腦中的謊言。他對哈娜的感覺就是愛。憎恨是他對媽媽--薩保·突瓦克的感覺。其餘的都是謊言,是爍油。
事實在他那曾經中毒的脊骨中擴散開來,並伸出了一百萬條神經束,伸向它們所觸到的每個組織裡。這使他的思想和身體恢復過來。
他靜靜地吊在那裡,他的力量在恢復。他能感覺到薩保·突瓦克的腿束著他,能聽到她那蟬鳴一樣低沉的演說。她再也不存在於他的頭腦裡了。怎樣逃跑呢?即使要掙脫她的一條腿,也需要巨大的力量。
「嘶……」一個聲音從傑拉爾德耳旁傳來。
他慢慢地轉過頭來,看到了一張漂亮的臉--一張綠色的臉,長著樹瘤一樣的鼻子,小小的紅色的眼睛,黃色的牙齒像鋸齒一樣。是斯奎,他一定是趁人不注意從那群怪物那兒溜到這屋裡的--是他那張醜陋而又漂亮的臉。
「這兒。」鬼怪說著遞過了一把劍。
傑拉爾德的思想現在是他自己的了--他的胳膊,他的手指。他握住了劍柄,毫不遲疑地舉劍向上刺去。劍穿過了腿,穿過了胸膛,甚至穿過了他在薩保·突瓦克的白肚子上留下的第一道傷口。他的劍刃穿透了薩保·突瓦克的皮膚和肌肉,刺進了肚子,把它劃開了。
薩保·突瓦克的聲音在空中停住了。她的孩子們驚恐地看著。她搖晃著看下去,嚇呆了。
「為了哈娜!」傑拉爾德大喊著,又把劍刺進薩保·突瓦克的肚子,傷口更大了。
母蜘蛛的身體在顫抖,熱血從身上湧出。她喘著氣,摀住那骯髒的傷口。
她的奴才們痛苦地向後畏縮。
抓著傑拉爾德的那條腿顫抖著鬆開了。
「讓死亡去完善你吧。」傑拉爾德吼道。他把劍砍向抓著他的那條腿,裡邊的線路斷了,迸出了火花。那根腿鬆軟了,放下了傑拉爾德。
這樣落下來感覺好極了。從那火熱的金屬上掉下來,從那可怕的怪物之母身上落下來。
他落在了那玻璃和金屬的書上,落在那個鏡子底座的頂部。
薩保·突瓦克嘶嘶叫著,她的三條好腿縮在了一起。
突然間,那入口搖晃了一下就消失了。那曾經通向非瑞克西亞的入口變成了一面石牆,那些正從門口通過的怪物們被劈成了兩半,大塊大塊的鱗肉在一片恐怖的叫聲中飛散開來。
薩保·突瓦克急轉過身。她通向約格莫夫的路消失了--她那魔鬼的軍隊、她的逃脫口。她現在都沒有足夠多的腿可以抓住傑拉爾德和行走。
傑拉爾德從那本大書上爬下來,揮舞著劍想清出一條路來。
那入口又出現了。薩保·突瓦克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她的獵物和她的軍隊,就那個門飛奔而去。
「回到書上去!」斯奎大喊著,「關上門!」
傑拉爾德衝過去。
薩保·突瓦克從她自己部隊的屍體上爬過,飛衝向那道門。
傑拉爾德站在了書上。
門砰的關上了,只剩下了一面石壁--還有薩保·突瓦克扯裂的右頰和右胳膊。那兩塊肉落在地上,旁邊是她肚子的一部分。她的其他部分都在另一邊,在非瑞克西亞。
「她逃掉了。」傑拉爾德氣憤地叫著。
那些被他們母親的咒語控制的非瑞克西亞人,如今象從一場酣睡中醒來一樣。她走了--他們最先知道這點--她受了傷,而且他們再也夠不到她了……
只要那門還關著……
一面滿是毛刺、毒牙和爪子的牆升起來把傑拉爾德從那書上拉了下來。那些非瑞克西亞人一起圍攻他。

 


 

