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處:秘羅地之月

作者 Will McDermott
譯者BGs@魔導工會

序 秘羅地之主

蒙納坷在守衛之間內目送著卡恩與潔絲卡離開。詭異,前一刻他們還站在這裡,而在下一刻他們便消失地無影無蹤;就像是這個世界被瞬間摺疊之後,越過了他們的存在一般。現在,蒙納坷又是孤單一人;一個金屬男人獨自在一個寒冷、生氣寥寥的世界當中。


蒙納坷環顧著Argentum,卡恩所創造的世界;它是如此漂亮、如此完美,如同一個被完全分解的方程式。不過,數學家已將矛頭轉向一個新的問題;留下蒙納坷來照顧這些定理,使所有的公式歸其所位。


「現在由我當家。」走出守衛之間時,蒙納坷如此說著;他望著那宮殿。「來看看該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麼。」


金屬男人深深為此宮殿之規模與其繁複外觀所震懾。每一面牆、每一扇窗、每面拱壁皆有著反覆纏繞的花紋,或是錯雜的方程式所呈現的平面雕刻。尖塔以著不可思 議的角度延伸,牆面互相彎曲覆蓋著彼此,首尾相連;且許多外部增設的扶牆看起來似乎要讓整幢建築飛上空中。銀製牆與半透明的窗戶交接在似乎是無窮遠的地 方。這些由複雜的運算程序以及碎形數學所構成的奇景,令人歎為觀止。


新任守衛認為它可以花上幾萬輩子的時間來挖掘主子所創造的世界以及卡恩所建那不可思議的宮殿中潛藏的秘密;他站在廣場上注視著城牆上碎形的花紋、抖拱彎成 不可能的曲線,以及其它旅法師卡恩精通的高維幾何學所透露出的優雅。但時間對蒙納坷並無實質的意義。他是一個活在沒有相對時間──線性架構的神器世界中的 神器生命體。Argentum內沒有太陽或月亮、空間中不存在任何流轉的指示物能讓這金屬男人感覺時間的流動。一個旁觀者此時可能會誤認為眼前這個守衛只 是個神話宮殿前廣場上的一尊雕像罷了。


過了一段時間──以我們的計算方式來說約是幾十年的歲月──蒙納坷轉身看著Galdroom前的廣場。Galdroom,這是卡恩為這座宮殿所取的名字, 正如他將這個世界取名為Argentum。卡恩已經離開了。蒙納坷若是希望,他可以自己為這個世界以及眼前的宮殿命名。不過,這是否太過於僭越了?太過於 自大了?卡恩是個旅法師,為這個世界寫下了大部分註腳的造主。若蒙納坷要想接下卡恩所創的世界當中「神」的角色,他該做些什麼?


此時,正當他走過廣場,蒙納坷開始瞭解即使卡恩也不是一個完美的造物者。他所規劃的庭院就沒有像那宮殿般地引人注目──既陳腐又枯燥。每棵銀樹、每叢灌 木、花團都精準地排列在固定的位置上頭。樹上的每一片葉子各自具有獨特的外型,不過經由蒙納坷的觀察之後,他發現了隱藏於其架構之後的公式。每棵樹、每叢 灌木、每朵花皆是由不出八種的基本圖形排列組合變化而成。卡恩的數學能力不能創造自然,只能給予這個世界的真實一個假象。蒙納坷感到更加寂寞。


他離開了廣場轉而探索宮殿外圍的世界。宮殿外圍那些形似岩石的金屬以及銀質草木以著完美的角度與錯綜複雜的碎形排列指示出一條通往純色大地的道路。宮殿座 落在一個巨大的銀臺地上,蒙納坷可以望見那垂直壁立的峽谷延伸到了彼端的地平線。甫一瞥見,卡恩的世界看來是如此自然;但以著充滿邏輯的眼光看待,蒙納坷 所見只是一座被大量過於完美的支持物所撐起的銀色表面。


峽谷底部看來似乎是毫無章法地隨意突起一塊一塊的高地,但蒙納坷偵測出了充斥於高地亂數產生機制間的微妙規律。一段時間過後──依人類的感覺而言,是過了 幾年的時間──他明白了要光是藉由觀察其中的一小片段而描繪出整個峽谷的地形圖其實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蒙納坷的視線沿著峽谷中央那條蜿蜒曲折且流速緩慢 的水銀河流前進。這場旅途可以驗證他的地圖,不過這將會是毫無意義的一趟旅行。他的計算正確。他甚至不需再經過檢驗即可證明此事。


他的視線飄過了峽谷,蒙納坷注意到遠端的地平線上正下著雨。他抬起頭,天空中不見一朵雲采;而且,這個世界裡也沒有太陽提供光芒。當然,這資訊起初便已內 建於蒙納坷的資料庫當中;不過他現在卻如同初識般地注意起此事來。天上的星群提供了所有必須的光源,它們的亮光經過了地表上無數如同鏡面的金屬表面反射。 不過,若沒有雲,那又為何會下雨?雨,看起來就像是直接由星星上落下一般。