第三十七章 多明納里亞的英雄們

 
傑拉爾德揮舞著他的劍。四隻怪物被打了回去,衝向洞頂;兩隻怪物被刺在鐘乳石上;還有兩個被撞碎了。傑拉爾德還沒來得及再揮劍,又一隻怪物落在了底座上。但是它的身體似乎被某種巨大的力量擊中,碎裂開來。
傑拉爾德咕嚕了一聲,抬眼看向巨大的力量,「卡恩!」
傑拉爾德這位老朋友和長期的衛士點了點頭,他伸出巨大的手臂又抓住了五個非瑞克西亞人。他摟住它們,象夾胡桃一樣把它們鉗碎。
他把它們的屍體扔在地上,喊道:「為了你,傑拉爾德,我要殺了它們。」
傑拉爾德也點了點頭,把劍刺向那些野獸。他和卡恩肩並肩地與那些非瑞克西亞人拚殺著。
囚犯部隊歡呼著舉起劍拚殺著,非瑞克西亞人倒下了,裂成碎片。洞中傳出妖精們戰鬥的吼聲,鋼葉勇士們帶著新的仇恨戰鬥著,仿索藍士兵的刀劍劈砍著怪物。
那些非瑞克西亞人與他們的母親和家鄉失去了聯繫,他們死去了,再沒有後備力量,沒有逃脫之口。多明納里亞人從上邊的山洞下來,不放過一個非瑞克西亞人。
非瑞克西亞人的角濺出爍油,多節的胳膊在血液中扭曲,裂開的輸送管中流出毒液,脊柱被砍成了兩半。脊柱蜈蚣也從死屍上扭曲著掉了下來。
西賽恢復過來,又砍下了一個非瑞克西亞步兵的頭;歐琳也在野獸中拚殺;坦格爾斯的角像一道殺人弧線到處揮動;傑拉爾德將一隻怪物從頭部刺死;卡恩則像一陣銀色的龍捲風,壓碎了很多非瑞克西亞人。在混亂中,斯奎聰明地爬到卡恩肩上,以免被誤認為非瑞克西亞人。
在這殘酷的時刻,每一片鱗片都被掀了起來,每一個頭都被砍落下來。一個接一個,直到最後一個非瑞克西亞人死去。一個接一個,刀劍在空中停了下來,再也沒有血肉可以去刺殺了。
是不是喀洛斯之戰就這樣結束了?是不是戰爭勝利了?多明納里亞的軍隊象洪水一樣衝了下來,尋找著敵人。
「我們贏了。」傑拉爾德氣喘吁吁地小聲說:「卡恩,我們贏了!」
卡恩看著沾滿血跡的雙手,「是的,」他用沉重的聲音說:「結束了。」
斯奎騎在他肩上,發出了一聲慶祝的叫喊。
西賽抱住了歐琳,「有些時候,好人是會贏的。」
坦格爾斯只是站在那裡,怒目盯著地上的殘骸。
鋼葉妖精們把艾拉達力高舉過肩,舉著他繞著戰場環行。
那洞裡曾迴蕩著戰爭的嘶喊,而如今卻突然被歡慶的聲音淹沒了。
但這歡呼聲只持續了一會兒,有人從上面的洞中下來了。那人似乎和薩保·突瓦克一樣強大。歌聲和喊聲靜了下來,洞中的每個人都抬起頭看是誰來了。
是那個盲先知--但他卻有所改變。他的背直了,眼上的繃帶沒有了,兩隻眼像寶石一樣放出光,白色的頭髮變成了黃色。所有的衰老的特徵都消失了。他站的地方籠罩著一種古老的力量。他沿著薩保·突瓦克曾走過的那條路走了下來。
他的身前躺著一具具死屍,而勇士們則充滿疑惑地望著他。他們都虔誠地跪倒在地。那位盲先知向鏡子底座走去,每一個生物都順從地跪倒在地。
只有傑拉爾德和卡恩還站著。那位偉大的人頭髮金黃,披著白色的戰袍,慢慢走近鏡子底座。
連卡恩也跪下了。
傑拉爾德很疑惑地看了一眼銀色的卡恩,他的血正沿著那本玻璃和金屬的書滴下來。
傑拉爾德的劍還沒有收起來,他低聲問道:「你認識他?」
「我聽說過他。我知道,是他創造了我。」
傑拉爾德張著嘴,看看卡恩又看看那盲先知,「他創造了你?」
「是的,是我。」那人說道,「我創造了卡恩和你們所有的人,甚至連你也是我創造的。」
傑拉爾德眯起眼,「你是誰?」
「我是旅法師克撒。」