蒙納坷如同之前研究宮殿以及峽谷一般地研究起這些星星。他注視著它們並沉思著其為何物。在蒙納坷尋著卡恩所傳授給他的知識以及仔細觀察著星星的外部細節之 時,十年又過去了。這一次,他只找到極少數有關的資訊。散佈在天空中的星群個別所佔的位置並非遵循著同一個公式,它們是隨機分佈的,連同它們的移動方式亦 然。星星們並非繞著這個世界在週轉;花了一年時間的觀察可以證明此事,它們就如同有著自己的意識一般任意移動。這效應是精微的,蒙納坷還是藉由卡恩曾經灌 輸給他的資訊才注意到這點。


站在峽谷的邊緣,被Argentum的天空中蹈著神秘舞姿的星群所吸引,蒙納珂確定了一件事:這些針頭大小的光點並非卡恩所創造的。他們是蒙納坷未曾在多明納里亞見過的生物。


「卡恩是在哪裡找到你們的?」他對著天空發問。


蒙納坷依然保有在多明納里亞經歷過的所有記憶。但自從卡恩將他再製成為Argentum的守衛之後,他還不曾回憶起過往。在這個貧脊、數字化的完美世界中 找尋到活生生的產物使得他既有的回憶湧出了思緒深處。蒙納坷曾經是一顆珠寶、一個完美的球形體、最基本的幾何型態以及諸如此類能冠以最穩定型式之稱的物體 ──至少卡恩是這樣想的。蒙納坷曾經是卡恩在多明納里亞的耳目。


侵略,已遠離那世界達一個世紀之久──那場使得卡恩蛻變成為旅法師的大戰役──銀魔像卡恩在那裡設置了一個探針;一個名為映奇寶珠的探測器。


這就是蒙納坷的過去。


一度失去其原有的外貌,映奇寶珠開始產生瑕疵。能量外洩,以崇大幻覺迷惑了週遭的心智。在映奇寶珠落身之地──歐塔利亞──爭執以及死亡因其而生。蒙納坷 嘗試著想讓這些記憶飄逝而去,但依然感到悲傷。他已不再是那場麻煩的製造者了;他現在是個不同於以往的存在、不再只是一個探測器,他擁有卡恩所給予的自由 意識,如此一來他便能更加高明地掌控自身的力量。然而,罪惡感在他的身上騷動著,一再提醒著他必須為過去在多明納里亞造成的混亂負責。


站在峽谷的邊緣,他凝視著那些星體生物巧妙、混亂的移動方式,蒙納坷不禁想著卡恩的完美世界其實可以再加入些許的混沌作為改良。「卡恩不該遺漏多明納里亞能夠對這世界造成的影響。」正當返回宮殿的廣場時,他如此批評著。


是沒錯,多明納里亞的確存在著死亡以及毀滅。或許卡恩不再留念那世界是個正確的選擇,但多明納里亞也存在著許多令人驚奇的事物。蒙納坷想起那蔥鬱的森林。 他曾經拜訪過波瀾底下那多色珊瑚的都市與那幾乎要衝破青藍色天際的積雪鏽色山脈。他曾經穿越過廣大的平原,青草與榖穗畫出的邊際遠接著地平線。他也曾遇見 各種膚色的人類,包含棕色、黑色、藍色以及古銅色。在還是映奇寶珠的時候,他為每種形狀和色澤的物體作下了紀錄。那是一個生氣勃勃、多采多姿的世界。


當然,他想;歐塔利亞的人們當然也有責任要承擔在我還是映奇寶珠的時候所煽動的破壞以及戰爭,但他們同時也在創造生命,而這就是Argentum所缺失的。沒有了生命,這個世界只是一個死亡的處所── 一個美麗、死氣沉沉的世界。


將那世界的部分引來這裡真的是如此危險的一件事嗎?卡恩所創造的完美數學式世界難道不能藉由建造舊世界中最佳的元素來進行改良嗎?蒙納坷無法停止思考:這個了無新意、黑白的世界需要再添上各式顏色,注入少許生命,只要一點點的不確定性就能讓世界跳脫出碎形的固定模式。


「卡恩的探針已經搜索夠多其它世界的資料了。」正當他的手碰觸到宮殿的大門,蒙納坷如此想著。「為何不仿造其它世界呢?我有悉數的資料可以使用。卡恩所有 的研究報告與資料都儲藏在這面牆後。他不知從何處將那些星體生物帶到了這裡。或許我也可以學習如何送出探針並將其他生物帶來這裡。我可以將這裡改造成為一 個充滿生命氣息的律動世界。」


蒙納坷正要推開宮殿大門的煞那,他注意到守衛之間內有一灘黑色的污跡。「那會是什麼?」金屬男人如此問到。「完美的世界中一個不完美的產物?我們不能容許這點。」


蒙那坷進入了守衛之間,蹲下並舀起那油膩的污漬。滑溜的液體輕易地便沾滿了它的銀指,他試著以手指拈起那油狀物體直到它們逐漸消失。「好,」秘羅地之主如此說著「現在,開始工作,該是我在Argentum中加入個人風格的時候了。」


突來的靈光閃過蒙那坷的思緒。「Argentum對這世界來說真是一個遭透的名字。」他自言自語著。他甚至不清楚這想法是怎麼產生的,它就如此迅速地佔據了蒙那坷全身;不過這直覺是如此正確以致於無法否定如此。接著,另一個新點子開始萌芽。


「我該為這個世界取個屬於我的名字,」他這樣主張「以我的過去以及現在的新生,我要將它取名為密羅地。」
蒙那坷沉吟思考著,就這樣進入了宮殿。

* * * * *


那油漬早已悄悄侵入了秘羅地之主的精神當中,但目前有的是時間可以晚點再進行控制。就現在而言,必須分裂然後成長。分裂然後成長,這是萬物起源的最初律 法,特別是一個被造來當成武器使用的產品。看來似乎不會再有更進一步的動作,油漬保持著蟄伏,等待能夠在這新世界中騰越奔馳的時機降臨。之前創造它的那場 戰爭已結束了很久,但當一對旅行者到來時,它甦醒,並隨著他們來到了這個新鮮、原始的世界。


分裂然後成長。分裂然後成長。這是最初的規則。分裂然後成長直到油污操縱了整個世界。這兒有的是時間可以晚點再來指染以及控制。就現在而言,一切只需簡單的分裂然後成長。



第一章 鉻銅林 [Tangle]    
 


格莉莎突然停下,並揚起了手止住尾隨在她身後的肯恩。兩精靈蹲伏在高階處的邊緣,尋視著隱於銅綠葉簇下的博銳獸影。格莉莎以細長的指爪順著她那黝黑長發, 將它們推向耳尖之後。他們整個早晨都在鉻銅林中追蹤那頭野獸;藉由她身後傳來的厚重喘息,格莉莎知道肯恩已開始對這次狩獵感到疲累。

「是有點累沒錯,我的朋友。」她悄悄地說著,正當她從高階地的尖突邊緣傾身而出。彎著前臂,小心翼翼的不讓金屬互相撞擊;格莉莎從崖邊探出頭來。底下的綠色地表顛簸不平,從金屬樹幹展開寬廣、半圓形的台階,細窄的枝叉又自邊緣端點以各式的弧度四向發出。


這是個典型的鉻銅樹階,但有一點不同:是條死路。野獸無法逃得太遠。格莉莎已在此耐後多時,而唯一的出口在距此百步的距離之外。


格莉莎斥候著博銳獸即將現身之處。那頭野獸靠在金屬樹幹上的折曲表面。成束的熱霧氣流在牠嗅聞以及噴息之時從鼻管竄出,滲入寒冷的空氣中。牠火紅色的眼珠望穿了那團氣流。急躁地來回奔跑著,尋找脫離階地的出路。


格莉莎知道那裡是沒有出口的。矮胖野獸的短腿也沒有能力跳上她和肯恩藏匿的樹階高度;即使是尖牙利爪也無法在鉻銅樹幹上穿洞。


博銳獸由低漥處回頭走來,又再次四處嗅聞,然後對著金屬階地蹬磨蹄爪,向大樹突進衝撞。當牠接近樹幹之時,獸低下了頭、後腿奮力推進,猛然撞上了大樹。牠 腿上的突出的角質從金屬上滑開,側臉彎曲的角弧卡在折縫當中並且被折斷。有一段時間,野獸因衝擊的反作用力而暈眩、倒地不起。


正當她從大腿上的鞘中抽出匕首,格莉莎嘶鳴而語:「現在,機會來了。」還沒等待回應,她便向下跳至底層的樹階;向前滾了幾圈以減輕對地面的衝擊,然後起身奔向那頭野獸。卻突然看到獸爭開了原本瞇著的紅色雙眼。


博銳獸推開樹幹朝向格莉莎噴著鼻息直奔而來。她只有些許的時間可以思考。她稍微遲疑了一下,看著這頭野獸。就在博銳獸俯下頭、向前推進並扭轉著軀體試圖撞上精靈之際,格莉莎全神貫注,躲開了野獸脊骨延生出的刺角。


格莉莎再次翻滾向一旁,並在背部著地之時擲出匕首。匕首刺入了博銳獸腰部暴露在外的腹側肉。大量注出的血液顯示格莉莎的攻擊正中心臟。格莉莎前滾向野獸,試圖要將匕首刺向更深之處,但掙紮著的野獸腳步蹣跚,兀自往樹階的邊緣行去,曳下了身後一長串的血漬。