「你是旅法師克撒?」傑拉爾德懷疑地重複了一句。他低頭看了一眼卡恩,他的頭低垂著。
「是的,我就是開始了這一切的人。我是開端,你是結尾。我創造了你和你的財產,為的就是這個時刻。」
傑拉爾德搖搖頭,「你在講什麼?」
那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容,「我看過你戰鬥,傑拉爾德。我也看過你指揮你的飛船和船員。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好。這就是結果,喀洛斯的勝利。」
「你是開端,我是結尾……?」
那閃光的人指向那血跡斑斑的書,「我首先移開了擋著這扇門的動力石,打開了這門。直到現在,那石頭的兩半還在這裡,在我的頭顱中。它們造就了我現在的這個樣子--旅法師克撒。」
「我就把你造成了你的樣子--我的反面,我的補充,我的夥伴。正如那曾經打開這扇門的石頭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一樣,你的身體能夠把它關上。」
「你是旅法師。」傑拉爾德吃驚地說。他疲倦地嘆了口氣:「那麼,是不是我要永遠呆在這裡,呆在這本書上?」
「不。」旅法師回答,「我能打開這扇門,你能關上它,我們兩個一起就能毀掉它。」
克撒的手伸向白袍的帶子,拔出一把鋒利的劍。那劍象閃電一樣在他手中閃爍。他把它高舉過頭。
「好嗎?」
傑拉爾德舉起了他那鋸齒狀的血淋淋的劍。兩把劍在空中揮舞,一起「呼」的刺了出去,一起刺進了書中。
書爆裂了,玻璃片在傑拉爾德周圍飛起。他站在這風暴中,安然無恙。書上的金屬線升起了濃煙,然後它們就被毀掉了。金屬像水銀一樣流向底座四邊,從周圍流了下來。鏡子底座的光芒也消失了,那古老而強有力的建築失去了生命。隨著最後一股煙升起,書和底座靜了下來。
克撒把劍放回鞘中,他的聲音在房間中迴蕩,「從現在到永遠,喀洛斯的門被關上了。」他向傑拉爾德伸出手,「下來吧。」
傑拉爾德有點搖晃地握住他的手,跳到旅法師身邊。洞壁一片黑暗,通往非瑞克西亞的門被毀掉了。
傑拉爾德驚異地盯著旅法師寶石般的眼睛,「你為此而創造了我?你創造了我的財產?還設計了我的命運?」
「是的,傑拉爾德·卡帕軒。」克撒平靜地回答道。
「我恨你。」傑拉爾德突然說道。
「原諒他,克撒主人。」卡恩躬著身子,喃喃地說,「他中了那母蜘蛛的毒……」
「不,」傑拉爾德打斷了他,「我是認真的。我確實恨你。不是非瑞克西亞人奪走了我的全部,而是你。從我生命的開始,你就已經安排好我要失掉一切了。」
「如果為完成你的使命而失掉了一切,那你也會贏回一切的。」
「不,你錯了。」傑拉爾德說:「我是你的戰士,你的英雄。是的,我參加了我注定要打的戰鬥。但無論怎樣,我還是恨你。」
克撒的眼神似乎暗淡了一些,「我知道,我也會把這視作我自己的一筆很大的損失。」這時的他看起來不像是那位偉大、古老而瘋狂的旅法師,倒像是一位孤獨的老人。
克撒顫抖著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謝謝你贏得了羅堰和這裡的勝利。」克撒把傑拉爾德的手高舉起來。
「起來吧,忠誠的多明納里亞人。」克撒高喊:「在勝利中站起來吧!」
回應的歡呼聲象泰坦的腳步聲一樣震顫著喀洛斯。