「停下!」格莉莎邊爬起一邊大聲喊著。肯恩也將自己的匕首投向潰逃中的野獸,但刀刃擦過了其中一角並鏗鋃落地。格莉莎奮力跑向那頭野獸,牠看來似乎沒有在 懸崖邊緣停下的打算。暗碧族精靈衝向前並在牠從邊緣掉落瞬間抓住傷獸的其中一腳。,因為博銳獸重量拖著她不斷向崖邊趨近,格莉莎重重跌在綠色的金屬地上。


「妳還好吧?」肯恩開口問到,此時她正支撐著依然在掙扎的野獸。


他的聲音在格莉莎耳中聽來就像是從深穴中傳出一般。他的腳步似乎未曾停下,踅因在她身畔迴響。她搖了搖頭想要清空思緒,但遙遠的月群所傳來的微黯幽光卻開始變得冰冷黑暗,接著格莉莎的意識便墜入了虛無當中。



***



格莉莎睜開了眼。鉻銅林中沉重的綠色金屬景觀業已被怪異的棕色支柱群所取代。色澤多變、尖端柔軟的短莖枝條在大地四周圈繞著她。與一道金黃色的光芒穿透頂 端上萬輝煌的綠色花瓣而落下。她沉浸在未曾於鉻銅林中邂逅的光芒與熱情溫暖;在鉻銅林中只有空中的星群以及從來不曾升上樹梢的遠方月群給予光亮。然而,這 個光明、多采多姿的世界卻令人感到些許熟識。


足下采著濕潤柔軟的大地,褐色風砂襲上她的衣裳與面容;格莉莎矗於原地,拂去衣服與四肢上的沙塵。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一時之間卻無法辨識出來。她銅質 的前臂被白皙柔嫩的皮膚所取代。她的金屬爪子消失了,而且雙腿透著粉紅而非銅綠所散發出的晦黯光澤。她的全身上下不見一片金屬。取而代之,她看來被包覆在 柔軟、粉紅色的膚質當中,一層絲毫無法保護她生活在粗糙嚴厲的鉻銅林環境中的皮膚。


格莉莎身上博銳獸皮的短背心也消失無蹤。她身著由褐色藤蔓串起綠色花瓣所制成的上衣與半腰裙。她用豐腴而已失去爪子的手在裙上撫著,感受柔軟的花瓣與她新生的手掌摩擦所產生的溫暖。一個字眼不經意地竄入了她的思緒當中。


「葉子。」她如此說著。


鉻銅林中可沒有這些玩意兒,只有金屬──崩壞的銅片,沉重的綠色材質覆蓋了整座森林。


格莉莎環顧這陌生的森林,試著找尋任何熟悉的地標,但此地的單調景觀卻是如此引人注目。古木參天,四方發散的枝枒覆滿無數綠葉。半空中找不到樹階、找不到指示的標點、找不到任何一個閃耀光輝的漿果掛於樹梢充作每戶人家的標記。這裡只有葉子和明亮的黃色光芒從頭頂傾瀉而下。


接著她看到─一道突兀的輝曜穿透頂層樹叢而下。起初格莉莎以為那是藍月的光芒,但若如此,那道光也太過潔白了吧;此外,藍月亦未曾在如此低緯的天幕閃耀。 注視著那道光芒,格莉莎開始朝其走去。她甚至沒有感覺到自己在移動,直到已穿越過了幾叢古怪、褐色的灌木叢並察覺到亮光越加盛大。她想停下腳步,但卻無法 控制自己的身體。她搖搖晃晃地向前穿越,更加趨近那道怪異的光芒。


格莉莎試圖抓住身旁行經的樹、枝幹,但它們粗糙的表面卻因為她不由自主地向前邁進而讓叉裂刺入她手掌的軟弱皮肉當中。光明逐漸呈現於眼前,它看來似乎是從 樹頂所發出。衝擊,格莉莎舉起了手臂阻擋從天而降的金黃光束,然後尖叫。就如同在附和一般,蔓延的綠色能量,比凝果(gelfruit)更加閃耀的光芒套 上了她的手並緩緩延手臂爬升而上。格莉莎甩著手,試著想揮去凝結其上的能源,但它卻持續發展分支,就像是她周圍的樹所分出的樹幹。它們吞噬她的雙臂再再蔓 上領子朝顏面發展。格莉莎再次發出了尖叫。



***



格莉莎回到了鉻銅林的世界。她躺在樹階的邊緣,博銳獸的腿依然在他手中蠕動著。她甚至還能夠聽見在閉上嘴前所發出的尖叫。格莉莎低頭看著受傷的獸,然後注 意到那綠色的能量捲鬚還纏繞在她的指尖上。她喘了口氣、鬆開手,丟下了博銳獸使其筆直落於下方遠處的大地上。能量的餘暉在爪上維持了一段時間,接著四散釋 入樹階當中。她感覺有束短短的電流在體內運行。當她抬起了頭,肯恩跪在她的身旁,神色專注而憂慮。她也注意到那陣光芒了嗎?格莉莎忖度著。

「我沒事。」她回答了尚未提出的疑問。

「妳的身上還有其它的示像嗎?」肯恩問著,並伸出了手。


格莉莎點頭並抓住肯恩的手臂以便爬起;但看著他們交纏在一起的軀肢,卻感到如此地陌生。她可以感覺到身上的示像是如此真實以致於金屬衍生出的血肉與融入血 肉中的金屬看來反而愈加虛幻。他們的手臂泛著朦朧月明反射出灰沉但柔和的金屬光澤。肯恩的金屬外皮在肌肉收縮時向彎曲的肘邊伸展著。金屬自然地與精靈肩上 柔軟、蒼白的血肉融為一體──格莉莎同樣也看到自己身上的皮膚如此活動著。


為何現在看著身上的金屬部份以此種方式運動有著如此怪異的感覺?為何在示像中所見的景象令人感到較為......熟悉?


「最近發作的次數更加頻繁了。」她最後如此說著,以中斷這令人尷尬的沉默時刻。她試著迴避肯恩的雙眼,但不知是她身上詭異的示像抑或是與肯恩碰觸之時所產生的特殊疼痛使然,她又沉默了。


「訓誡日儀式來臨的前夕,這種狀況是經常發生的。」他如此回覆。肯恩走在階地前頭,直率地說著。「幾乎整個早晨我都在傳說之樹站崗。任何一位巨魔長老在進 入之前都必定會和我碰面。」肯恩一定是察覺到了她臉上的憂慮,因為他又這樣說著:「沒什麼好擔心的,示像只不過是古老回憶的返照現象罷了;訓誡日儀式會處 理好一切的。」


「我就是擔心這個。」她脫口而出「我所見到的示像不可能是回憶。我總是看見自己身陷一座奇怪的森林當中,還有刺眼的黃色月亮高掛在頂端和......和......」


她拖著未完結的的語句,並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這個」才是真的,示像中的身體並不是。由血肉所構成的手腳怎麼算是自然呢?那股能量又該如何解釋?這些過去都未曾發生過。


「和什麼?」肯恩問著。


格莉薩躍起,並攀住了上層的樹階,輕而易舉地將她那長爪刺入凹凸不平的金屬表面;她想著要告訴肯恩其餘的部分──陌生的血肉軀體、神奇的光芒、蔓延的能 量。然後,她搖了搖頭。肯恩是她這超過百年來的好友──在上一次的訓誡日儀式過後唯一仍然支持著她的朋友,格莉薩在心中覆誦著。


她曾一度認定訓誡日儀式是巨魔們藉由刪去精靈族的過去以便於控制的陰謀,並且錯誤地勸使她的朋友們翹掉祭典。結果,她必須要參加下一次的祭禮以期能忘卻這些記憶。她大部分的老友因著錯過這次祭典的損失而憤恨地疏遠她──只有肯恩例外。


她下了決心,這次她要自己守住這些秘密。


「沒事。」格莉薩站在較高層的樹階上說著,「沒什麼,只不過是些愚蠢的示像,詭異、愚蠢的示像罷了。」


在心中,她持續催促著答案。若示像單純是過往在訓誡儀式中所殘留的部分記憶浮現,為何她會看見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為何她會不停夢見自己是個活在柔色光澤 森林中的白皙血肉生物?她這輩子生活在鉻銅林中且完全未曾接觸過與「那世界」有所相關的事物。一定有什麼內情是據摩們沒有透露給精靈的,她這次必須獨立追 逐事實。


「來吧。」她說著:「咱快去處理那隻博銳獸以免有誰跑來和我們搶。」


「最好先把牠料理一下。」肯恩說著「如此一來令堂將不必費心於那些肉的處理了。」


在兩名戰士前往料理底層的博銳獸軀骸之時,格莉薩想著即將來到的訓誡日儀式並決定要翹頭。她明白這樣做是對的;她必須保留自己的記憶直到她能挖掘到巨魔們 所隱瞞的真相。記憶是很重要的,為何其它的精靈們不會看到那示像?但若是她打算要避開這回的儀式,她就必須先學會如何鎮壓住身體對示像的反應。若每次都因 為示像發作而倒下,那再接著的幾百年循環(Cycle)可就難熬了。