*****


一週以後,喀洛斯山洞已被徹底清洗乾淨。每一滴爍油都被擦去,每一具非瑞克西亞人的屍體都被燒掉了。巨獸、女巫引擎、挖壕亞龍 還有盾甲獸堆成了一堆,火焰衝天,燒了六天才燒完。同時,死去的多明納里亞人在隆重而嚴肅的儀式中,被埋在了沙地裡。鋼葉戰士、仿索藍士兵、賓納里亞戰 士,一個挨著一個,所有多明納里亞聯軍的人都來哀悼。

如今,戰鬥和哀悼都結束了,慶祝的時刻到來了。
盔甲被擦得閃閃發光,刀劍也磨得很鋒利,衣服上的血和油都擦乾淨了。
連泰坦引擎都被沖洗過了,腳上沒有一片非瑞克西亞人的鱗片,盔甲上也沒有任何燒痕。光炮閃閃發亮,好像從沒有開過火。沒有了那些旅法師做駕駛員,泰坦引擎 如今在洞外圍成一個大圈。這些巨像圍出了慶祝場地。在圈中,成千上萬的聯軍聚在一起,妖精、仿索藍士兵、賓納里亞人,還有巨龍--所有贏得喀洛斯勝利的人 們都在洞前歡呼雀躍,大吃大喝。
在泰坦組成的大圈正中,歡快的人群上空,盤旋著一隻飛船,那是他們所有人的希望。
晴空號在黑夜的天空中燦爛輝煌。她的每一個燈籠都閃爍著,在狂歡者中照耀出一道金燦燦的光芒。她的船身和後翼上都掛滿了節日的綵燈,甲板上正有一場盛大的 宴會--野雞、野豬、鰻魚、鮭魚、燕麥麵包、洋燉菜、糕點、布丁還有餡餅,這些都是旅法師克撒帶來宴請取得勝利的指揮官們的。
那些指揮者們穿著最漂亮的慶典服裝,穿梭在人群中間。
泰維司·剎特正興沖沖地向古夫准將講述他的戰功,而古夫則匆匆記下他的每一句話作為他的官方歷史;達麗雅、泰瑟、琳·西薇在旁邊用圓肚杯暢飲著美酒;波· 裡瓦帶來了好幾箱雪茄,一箱是從冰雪時代留下來的,還有一箱是用泰菲力在陶拉里亞種的煙草製成的;妃雅麗茲和克麗斯汀娜正與鋼葉戰士的領袖討論著羅堰的事 情;黑豹勇士文德格里斯大王正與坦格爾斯講述著關於人類愚蠢的故事。
晴空號的其餘指揮人員也正在享受著這頓美食。西賽穿梭忙碌於宴會和舵柄之間;卡恩忙著操縱引擎又忙著聊天;穆塔尼則照看著船身和船上的客人;歐琳穿著一件 柯·爾林的袍子,非常禮貌地聽斯奎講述著他怎樣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拯救著每一個人的屁股。人們的笑聲只是讓這個小鬼怪講得更起勁了--有酒、有飯還有笑聲, 迴蕩在晴空號的甲板上。
船尾的一群人很安靜。在香煙和烈酒中,站著四個人。他們在這場戰爭中戰鬥得最激烈,失去的也最多,艾拉達力、阿格內特、傑拉爾德和克撒相伴而行。他們很少 說話,也沒有笑聲。下邊的歡笑對他們來說象音樂一樣。他們聆聽著,欣賞著,但並不加入其中。他們中有一種淡淡的興奮,那是不需語言來表達的。
克撒舉起杯,「為我們失去的一切,為了我們,乾杯。」
四支酒杯舉了起來,他們安靜地碰了杯,四位多明納里亞的英雄一飲而盡。

*****


三天的慶祝結束了,狂歡者們睡在帳蓬裡。那天早晨只有幾個士兵和從亞維馬雅來的那個綠色的人沒有睡。

穆塔尼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沙漠中有行動--一場巨大的行動。
穆塔尼從飛船晴空號的大樑上升起來,他用一路上找到的木片和枝蔓為自己組成一個身體。在甲板上,一片片木片組成了腿、胳膊、軀幹和頭,兩個節孔組成了眼睛。穆塔尼從那裡望了出去。
在帳蓬外,喀洛斯清晨的沙漠上,出現了一些奇怪的扭曲的身影。山峰像剝了皮的肌肉,大地一片火紅。大批整齊排列的軍隊正行進著--非瑞克西亞人。
這看上去像一個幻像——閃爍的紅色世界--罪惡的前兆,但在這混亂的地面上卻又顯得如此真實。穆塔尼從前曾見過這樣的世界,他曾在亞維馬雅一個死去的非瑞克西亞人的頭腦中瞥見過這一幕。那怪物曾提到這世界的名字。甚至現在,這個世界仍在向多明納里亞壓來。
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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