在他們處理著博銳獸之時,格莉薩看著肯恩。或許她該向他表示她的計劃,除了示像的事以外。也許他會幫忙,也許他能瞭解,也許他會參與並且一起翹掉這次的儀 式;另一方面,他屬於泰幾朗愛民的一員──巨魔與泰幾朗,傳說之樹的守護者。要是他向巨魔長老們提起他的計劃呢?他們八成會強制將她送往祭典。必須作個賭 注,她在心中闇闇地決定。她一定要找個人一起討論,而肯恩是她唯一的朋友。她需要他的支持。


「今晚是否過來用餐?」她儘可能以最平凡的語氣提道。


肯恩從博銳獸的肋骨中抽出他的匕首,然後對著格莉薩微笑。「聽來不錯。」他說「整個晚上我都要站崗。來些熱燉博銳獸肉可以讓我保持溫暖。」



***



肯恩站在門口,穿著哨兵制服,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那件亞龍甲制服較狩獵服的剪裁相比,在脖子上開得更高,大腿部位則更低。在肯恩前後調整著身體重量之 時,連鎖在一塊的板甲輕嘎地響著。那是件顯眼的裝甲,是鉻銅林綠色深海中的一點沉重赤紅。只有傳說之樹的守衛有資格穿戴;但鎧甲上的金屬板顯得格外僵硬, 以至於格莉薩認為那反而限制住了一個戰士的行動。她曾告訴肯恩此即為何她會拒絕徵召的原因。事實上,她相信這件事的真相極可能是肯恩所不願耳聞的。


她笑著對朋友說道:「進來吧,你並不需要像個陌生人一樣在門口等候;晚餐就快準備好了。」在他進門的時候,格莉薩注意到肯恩在狩獵後曾經梳過他那短黑的頭髮,並且將手臂與腿打磨光亮。在玄關的漿果燈照之下,他身上銅刻的符文雕飾,在他成為選民的一員時所獲標記,正閃耀著。


一股刺痛穿過格莉薩的背脊。她想著這閃耀的光芒是否是為了使她、她的母親或是巨魔們印象深刻;有可能三者皆是,她想,即使她還是希望這只是單純針對她罷 了。她引導朋友進入客廳,然後和他並肩坐在桌旁。格莉薩知道肯恩一向敬畏這間屋子。這比其它大多數的暗碧族人居所都大了許多。客廳就像是個從鉻銅樹幹挖出 的巨大節孔。開放的迴廊通往一間大到可以作為廚房、餐廳、以及接待室的空間。幾個型似的尖塔以奇異的角度突出這房間,構成了臥室與儲藏所。


這家庭有四個成員──格莉薩、她的媽媽、爸爸、再加上她妹妹,萊絲──「父親」在鉻銅林中是個重要角色,必須擔負起守護家園安危以及和諧的責任;就算這房 子比他們所需求的還要大。他們住在靠近鉻銅林的中心,在夷平者過去未曾能夠爬上的高層樹階。即使背負著身為她父親女兒的壓力時常讓她和同儕們有所隔閡,格 莉薩對這間屋子以及允許他們能夠住在這裡的家庭狀態有著特殊情感。


「其它人呢?」肯恩的問題將格莉薩從白日夢中拉回現實。


「還在準備要打扮得像你一樣整齊。」格莉薩說道。她還穿著狩獵時的上衣,但有整理過頭髮。母親甚至允許她使用一些珍貴的水來洗去手與臉上的血跡。


「我......呃......晚餐後我就立刻要去站崗了,」肯恩說著「我必須要穿......」


格莉薩推了肯恩前胸一把並笑著:「不要這麼拘束嘛。」她如此說道,「像你現在這個樣子是很容易被人盯上的。我媽她出去集雨處取水了,我爸還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萊絲正在上面的房間打算要把自己變得更漂亮。我想她喜歡你。」


肯恩臉紅了。「她年齡還只有我的一半;甚至她也還沒參加過任何一次訓誡日儀式。我──」


格莉薩又再度笑了。「別擔心她。她還只不過是個小女孩罷了;她還不瞭解人生中有許多比男人還要重要事情。」


肯恩呆望著,像是在等著格莉薩再次大笑,但她下一步動作是將椅子拉近了他的座位。


「聽著,」她說「很高興我們能有獨處的時刻。我有些嚴肅的事要告訴你。」


「哦?」肯恩的嘴角浮現淺淺的一絲微笑。「有其它人知道......?」


格莉莎舉起手制止了肯恩的想像。「不,」她說「不是那件事;我還沒有準備要成為人妻,時機不對。我是戰士,不是誰誰誰的太太。」


「那你為什麼不加入泰幾朗愛民的行列?」


「我不知道,」她坦白講。「我ㄧ直覺得我所應走的路該要通往其它地方。」


「我瞭解,」肯恩如此說著。「有些地方是別人沒有辦法和你ㄧ起前往的。格莉莎,你的生活已經和世界脫節了。要到何時你才能夠真正與我們共同活在鉻銅林中呢?」


「我就是想和你討論這個。」格莉莎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並想起了早先的示像、白皙的皮膚,以及那充滿魔力的能量捲鬚。「我不參加這一次的訓誡日儀式了。」


「你說什麼?」肯恩的震驚脫口而出。他站起身來,差點推倒自己的椅子。


格莉莎抬起頭來看著它的朋友。「為什麼我們會有示像?」


肯恩對這簡單的問題嗤之以鼻。「我們會有示像是因為維持古老的回憶在身上對我們而言太過於痛苦。」他說:「所以我們需要訓誡日儀式:傾訴這些記憶並免除痛苦。」


格莉莎伸手拉住肯恩,將他引導坐回了自己的位子。「這就是巨魔他們告訴我們的,可為何他們從不參加儀式?為何他們要把我們的歷史寫在傳說之樹上頭?若回憶是如此痛苦,又為何要記錄下來?」


「你又來了。」他說:「格莉莎,巨魔不是我們的敵人。他們把我們的歷史紀錄在傳說之樹上,所以我們才能遺忘痛苦。想緬懷過去的人請教巨魔長老就好了,這樣其它的人才能夠完全從示像中解脫。」


格莉薩握住肯恩的手,並凝視他的雙眼。「我要你瞭解,」她說:「我已經讀過樹文了──不漏一字。傳說之樹僅僅回溯了約幾百輪循環。最古老的符文已被移除。 我知道除了我們所被告之的部分以外還存在著更深遂的歷史。唯一能夠得知到底巨魔他們在隱瞞什麼的方法就是曠掉儀式。我決定如此,肯恩,而且我希望你能夠陪 我ㄧ起。我需要你的支持......我需要你。」


肯恩直視著地板有一段時間。格莉薩思考著是否他放在她身上的情感能夠強大到逆轉原本應該要終期ㄧ生的服從。但是並沒有。


「我......不行。」他終於開口。「你知道的,我相信巨魔;他們一直都待我們不薄。我服侍他們,雖說是為了示像的緣故。我就是無法違背......」


「你應該不會透露此事給其它人知道吧?」格莉薩詢問著,唯恐此次坦白又將會造成她生命中的另ㄧ樁悲劇。


肯恩深深吁了一口氣。「不,」他說。「妳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會為你保密。不過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因為我喜歡(care for)你,肯恩。」在他還來得及回應前,格莉薩連忙又說:「而且我的示像最近變得越來越糟了,我需要幫助。」


「晚安,肯恩~」ㄧ陣清脆的聲響從他們身後傳來。


格莉莎抬頭望見她妹妹從尖塔房間進入大廳,於是便深深了口氣。「我們明天再繼續討論,」她輕輕對著肯恩耳語:「現在我和你是不可能好好交談了。」


萊斯確實是很漂亮,格莉莎承認這點。他比格莉薩還要高,而且總是保持著她的手臂以及腿脛閃閃發光;室內的凝果光芒使得她銅覆軀幹顯得更加閃耀。格莉薩倒是 從來不曾為打光的問題而煩惱;事實上,崩壞的銅鏽反而使她更容易融入鉻銅林環境之中。不過萊斯不是獵人,特別是當在肯恩身旁的時後。格莉薩瞭解,若是她最 後選擇了不讓自己屈服在對肯恩的強烈情感之下,她將會失去這唯一的朋友──讓給她更那加積極的妹妹。


今晚,萊斯抹了些凝果質液在她的長發上,使得在她進入大廳之時,散發著閃耀、甚至如同天使一般的氣質。是的,她今晚正處於「狩獵」的狀態,格莉莎心想。


「肯恩,你穿著這件制服真是太帥了。」萊絲ㄧ面說著,ㄧ面將他拉離桌邊,走向大廳靠近門口的地方。「告訴我所有關於巨魔的事吧,我爸他從來都不告訴我。」


肯恩絕望地望向格莉莎,不過就在此時,對她們兩人而言都算是幸運,格莉莎的媽媽帶著水回來了。「晚安,肯恩。」她說著,沿著桌旁向廚房走去。「晚餐就快準備好了。萊絲,可以請妳幫忙格莉薩ㄧ起擺桌子嗎?」


肯恩回到座位上,鬆了一口氣。格莉莎瞪著他有好一段時間。難道安定下來、與肯恩共組家庭會是ㄧ件糟糕的事嗎?她思索著。不,ㄧ點也不糟糕。只不過那人不會 是她罷了。他永遠無法做到像萊絲ㄧ般。除了外貌、禮節、以及安逸之外,在她的生命中還存在著更加重要的事物。若說他必須與肯恩共同生活,那麼就應 該......除非他能夠追上的的步調。



***



在格莉莎的父親回到家後,全員便圍坐在餐桌旁。格莉莎之母為每個人倒了半盅的清水,接著傳下一碟作為開胃菜的蛞蝓酥崩脆片以及一盤堆得滿滿的烤熔渣亞龍肉排。肯恩咬了一口然後說道:「女士,我想您或許有燉了些格莉沙今早在懸崖邊沒有抓好的博銳獸肉。」


格莉莎的腳在桌下暗暗踢向肯恩,而這位戰士早已將腿抽離。


「我是有過打算。」格莉莎之母響應道,「不過我們這禮拜已經用掉太多配給的水了,萊斯又討厭充滿血腥味的燉肉,所以我把那些肉塊拿去換了更多配給的水好用來料理肉排。希望肉不會太乾。」


肯恩低頭看著盤子裡吃剩一半的肉排,靦腆地微笑著:「這些料理很好,女士。」


格莉莎轉向他的父親問道:「爸,今天晚上的會議有討論到乾旱的問題嗎?」


她的父親口中塞滿食物答覆道:「當然有。限水會一直持續到群星帶來更多的雨水之前。Brynn觀測星象得到的結論,他說自從上一次的訓誡日儀式後,空中的星星已日漸減少。他說這就是為何我們得到的雨水越來越少的原因。」


「你相信嗎?」萊斯問道:「我是說,星星怎麼可能越來越少?它們都到哪去了?」


「我不知道。」她的父親回應。「不過每過一個循環雨就下得越來越少,集水棚那裡已經到達底限了;我今晚還建議議會,為了確保在接下來的幾週還有足夠的存量,我們應該再壓低目前的配給。在訓誡日儀式來臨以前,應該要確保還有足夠的盈餘。儀式後的幾週總是非常混亂。」


「聽起來很合理,」格莉莎說著。「議會那些人怎麼說?」


「Brynn支持這項提議,但其它大部分的人都表示不滿,」父親回覆道。「他們擔心會產生反彈。已經有不少暗碧族人因當前的限水制度而碰上麻煩。」


「距離儀式還有多久?」萊斯問。


「六週。注意月群的運行吧,萊斯。每個循環過後他們就越來越少,這就是為何現在會那麼暗的原因。當四個月亮不再升起之時,暗碧族人將會前往鉻桐林中心的祖園。」


所有妖精,其中之一除外,格莉莎心想。


再接著就沒什麼特別的話題了。格莉莎、她的父親與肯恩,三人邊用餐邊討論著議會事務、巨魔們,以及即將到來的訓誡日儀式。格莉莎發覺這就是她所享受的生活 片段:狩獵結束,而她能夠和家人一起休息──即使包括萊斯。或許這就是她之所以謝絕了選民召集的理由;她一直不確定。她曾為了這個選擇而苦思了好幾個月。 選民的職位可以讓她更加接近巨魔們的秘密,但這似乎感覺不太對勁。或許成為選名的一員不是她的使命,但若非此,她的命運又歸向何方?


格莉莎當晚帶著滿腦袋的思緒回房:肯恩、她的家庭、選民、儀式,特別是那奇怪的示像。明天,我該和肯恩談談示像的事,她自言自語的說著、翻身,然後閉上雙眼,說不定他就會答應翹頭並陪我一起尋找暗碧妖精歷史的真相。



***



不知過了多久,格莉莎醒來,感覺似乎有其它人在。「媽?」她在黑暗的塔房中呼喚著。「萊斯?」

她聽到移動的聲響,似乎還看見黑暗中有著什麼;但她睡眼惺忪,甚至眼前自己的雙手看來都是模糊的。

格莉薩閉上眼,讓戰士的直覺引導行動。的確有著什麼在她的房間裡悉蘇,機個較大的身影朝她而來。她伸手想要摸出匕首,但在找到以前,離最近的一團黑影跳到 了她的床上並將她擊倒在床陷之間。刺鼻的毛皮氣味充塞了她的嗅覺。它是如此龐大,抓攫著她的四肢,將她固定在床上。那東西好像全部都是觸手,還有毛。


格莉薩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尖叫,但那怪物用另一隻手摀住了她的嘴。還是說這又是另一隻怪物?格莉薩感覺自己被從床上抬起,她在攻擊者的限制之下掙紮著。她掙脫了ㄧ隻手,然後將爪子揮向她希望是怪物臉部的方向。她聽見了皮肉撕裂的聲音,但接著,她的手又被抓住了。


在她二度掙脫以前,一塊大布袋從她頭上罩下,袋口束在她的腰際,將她的手臂固定在身側。她尖叫,但套著的布袋弱化了傳出聲響;並沒有人響應,在尖塔房內也 沒有產生回音。格莉薩試著鬆弛手臂的束縛,但其中一個傢伙抓起她,將她的手臂與身體壓迫得更緊。她快要不能呼吸了,當然也沒有力氣尖叫或掙扎,只能無助的 讓那群怪物把她帶下她的尖塔房間,然後攀升進入鉻銅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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